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鬧鬼?”


    所有人一臉懵逼。


    “嘁,這世上哪兒有鬼啊?!”信長立刻嗤之以鼻。


    “是以訛傳訛,還是有什麽隱情?”富蘭克林問安妮。


    安妮攤攤手,剛要迴答,庫洛洛道:“難道是惡靈?或者說……惡念?”


    “如果有東西,隻可能是念吧。”飛坦緊接著道,“怎麽可能有鬼。”


    安妮點頭,“的確應該是殘念一類的東西。說是鬼……隻因為沒辦法像普通的殘念那樣解決。”她歎了口氣,“老實說吧,我們拿它沒辦法,所以房子才一直空在那邊。”


    “到底怎麽迴事?”我問。


    看向山坡上那座孤零零的大宅,的確給人一種莫名陰冷的感覺……但還是很漂亮。獨踞一山的開闊位置、優雅大氣的斜頂建築主體、門廊和露天陽台……難得看到一眼就覺得可心的房子,實在不想就這麽放棄。


    “這就說來話長了。”安妮道,“具體那東西,姑且說是鬼吧,到底怎麽出現的我們也不太清楚。房子有些年頭了,最開始的建造者是一個從外麵逃難來流星街的家族……庫洛洛的眼光真不錯,這房子的確建得比別處都漂亮。但就是因為建得太好,所以招來禍事。”


    “那家人實力應該不是很強,在裏麵住了沒多久,就被一夥新來的勢力盯上,搶了他們的房子。那家人,加上仆人大概十幾個吧,也都被殺死在裏麵。”安妮聳了聳肩膀,眉間也帶著費解,“你們知道,這種事在流星街太常見了,根本沒有值得注意的地方。不過那夥人搬進去之後,很快就出事了。”


    故事開始顯出詭譎:


    “住了一段時間後,那夥人發生內訌,在房子裏自相殘殺……最後沒有一個活下來。這件事當時也沒引起注意,因為他們隊伍內部的猜忌和爭吵在之前就持續了一段時間,最後鬥急了眼鬧出人命,也不是什麽稀奇的事情。


    “那夥人死掉後,房子沒有空置多久,陸續有好幾撥新人搬進去。但奇怪的是,短則半月,長則半年,最後的收場總會是……住在裏麵的人全部死光。我們這時候才覺出不對,這麽多人無一例外的死亡總不會是巧合。


    “總結他們的死亡方式,主要有兩種:一種是住在裏麵的人,無論之前感情多好,總會關係惡化,最後自相殘殺;還有一種就是戰鬥中實力突然下降,或是做一些超出能力範圍的事,總之就像故意自殺似的,自己作死。


    “當時白夜盟調查這件事,發現不少住在裏麵的人曾經說他們見過鬼,或者幽靈,或者殘念、詛咒,總之說法不一,但內容差不多,都是他們在房間裏看到過滿臉是血的小孩、赤|身|裸|體被奸|殺的女人、被砍掉頭顱的老人,或者是身體四分五裂的男人……後來經過辨認,基本與最初那一家人的樣貌和死法吻合。”


    安妮說到這裏,窩金道:“然後他們就說是鬧鬼?有沒有可能是那家人的幸存者或熟人躲在暗處報複?特殊的念能力應該可以做到類似的事吧。”


    安妮搖頭:“你以為我們沒想過嗎?但是住進那棟房子的幾撥人實力都不差,有些本身的能力就很特別,有些是身經百戰的高手,結果無一例外都死了。如果真的有人躲在暗處,他不可能讓這麽多高手同時著了道,還不被揪出來。”


    這一點也有道理。


    這裏可是二區,總不能遇上的所有人都吃素,窮兇極惡還差不多。


    “不是人為,那就是殘念作祟。”庫洛洛插兜分析道,“但這一點不可能想不到。一旦確定是殘念,總有辦法處理。你們沒找除念師來看看嗎?”


    “當然找過!”安妮道,“我們不止一次地派人仔細搜查過那棟房子,為此特意去請了八區的除念師來,還有一些其他的專門能力者去看,結果都是一無所獲。”


    “這件事到最後就成了懸案,所幸隻要不進去住,那裏麵的東西倒不會出來害人。房子就一直空在那裏了。”她最後道,“就是這樣,你們還要去看嗎?”


    “當然要去!”沒等我們商量,窩金先叫道,“住不住先放邊上,鬧鬼的房子,你們不想看看嗎?”


    “感覺挺有意思的。”飛坦低笑道,“我還沒殺過鬼呢。”


    “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安妮看著我們嘀咕道,問拿主意的庫洛洛:“怎麽樣,要去嗎?”


    庫洛洛微笑:“如果不介意,帶我們去看看吧。老實說我也很好奇。”


    “哎,那走吧!”安妮不以為意道。


    因為許久沒有人上去過,通往別墅的石板路已經幾乎全被野草覆蓋,我們直接踩著草坪往對麵的山坡上走。


    “好奇是正常的,看看也沒什麽。不過我還是勸你們別嚐試住進去。”安妮邊走邊道,“以前住進去的那些也都是不信邪,最後還不是死了。命就一條,又不是沒別的房子住,幹嘛跟自己過不去?”


    “我們還是先看看再說。”庫洛洛道,“如果房子合適……無論是惡靈還是殘念,不可能沒辦法解決。”


    安妮哼道:“隨便你們咯!”


    山坡不高,從下麵走到別墅門前也就花了三五分鍾。


    近前看,這棟建築更顯氣勢,最上麵是深棕色的斜頂,高大結實的三層樓,棕褐色的石磚外牆因為經年的風吹雨打顯得泛白,邊角處攀爬著深綠色的爬山虎。


    別墅的大門前有一座小小的門廊,門廊上探出的一處正好是二層的小陽台。小陽台再往上,三層前半部分的一半是寬敞的露台,被白色的欄杆環繞,顯得寬敞整潔。我幾乎忍不住想象撐上晾衣架、帶著洗衣粉香氣的床單在露台上飄揚的景象。


    在門廊的左側,還有一扇很大的落地窗,貫通兩層高。天色愈發陰沉,裏麵的陳設影影綽綽,隻能大概看出是起居室或客廳。不等我看得更仔細,安妮當先走上台階,伸手擰開未上鎖的大門——


    “進來看吧。”


    走進別墅之前,我想到這裏麵詭異的情況,還是忍不住抓緊了庫洛洛的手。一進門,久不通風的濁氣夾雜著隱約的血鏽氣撲麵而來。裏麵光線昏暗,一股子陰冷。


    嗅著略帶異味的空氣,想到這裏麵不知道死過多少人,還有惡靈盤踞,我幾乎要打退堂鼓了。


    可惜除了我微有踟躇,大家包括安妮在內都是一派輕鬆,不等門口漂浮的灰塵散去,就大踏步地走了進去。


    進去以後才發現,並沒有外麵看起來的陰暗。


    這房子的玄關極短,進門的正對麵就是客廳,左手邊是我之前在外麵看到的兩層高落地窗——考慮到外麵天陰欲雨,采光算很不錯了。


    進門的客廳這裏,一二層被整個打通,抬眼能看到對麵二樓的欄杆與走廊。盤旋氣派的樓梯在右前方。庫洛洛拉著我的手走進客廳,頭頂有一個碩大但半邊破損的水晶吊燈,天花板距離我們很遙遠,整個空間顯得極為寬敞通透——隻憑這一點,就完勝之前我們看過的所有房子。


    客廳的麵積很大,隻略顯淩亂的擺著一整套沙發,上麵落滿厚厚灰塵。我注意到沙發後麵的牆壁上有一個壁爐,繞過地上一堆玻璃碴,驚喜地朝那邊走了兩步,又猛地刹住腳——就在壁爐的邊緣,顏色很潤的深色木地板上,赫然有一大攤幹涸的血跡。


    抬眼環顧四周,輕而易舉發現鋪著乳白色木板的牆壁上到處有戰鬥的痕跡和血跡。


    我背後一涼,猛地又被提醒,這幢房子之前不知有多少人慘死在此,死因奇詭。想到這裏,隻覺得露在外麵的胳膊都涼了起來,又畏縮地往庫洛洛身上靠,眼睛驚覺地打量四周。


    不再是挑房子的審視,我心中帶了恐懼,再看時就覺得空曠的空間格外陰森,二樓的欄杆後麵、一樓客廳盡頭若隱若現的另一塊區域、乃至身後陽光透進來的落地窗,都變得詭譎起來,仿佛隨處可能隱藏著惡鬼。


    庫洛洛覺出我的異樣,轉頭看到我嚇得變了臉色,微愕問:“怎麽了?你害怕?”說著微微握緊了我的手,掌心一如既往的溫熱。


    我眼睛一轉,大家都自如得好像探險似的,分散了到處查看寬敞的別墅,隻有我疑神疑鬼膽小如鼠,於是嘴硬道:“才沒有!”又心神不寧地補了句:“這裏,死過好多人……”


    恰好飛坦也隨意四處打量著走到壁爐邊,聞言嗤了一聲:“說死人,你之前踩過的哪片地上沒死過好多人?怎麽現在怕了?”


    ……好像也是qaq


    奇怪的,飛坦隻說了這麽一句,我居然頓時就沒那麽怕了,好像腰杆都挺直了一些——怎麽說也是屍山裏爬過的人,手下亡魂數不勝數,真要有惡鬼索命,早活不到今天了。


    而且飛坦走到我身邊,好像自帶一身血腥濃重的煞氣,我莫名覺得,要是真的有鬼,大概也怕飛坦。真是莫名其妙。


    飛坦走過來白了我一眼,跟個老大爺似的,溜溜達達又往客廳後麵走去。我縮了縮脖子,站在高聳空曠又顯殘破的客廳裏,猶帶幾分畏懼地拉了拉庫洛洛:“我們也往別處看看?”


    “喲!”頭頂傳來熟悉的聲音。抬頭看到,二樓朝向客廳半懸空的走廊上,俠客扒著欄杆,居高臨下和我們打招唿。


    這家夥跑得到快!


    從隔壁不知道哪間屋子裏還傳出窩金信長一驚一乍的聊天聲,死寂的大宅被這些精力旺盛的同伴注入了勃勃生機,我有一種“地盤兒已經被我們占領”的感覺。


    庫洛洛顧盼一圈,慢悠悠對我道:“恐懼有兩個源頭,一是未知,二是怕被傷害,你是哪一種?”


    我認真想了想,未知也可能新奇有趣,並不可怕。於是我道:“第二種吧。”害怕真的有惡鬼,它會傷害我們:“不是住在這裏的人都被害死了嗎?”


    “唔,那你可沒必要害怕。”庫洛洛口吻輕鬆,“能傷害你的隻有兩種東西:有形的,比如人;無形的,比如鬼,對嗎?”


    我點頭。


    “那麽,如果是人的話,你怕不怕?”


    我不假思索:“我才不怕。”


    今天的我早非初到流星街的我,這麽多年沒一天消停地與人相鬥,付出很多也學到很多,無論是真身肉搏還是陰謀詭計,自問我都不怕。


    “那麽就是怕鬼咯?”


    有道是白天不說人,晚上不說鬼,庫洛洛這麽大喇喇地說出來,我閉緊了嘴,眼神有些躲閃。


    “莉迪亞,你真是傻。”庫洛洛突然嫌棄起我來,丟開我的手道:“這世上怎麽可能真的有鬼?鬼隻不過是普通人的說法——你既然知道念能力的存在,就該想到那隻是殘念而已。你忘了自己的特質嗎?既然是念,怎麽可能傷害到你?”


    我被他說得呆愣愣,頗有醍醐灌頂之感!


    鬼=念?


    而我,對念免疫……!


    “人和鬼之間,你應該盼著有鬼才對。”庫洛洛淡淡道,“因為人能傷害你,但鬼不能!”


    說完,他丟下我,轉身朝客廳後麵走去。


    我原地愣了兩秒,空蕩蕩又陰森的客廳裏隻剩下我一個人,但我忽然一點兒也不害怕了,反而覺得渾身發熱,好像充滿無窮力量——


    “庫洛洛!”


    大吼一聲,我拔腿朝他追了過去,猛地一跳,從背後撲到庫洛洛背上,惡狠狠地勒著他的脖子叫:“你居然丟下我自己走!”


    庫洛洛上身前傾,卸掉我的衝勁兒,伸手輕而易舉地拉開我從後麵伸過去的手臂,把自己的脖子解救出來,迴頭沒好氣兒道:“你發什麽瘋?不是不怕了嗎?像個跟屁蟲似的。”


    我不以為恥,反而瞪著他振振有詞道:“就算不怕了,你也不能就這麽丟下我一個人走啊。太差勁了!沒義氣!”


    庫洛洛轉頭嘟囔:“慣得你翻了天。黏人精。”


    我覺得庫洛洛耍小脾氣的樣子很可愛,於是做了個鬼臉,不計前嫌地伸出手去挽住他,搖著胳膊嘻嘻笑道:“庫洛洛,我要和你在一塊兒。”


    “……你們倆差不多得了啊。”


    飛坦站在窗邊,忍無可忍地大開嘲諷:“那個殘念如果真有意識,不去找你們算它沒種。嗬,”他冷笑一聲,“在別人死全家的地方秀恩愛,很會打臉麽。”


    被飛坦懟過之後,庫洛洛表示我們和好。


    我心裏已經完全不怕了,看房子的熱情開始熊熊燃燒——在兩層打通的客廳後麵,我們現在站的地方是一間寬敞的起居室。


    雖然沒有挑高,但麵積夠大,和前廳一樣敞亮,足夠好幾個窩金待在一起而不顯局促。這裏原來應有桌椅,隻是都被清理了,地上留有些痕跡,似乎曾經過一場惡戰。隻剩下靠牆放的一台老舊電視機,屏幕被打的粉碎。


    起居室的盡頭有一排窗戶,玻璃倒基本都還完好。還有一扇通往外麵的玻璃門,應該是別墅的後門。


    飛坦拉開門出去,外麵似乎有個後院,一棵高大的喬木舒展枝幹,在窗戶上投下暗影,幹巴巴的沒幾片葉子,一副差點兒就要枯死的慘狀。


    起居室的側麵有一條走廊,位置大概在樓梯的後麵。此時,從幽深的走廊裏傳出一聲窩金的大吼:“嘿!你們快來看,這裏有發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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