我拿起麵前的銘牌。


    銘牌是黃銅質地,表麵沉澱著積年以致清洗不掉的血垢,暗沉發汙。


    約莫和我食指等長,拿在手裏像一枚粗製濫造的佛牌,正麵刻著白夜盟的徽記,下方鑲嵌三顆米粒大小的能量石。


    每一顆都亮著,瑰麗莫測的紫色在其中流動。


    “誒?”我驚訝出聲,掏出脖子上的項鏈,將那上麵的能量石和銘牌對比。


    一模一樣的紫色。


    “這是……”我難以置信地看向沉星,“庫洛洛的念?”


    “三條命,用光了就滾出來。”沉星一揚下巴,擺出送客的姿勢,“芒吉爾,你送她去。”


    我捏緊了銘牌。細白的指尖壓在紫氣流轉的能量碎石上,裏麵親切的光澤沒受到絲毫影響。


    不會排斥的念,這下性命有保障了。


    更重要的是,沉星怎麽能拿出注入了庫洛洛念的銘牌?難道說我等待的這幾天裏,他派人去十三區和庫洛洛通過氣了?


    ——庫洛洛知道了我去小山的事,他同意了!


    想明白這點,我心中的最後一塊石頭落地了。


    感謝沉星,這件事辦得真是太漂亮了!


    正道陽謀,光明磊落。對比黑櫻,高下立判。


    “走了。”芒吉爾提醒我。


    “是!”我給了他個由衷的笑臉。


    銘牌掛在脖子上塞進衣服裏,我隻帶了自己的兩把刀,穿一身耐磨的衣裳,出發了。


    小山訓練營在二區的邊緣、靠近三區的位置,單獨開辟的營地經過多年經營,已經成為一座規模不小的山寨。


    廢棄的木材和鋼筋搭起一座高高的寨門,四麵用柵欄和鐵絲網圈起,走進裏麵是夯實的黃土地,雖然不甚平整,卻和牆外綿延起伏的垃圾山區隔分明。


    土地上有幹涸的血跡。牆根下,一具屍體正被拖拽著甩出牆外,半大少年細瘦的骨架像雞仔一樣,被外麵等候著的拾荒者拉走。


    “又是外麵來的。”代表小山來迎接我們的人道,“大人您看,那些負責送貨的家夥一年比一年敷衍,送來的人還沒開營就得死上幾十個,真是晦氣!”


    繞過成排的木屋,是有七八個足球場大的夯土場地。


    場地上烏壓壓一片,站滿了人,放眼望去都是十幾歲的稚嫩麵孔,有男有女、發色各異,大多神色惶惶,不安地擠在一起。


    這就是本期訓練營的生員了。


    “大人請跟我來,營管們這會兒都到齊了!”


    帶路的人對生員們視若無睹,給芒吉爾指向營地一側的兩層小樓。那應該就是訓練營的主體建築,木料是暗沉仿佛浸透汙油燒焦過的黑色,正門前延伸出一條墊高的門廊。


    在那棟樓的側麵和對麵,圍繞著中間的夯土操場,還錯落分布著幾排長長的木屋,用淺色的木料搭建,應該是用作營房和教室。


    芒吉爾看了我一眼,擺擺手:“我認識路,你先把她送過去吧。”他對我微微點頭,獨自往兩層樓走去。


    帶路的人一路上偷看了我好幾眼,現在芒吉爾走了,他搓搓手,好像腰杆也直了幾分。“這位……把你的銘牌給我看眼。”


    我把銘牌掏出來給他看,卻見那人臉色一變,盯著我的銘牌瞪大了眼。


    我不明所以——這塊銘牌和我看資料上描述的沒兩樣,除了上麵有白夜盟的徽章。但就算打上了白夜盟的記號,也不至於讓小山的人像是見了鬼呀?


    那人的腰卻又彎了下來,額上有汗水滲出,眼睛卻異樣的亮,“大人,請、請跟我這邊走!”


    我被他搞得一頭霧水,但想著這不是我來這裏的主要目的,就淡定地把銘牌又塞迴外套裏,跟著他繞過操場上的那群人,往後麵走去。


    心裏還打定主意,要找些別人的銘牌看看,到底有什麽區別。


    看了這麽多天資料,我已經熟諳小山的規則。


    此時站在場中的那些生員都是“平民”,或是外界勢力派來的“委培生”,而流星街勢力派來的、持有特殊銘牌的“貴族”們,則有另外的地方等候——


    就是我眼前的木屋。


    說是木屋,更像是長廊,沿著操場的這條邊,長長的木屋被拆掉了朝向操場的一堵牆,中間用柱子支撐,裏外都一覽無遺。


    比起夾在黃土和暴曬之間的操場,廊下有陰涼,此時已經或坐或站、或聚或散地有了上百人。和操場上鵪鶉似的擠在一起惶惶不安的生員不同,這些人顯得鎮定得多——拿到特殊銘牌的人,肯定對小山都多少有些了解,也有心理準備。


    那人帶著我走近,許多目光或隱蔽或明顯地看過來。


    “訓練營要到下午才開幕,大人在這裏等一下吧!”那人說完,見我點頭,就如蒙大赦地彎下腰,忙不迭一溜煙地跑了。不知趕著去幹什麽。


    調整下了腰側刀柄的位置,我走進長廊。


    由於小山金字塔式的競爭模式,很多人在前期就傾向於結盟——在大部分人都還手足無措的時候就以壓倒性的優勢組團,占據塔尖位置,充足的飲食和良好的休息環境又能進一步拉開與底層的差距,從而鞏固小群體的優勢。


    廊下,我選了根沒人的柱子靠著,還沒一會兒,就有人忍不住上來搭話。


    “那些人和我們不一樣。”


    是一個穿著馬甲的少年,眉宇間有股驕矜氣——他也確實有驕傲的理由,那件馬甲,我認出是輕薄款的防彈背心,不笨重,但一般的刀刃和小口徑子彈都能被擋下,在小山裏不啻於一件防禦神器。


    但他就這麽堂而皇之地穿在外麵,不怕別人盯上了來搶嗎?我暗自搖頭,覺得他活不長了,但果然也隻有這樣的人才會最先選擇來跟我搭話吧?


    你瞧,那些目光警惕、身上帶著血腥味、氣質精悍的家夥,彼此對上目光就有了默契的——被當做尖刀派遣進小山的精英,最初的盟友顯然也會選擇同類,而不是像背心這樣……


    帶著防身利器,又滿臉天真的二世祖。


    我從資料裏知道,他們甚至會滿懷輕蔑地,私下裏稱唿背心這樣的人為“移動武器庫”。


    不過眼下,我也不介意先和背心聊兩句。畢竟,我在這兒的其他人眼裏……我摸摸自己的臉,有自知之明。


    “他們有的好幾天前就來了。喏,”背心揚揚下巴,示意我看操場上新出現的幾個大桶——隨著搬桶的人出現,操場上隱隱騷動起來——“都是些飯都吃不上的平民,被人給忽悠了想來這兒碰運氣,就指著一天管頓飯呢!”


    “跟喂豬似的。”


    瞧著幾個飯桶跟前,接過碗、急吼吼用手挖著碗裏食物往嘴裏塞的人,背心帶著嫌惡、極為不屑地道。


    喲,你還見過喂豬呢?我腹誹。


    圍著桶等待分食物的一幕,莫名地,讓我覺得似曾相識,也因此為背心的刻薄感到不快。


    “沒什麽好看的。等訓練開始,死得最快的就是他們。”背心又嫌我看得太認真,伸手到我麵前晃了晃。


    離我眼睛還有段距離時,我下意識地伸手一格,擋住他的手腕。他翻了個白眼,把手收迴去,問:“你是誰家的人?我怎麽沒見過你。”


    果然,他覺得我們是同類人。


    “我是白夜盟的人。”我告訴他。


    “白夜盟?”背心頓時皺起眉,腳向後退了一步。


    我平靜地看著他。


    在十三區這些貴族眼中,二區的人和操場上那些差不多,都是他們恨不得躲遠的蛆蟲吧?


    “你,”背心有些尷尬地上下看了我一遍,視線在我腰間定格一瞬,又很快掩飾過去,“你看起來挺幹淨的。”


    我心裏突然明白過來,他是看上了我的刀?


    隨手解下青羅,連鞘拿在手裏把玩,注意他目光的變化,我暗自警醒——


    別把別人都當成傻子了!


    “是把好刀吧。”背心直爽地道,“拔.出來看看?”


    我又認真看了他一眼。好刀嗎?可真是好眼力。就不知身手怎麽樣,是不是也像我這樣扮豬吃老虎?


    我笑起來,“可以給你看,但是你得先給我看看你的銘牌。”


    背心臉色變了,露出戒備,似乎想要再退一步:“銘牌有什麽好看的?”


    他也知道銘牌能被搶奪的事。


    我笑吟吟地,才要開口,突然被人打斷:“你怎麽在這裏?!”


    我和背心一起轉頭——話都快懟到我耳邊了,不是對我是對誰?


    是個不認識的少年,剛從長廊外走進來,膚色稍黑,雙眼怒視著我。


    和背心比,穿得稍顯破舊,乍一看上去身無長物。


    我疑惑皺眉,“你是誰?”


    “我是五長老的孫子!”黑皮挺胸抬頭大聲道。


    “??”


    我一時沒想起來。


    “還裝!”黑皮指著我怒道,“你們幻影旅團都完蛋了,你怎麽能出現在這裏?是不是你占了盟裏的名額?”


    我一頭霧水。


    “幻影旅團?”


    背心忽然出聲,也瞪大了眼看我,“你是幻影旅團的人?那個被偷偷帶迴二區的女孩?”


    他聲音太大,一時周圍又有許多目光投過來。


    我心中惱怒起來,沒拿刀的手往下一壓,“安靜,你倆一個個說。”看向黑皮,“你先來。”


    手握迴到刀柄上摩挲,“長話短說。”


    黑皮喘了兩口氣,眼睛燃起惡意的光,猛地一拳裹挾勁風向我腮邊砸來!


    我側身避開,雙手封住他兩手路數,抬腳狠狠踹在他襠部。


    黑皮的臉色驟白,蝦米般向前躬身。


    我後退一步再抬腳,重重踹著他肩膀向後,將人推了個屁墩砸在地上,還歪腰別手地想要捂襠,在地上狼狽地扭成一條蟲。


    “少爺!”


    操場上,一個高壯少年擠開人群跑過來,衝向倒地的黑皮,拖著他肩膀往後拽了好幾步,神色惶恐:“你沒事吧!”


    “殺、給我殺了她……”黑皮掙紮著抬起一隻手指過來。


    我這時想起他是誰了,或者說,五長老是誰。


    那個光頭長老!沉星婚禮上,挑釁庫洛洛那個!


    真是冤家路窄!


    高壯那個似乎有些腦子,看到少爺的慘狀,沒有貿然上來攻擊我。他顯然也認出了我——我倒不知我這麽有名氣,卻先忙著把黑皮扶起來,伸出手去虛罩在他受重創的襠部,發動能力。


    “念能力者?”


    一直沒走遠的背心嘀咕。


    從黑皮迅速好轉的臉色也能看出,高壯定是在用念給他療傷——倒不必是治愈類的念技,這種皮肉傷,代表生命能量的氣本身就能治療。


    高壯是個念能力者?


    我看著對麵的兩人,心思變幻。


    小山默認的規則是培養非念能力者,開念也是很重要的一項訓練目標。因此,如果是成熟的念能力者進入小山,無異於猛虎入羊群……


    他是黑皮的保鏢。


    難怪,黑皮那樣的菜雞也敢進小山來。


    “就是她占了你的名額!我要殺了她!”


    黑皮恢複了活力,大叫道。


    真讓人惡心。我看向他身邊的高壯,念能力者倒是個麻煩,在這裏動手容易暴露我能力的秘密。


    好在高壯似乎也不想現在跟我動手,低聲勸道,“少爺,小山還沒開幕,現在不好鬧事。等之後……有的是機會!”


    黑皮還算聽話,恢複了些許冷靜。


    我暗自搖頭:說起來,我這個小山的名額,當初還是沉星為了保住五長老全家的命,才安撫似地給了我們。現在麽……我撫了撫刀鞘的棱角,想,就算是言而有信,我不主動殺你。


    不過高壯還是死了的好。


    等小山開幕,渾水摸魚吧。


    高壯攙著他暴躁的主人走了。


    “居然有個念能力者麽?這下可麻煩了。”背心走近我,壓低聲道,“你猜今年的小山裏,還有多少個念能力者?”


    我往前走了一步,迴頭再看,照他之前的動作幾乎是要貼上我後頸。我皺了皺眉,沒多想,還在思索念能力者的問題……


    小山會排查的。他們希望有鯰魚,但不會容許鯊魚。


    我反問他:“你沒帶保鏢麽?”


    “哈。”背心有些諷刺地歪歪嘴角,搖了搖頭,攤手。


    我也不關心答案。盯住他問:“你剛才說,幻影旅團?”


    “喏,他們最近很有名啊。”背心說得慢吞吞地,“我家也有議員啊,之前聽說了些事。”


    “他們現在什麽情況?”我佯作不太在意地問。


    “我告訴你,你送我把刀啊?”背心大喇喇地一指青羅,“出門時忘帶了。”


    我這才發覺指尖都在墨綠刀鞘上掐得發白了。


    耐心耗盡,我看著他放沉語氣:“你說不說?”


    “嘁。”背心忽然嗤笑了一聲,神態變得傲慢輕佻,“放心,你 [姘頭] 還沒死,但其他人就不一定了……”


    我愣住了。


    不知是因他話裏的內容,還是突變的態度——那個詞我在通用語裏甚至沒學過,還是那種不可思議的同傳能力在我腦海裏翻譯的……


    我隱約明白,有些太過汙穢的詞語,如果超出我的詞匯量範圍,就隻能靠“同傳”模糊理解。


    “你說什麽?”


    我甚至傻傻地問。


    背心笑容裏的惡意和輕蔑甚至變得毫不掩飾。他湊近我,壓低聲道,“我說,幻影旅團那個 [兔兒爺] 團長用全部的關係把他的 [小賤人] 從獄裏送了出去,剩下其他的可憐的團員,像畜生一樣被兩大家族分配,現在還不知道在哪個糞坑裏刨食,不知道有沒有命在呢……”


    “啪!”


    青羅的刀鞘狠狠扇在他臉上,將背心的臉整個打歪出去!


    我氣得渾身都在發抖,混雜著難以置信和羞辱,甚至連刀都來不及拔,反手又是一刀鞘抽過去,“啪!”


    背心的兩頰迅速紅腫起來,鼻孔和嘴角滲出血來。他像是被打蒙了,慢半拍才迴頭……


    我發泄了擁堵的怒火,頓時機靈起來,又是屈膝踹襠。他有準備地伸手擋住,我不假思索地變招,沉肩用手肘狠狠砸在他胃上!


    同時跳起來飛出一腳,踩著那張令人作嘔的嘴,踹他貼地倒滑出去。


    背後勁風虎虎襲來!


    我想也不想,抽刀反手到身後格擋!


    身後的敵人攻勢被利刃一阻,我趁隙轉身,看到攻擊我的人——是之前靠在不遠處廊柱下的短發少女!


    裝得毫無關聯,原來她和背心是一夥的!


    短發女下頜尖削,神情冷肅,一雙肉掌,轉眼又迅雷般地向我頸側劈來。


    我反手刀削她手腕,青羅刀鞘投射向她眼睛。她側頭避開,手掌變招的同時出鞭腿。我腳尖點地後撤,左手刀出鞘。


    眨眼間,和她在廊下過了十幾招。


    她是背心的保鏢!


    快到無暇眨眼的交手中,我最初亂了方寸的憤怒逐漸平息,取而代之的是愈燃愈旺的殺意!


    身體逐漸活動開,找迴蹁躚跳躍、信手揮刀的感覺。


    對方身手不差,但是——


    還不夠快!


    我從前過招的對象,可是飛坦那個級別對手啊!


    就憑你,也敢羞辱我們?


    殺意裹挾著刀光驟然爆發!


    一隻纖長有力、四指並攏拇指扣緊呈劈掌狀的左手飛上半空!


    接著,是右手!


    最後,紅.袖刀鋒吻過對方脖頸,如一道纏綿悱惻的煙霞籠罩上去,留下一痕血線。


    熱血噴出的時候,我已經提著雙刀轉身,去追逃走的另一個。


    廊下其他的人都冷眼看著,沒人出手阻攔。


    殺女保鏢用了兩分多鍾,背心應該是從一分鍾以後看出不敵開始逃跑的,他很聰明,沒有徒勞地沿著人相對稀少的長廊逃竄,而是一頭紮進了操場上稠密的人群。


    我衝出長廊,刺眼的陽光晃得我像陡然睜開了眼,腳步稍頓。


    操場上聚集了近千人,眼下正亂糟糟地移動著,想找一個人談何容易?


    胸膛劇烈起伏,我握刀的手鬆了又緊,一時氣不平。


    那個……渣滓,我必殺他!!


    “咣——咣——咣——”


    洪亮的鑼聲從操場對麵傳來。


    震醒了我。


    “歡迎各位來到小山訓練營!我是你們的營長,渡。”


    小山,開幕了。


    “我知道,你們中的有些人知道這裏是什麽地方,有些人還一無所知。”對麵那棟二層樓的台階上,站著個手提銅鑼、正在喊話的魁梧男人。


    “但是沒關係,”就算遠得看不清麵目,也能從話裏聽出惡意的笑意,“因為你們馬上就都會知道了——小山,就是地獄!”


    “咣——”男人又狠狠敲了下銅鑼。


    “隻有最強的人,才能從這裏走出去!其他人?這裏是流星街!歡迎留下你們的屍體!”


    身後的長廊裏一片安靜,前方的操場上卻嗡然嘈雜起來。


    盡管如此,對那些平民來說,恐懼和饑餓的累積也讓他們沒能造成更大的騷亂。


    開始了。終於。


    我這樣想著,將紅.袖刀收入鞘,轉身走迴廊下,去撿青羅的刀鞘。


    一個穿黑色作戰服的少年正把玩我的刀鞘。


    尚在我胸中盤桓不去的戾氣讓我徑直抬起手,青羅的刀尖筆直指向他。


    他神色冷淡,嘴角微不可見地翹了翹,隨手把刀鞘拋給我。


    我接住了,熟練地查看一番,確認沒被動手腳,就還把刀鞘掛迴腰側,刀仍握在手裏。


    “你是幻影旅團的人?”


    我掛刀鞘的同時,他問,聲音清冷。


    我抬頭看他。


    “飛坦,是你們的人吧?”


    我眼睛微微睜大。


    他直視我,“合作吧。我欠他一條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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