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場眾人腦袋裏還在費勁運轉“s-t字屬特效溶液”是什麽鬼的時候,西蒙已經跳了出來。


    接下來發生的場景,對戰堡所有的戰力來說,絕對是一場比夢境還迷幻的戲碼。


    人類與異獸之間的戰爭,什麽時候竟然變成了如此簡單的一件事?


    複雜的布局與毛躁的戰鬥在她的指令下被梳理得整整齊齊,炮彈的落點該在哪裏,裝甲該從哪裏發動進攻,異獸的任何動向都在她掌控之下,她就像是能預料到下一秒會發生什麽一樣,硬生生把指揮玩成了一種藝術——就差給你把指令詳盡到動作把指示精細到力道了!


    屏幕反饋著戰堡各處的戰鬥場景,短短一瞬間要接收的信息幾乎就是海量的,而要在這樣海量的信息中摘取有價值的情報,根據情報來製定相應的路線……從宏觀的戰局到微觀的個人行動,竟然能被一個人齊攬——不說這樣的指揮方式有多可怕了,就是無腦聽從的戰果,就已經極為不可思議!


    魔網是由魔化植物催生而成的極其強韌的結構。經過特殊調培溶液培育而成的植物擁有一種恐怖的活性,通過用之相生或相克的調培物便能使其產生不同的特質,最常使用的就是防護。活著的魔網不分敵我,所以它注定是把雙刃劍。所有的指揮官都知道這玩意兒擁有能反敗為勝的強大作用,但運用在戰場上必定是謹慎再謹慎。


    在那等危機的時刻,都沒人想到使用魔網,想來一方麵是深刻認識到該物的恐怖,一方麵是戰堡方麵確實對此頗為棘手,調培是個特殊又極具專業性的領域,特殊的配方更是機密中的機密,戰堡並沒有資深的調培師,強行催化後魔植失控的可能性非常大——瑞安能當機立斷做出決斷,因為她知道,西蒙是差一腳就能邁進高級的調培師。西蒙與她同是研究所出身,而s字屬係列底下所有的調培配方都是研究所出產,研究所全部在職調培師都有義務學習,西蒙不可能不知道。


    聽到指令的西蒙想也不想就往調培室狂奔,整個戰堡的內部構造圖都烙在他腦袋裏,因為過目不忘所以見過的東西想抹掉都是件難事。


    “我調培中級,可以幫忙打下手。”向導瑪莎臉色還是慘白的,更別提先前又被“善意”劫持過,這會兒聽明白滋事重大,連忙拋卻個人情緒前去幫忙。


    各行各業能做到尖端的似乎永遠都是哨兵跟向導。


    肖恩一邊有條不紊執行瑞安的指令,一邊用空閑一眨也不眨望著指揮座上的人,胸口砰砰直跳得那顆血肉做成的心髒幾乎都要破開胸膛迸射出來。


    五人小隊除作戰力顯著之外,肖恩還兼職醫官,雷克斯綜合指數最高,在精神抗壓方麵有專長,海倫是女性,有特殊的屏蔽偽裝技巧,布蘭特是休斯上將獨子,身份等級跟權限僅次於瑞安,西蒙出身技術兵種,專用情報師外還有個基本隱藏的調培師身份——若非哨兵中的佼佼都無法進入這個警衛隊,由此可見瑞安在聯邦的重要性。


    肖恩至今仍清晰無比記得與這位大人初遇的所有細節。


    聯邦政府、統戰軍部、最高法院三權分立,研究所又是獨立於三者之外又隱隱超然的一方勢力。讓聯邦大敗的安德門斯戰役過後,休戰階段資源線收縮致使分配嚴重不均,聯邦內部馬上舉行一次名為聯合演習實則重新分配資源的會戰,由政府名下的三大軍校、軍部現役營、聯邦執法者與研究所四方混戰。


    虛擬天網比了一次,羅德奈特軍校實戰演練比了一次,軍部戰神係統又比了一次,研究所巋然不動,其餘三方敗得簡直無地自容。


    坐鎮演習的聯邦五星上將休斯將軍親自帶人堵在研究所,結果從虛擬模擬室裏走出來的指揮官竟是個還未成年的少女,重點——普通人——非哨兵非向導,怎不嘩然大驚。


    研究所對這樣一位後輩的看重是外界所難以想象的,更別提專門為她傾斜的資源之多,為她提升的權限之高,但隻要親眼見證過她的能力,便會毫無疑慮承認,她是一個奇跡。


    有一段對話肖恩畢生難忘。


    休斯上將:“你隻有三分之一把握在聯軍到達己方基地之前摧毀整條大貫通運輸線,為什麽還會不顧一切拚上全部兵力?你難道不知道因你的判斷失誤有可能導致整一方崩盤麽?”


    瑞安:“我選擇,我贏了。這就是答案。”


    她的狂妄激怒了三大軍校的精英,雪花般的戰書飛向了研究所,天網的罵戰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那段時間圈內所有的聲音如同洶湧澎湃的波濤般難以止歇,混亂又激昂的局麵帶上了鮮明獨樹一幟的烙印,成為很多人記憶中難以忘懷的美好青春。


    後來這次經典以少勝多案例被無數人分析證實,聯軍在舍重就輕終於得以會和之時已經注定找不到藍方基地,她的局布了整場,然後一步一步引人入彀,眼睛都不帶眨上一下。簡而言之,被她玩得團團轉還愣是以為她贏是僥幸。


    原來那不是狂妄,而是對事實最直白的闡述。


    肖恩當時已在軍部服役,作為慘敗的一方對這位年輕指揮的崇拜極盛。知道羅德奈特軍校的學生首席布蘭特,幹脆利落拋棄中央哨兵營征召,反而跑到研究所去應聘時,他是羨慕不已的。真幸運啊,能跟隨在這位大人身邊。


    後來竟然有幸被調入瑞安的警衛隊,肖恩簡直感激天意。


    二次獸潮的襲擊維持了近十個小時,連岩獸在內的十多隻荒獸盡數死亡。戰堡方麵也有所傷亡,有七位士兵永遠閉上了眼睛,十九位重傷——包括四位哨兵,輕傷不計,但這戰損已經小得叫所有人都大吃一驚。


    這指揮到底是什麽級別的,打仗跟玩兒遊戲一樣輕鬆?戰堡高層心中不免打擂鼓。要知道,重型武器都還沒用上啊!


    荒野上哪一次獸襲人類傷亡不是以百計?再加上這次戰鬥可以說是突襲了——更別提荒獸居然開始玩“戰術”,要按原本的應對,有重型武器都來不及提取出來,七號戰堡全軍覆沒也有一定的幾率。


    所有懂點戰情的人都開始背後冒冷汗,控製室裏的人鬆了口氣之後全在偷瞄中間的椅子。


    羅德尼已經把戰後收尾工作接手過去,布蘭特拖著一身腥血從外麵走進來,漆黑無光的戰鬥服吸飽了血液之後泛出水的亮澤,原本臉上就表情乏陳,這會兒的煞氣之重更是人見人躲,迎麵撞見都要飛快往兩邊避。


    肖恩剛從控製台上直起身來,迴頭看了眼,有些緊張。見布蘭特衝自己搖頭,意會身上不是他自己的血,放下心來。


    順著他的視線望過去,才發現在戰鬥宣告結束的瞬間,瑞安已經睡著了。


    他下意識往布蘭特看過去,卻正好與他的視線撞在一起。


    黑發青年有一對會變色的眼瞳,沒有光的時候,漆黑得猶如深淵般幽暗,有光的時候,卻又如透明的淡色琥珀般明晰澈亮。


    布蘭特站定在椅子不遠處沒動靜。肖恩馬上就明白他在顧忌自己身上的血。


    歎口氣走迴去,伸手把指揮抱起來,準備找個安靜點的房間。布蘭特不近不遠跟在他身後,身上的衣服吸收不了的腥臭獸血還在一滴一滴打在地板上。


    瑞安沒什麽事,蠍毒解得及時,身上也沒什麽大傷口,隻是精神消耗太大,所以睡得很沉。


    在指揮戰鬥的過程中,她已經昏迷過去數次。但她在緊急情況下對自己的苛刻是常人難以想象的,僅僅失去意識不到幾分鍾便強迫自己的精神清醒過來,繼續投入緊張激烈的運算思考——有關這點,哪怕是最強悍的哨兵向導都要在她麵前甘拜下風。


    “我得去前麵幫忙醫治傷員,你守著?”他算半個醫官,有這個能力總要派上點用場。


    布蘭特點點頭,對著房間格局掃了一圈,關上門,直接在門口坐下來。


    *


    魔網派上了大用,但要徹底銷蝕掉還真不是件簡單事。


    戰堡畢竟隻是個小地方,因為沒有高等階的調培師,所以存放的材料不多等級不高,而且有一些又是荒野特有的調培材料,光是研究特性西蒙都快抓禿了腦毛。


    雷克斯在幫忙建防,海倫在替肖恩料理完傷員之後,進裏麵去替了布蘭特——老實說,在毫無預料看到這位坐守房門前的同伴身影時,饒是她都好一陣心驚肉跳。


    戰鬥的時候就他衝得最前麵!看這一身死氣,濃重得簡直叫人不忍直視!


    “去洗個澡換身衣服啊。”海倫雙手叉腰無奈道,“戰鬥結束好歹注意下形象!”


    布蘭特仰頭淡淡瞥她一眼,站起身時晃了晃,轉身走開。


    海倫望著地上門上一攤黑色的血汙,皺了皺眉,直接開門閃進去。已經該是早上了,荒野的天色依然沉得壓抑,房裏沒有開燈,伸手不見五指。海倫的夜視不算好,眯著眼打開精神力掃了圈房內,瑞安側身窩在床上安靜沉睡。


    臉色蒼白,卷曲的長發蓋著半邊臉,隻留下個淺淺的輪廓。


    海倫看得不知不覺就感覺身上輕鬆了不少,也覺得有些睡意湧上來,思考了一下跳上床跟指揮一起睡覺的後果,到底是拉了把椅子過來放在床尾坐下來。


    該休息的休息,該放鬆的放鬆,控製室內空氣卻一點都不自然。


    肖恩與七號戰堡的領導與參謀層,再加九號戰堡方麵的外援,一起蹲在光腦屏幕前作分析。


    這次獸潮處處透著詭異。


    別說在大規模獸潮爆發之後如此短暫的時間裏,異獸竟強襲了第二次,單看這次獸襲的規模,異獸完全複製進攻中央要塞時的攻擊模式與戰略,就已經叫人頭皮發麻。


    戰堡處理過異獸,但從來沒處理過一個由岩獸領導的異獸集體!中央要塞出了什麽事,竟會將這樣規模的異獸團體漏過警戒線?要塞情況如何?別的戰堡方麵是否也遇到同樣的強襲?而且異獸是怎麽迴事?智商提高了?不對它們有智商這個玩意兒?那是什麽力量導致它們竟然用了類似戰術的東西!


    荒野的磁暴特殊,不說經常性爆發,也是稍嫌頻繁了。通訊被截斷的次數更不是一次兩次,但現下看來簡直就是屋漏偏逢連夜雨,衰到不能再衰,巧合得都叫人覺得是刻意了!


    那麽,是什麽力量導致的這一切?


    “肖恩閣下有什麽看法?”羅德尼等人對這突如其來的五人警衛隊是完全服了,私底下提起那位女性指揮大人時更是有種莫名的戰栗心理。


    “情報不夠。”肖恩歎口氣,等待西蒙迴返。


    掌握技術就等於掌握命運這句話在西蒙身上體現得格外明顯,研究所出產的高材生,瑞安舊部,跟隨她的時間是五人最長的,單看軍銜就知道他本人的價值。


    肖恩看事物一向很全麵。就情報方麵不好發表多少意見,但到底是從另一個角度窺探到一點問題所在。


    “每個戰堡都有這種通訊儀器?”


    羅德尼沉默幾秒,搖頭:“並不是每個……這玩意兒不是標配,因為適用性不強,且安裝造價有些高……裝了也沒使用過……要不這次通訊斷開的時間太長,又有使用的必要,我甚至不會想起它的存在……”


    要塞方麵到現在都沒有任何訊息傳過來,就戰堡所遭遇的獸襲之強,可想而知,要塞正在經曆何等殘酷的戰鬥。


    “好吧好吧,”肖恩的眸光實在太銳利,這位哨兵雖然劃分在戰鬥人員中,但從細節就可以看出其作戰指揮學修的也同樣出色,要想糊弄對方簡直太高看自己了,羅德尼轉頭看了眼向導瑪莎,詢問,“開放權限?”


    “沒有別的選擇。”高強度的戰時戰後運作叫向導看上去蒼白得與一尊蠟像一樣,她的哨兵埃蒙德板著臉守衛在她身邊,眼神非常緊張擔憂,但作為九號戰堡方麵在此唯一的決策人員,她得強撐著參與這次分析會議。


    肖恩還在奇怪開放什麽權限,就見羅德尼敲擊了幾個鍵,輸入自己的指紋與虹膜數據,整個控製台在極短的時間內完成了一次變形,屏幕閃爍了一下,顯現的竟然是另一套操作係統!


    “你們那一位情報師閣下……非常出色,但是,”羅德尼驕傲一笑,“荒野要塞真正的加密手段,從來都不是網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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