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裏人,靠山吃山,對山以外的事物,山裏人往往表現出笨拙,愚昧和木訥來,那沒辦法,他們很少接觸到外邊的世界,就像山外邊的人很少接觸到山裏的世界一樣。在春風的天馬行空係統問世之前,山裏一直是閉塞的,交通的閉塞決定了一切,時間成本和經濟成本的高昂,使無數人對山裏望而卻步。因此,山裏就一直處於封閉狀態,也就保存了相對的原生態。但山裏人對於山,卻十分熟悉,他們能在平原人看似無路的地方,奔跑如飛,他們極少有恐高症,即使有,也在長期的生產生活中克服掉了,否則你就沒辦法活下去。山裏人尤其善於利用山裏的地形,對他們生於斯長於斯的大山,對這裏的每一個峰巒,每一條溝壑,都像了解自己的掌紋那樣,閉著眼都能看見。


    所以,當老憨兒跑去和鄉親們商量,如何困死山上的鬼子,立刻就收到了不下一百條建議。人們都清楚,一旦胳膊肘彎兒的這塊石頭被搬掉,山上的人就沒個跑了,除非他們能插上翅膀。


    說到翅膀,有人就說起了小鬼子的飛機,小鬼子會派飛機來接他們嗎,他們可是有電話呀。於是,討論的重點就放在了如何擋住山下的鬼子。鬼子們要來救援,都有哪些招數。根據以往對小鬼子的了解,人們第一想到的,就是鬼子們抓老百姓。鬼子就會用這個損招兒,所以,就要先躲藏起來,最好是也藏到山裏去,藏到一個鬼子們沒辦法上去的地方,可是,這山上哪來這麽個地方呢,再說又不是一天半天的事,山下的鬼子,現在可能還不知道哩,等他們知道了,再等他們派人來,不知道是哪個驢年馬月的事。說不定,山上的鬼子早就被困死了。


    人們一時沒了主意。這時,一直沉默不語的老憨兒他娘說話了:你們都不用操心,依我看,車到山前必有路,咱們不妨先等等看。老太太說得挺自信,老憨兒也不知道他娘這葫蘆裏賣的什麽藥。加上,事情也沒有到了眼前,等等就等等吧。但是,人們還是加上了小心,山下的鬼子一有動靜,立馬上山,不讓他們逮住,就一切好辦。


    再說李耀明,從山裏迴到保定,就住進一家旅社。剛進去,就被盤查個夠,旅社向他索要一種叫做良民證的證件,這點耀明還真是忽略了。什麽叫良民證呢,說白了,就是日本占領區內的一種護照,日本人發的。因此,隻有在敵占區登記過的人口,才有可能持有這種證件。這在耀明就成了一個難題。他好說歹說,給了老板一筆錢,才算勉強入住。


    住進來,並不意味著完事大吉,耀明從許多娛樂節目中見識過,日本人相當精細,也相當不好鬥,這個老板雖說收了他的錢,也不保證就會真的保護他。這都是沒準的事。所以,半夜裏,耀明就偷偷換了房間。果然,還沒等耀明躺穩當,就聽見走廊上響起一陣腳步聲,夾雜著一些日語和漢語的吵吵。耀明用掌心屏一看,正是老板帶著日本兵來抓人的。耀明不敢多耽擱,起身就飛走了。來到一個僻靜之處,用掌心屏搜索著看,哪家沒人,就先住進去吧。


    進行這個搜索,耀明感到了空前的失敗。上次,即使如何艱難也沒有到這個地步,他李耀明一擲千金,說買一處豪宅,不費吹灰之力嘛。可見,這個世道是比過去差太多了,日本人的統治,真是統治到骨子裏去的,不給人留下半點活泛的餘地。一路地搜索過去,也沒有幾間空房子,耀明隻好升上半空,擴大了搜索的半徑。這下好了,還真找到一處沒人的小院落。耀明大喜,就降落到這裏。院子很小,估計房子也不會多,推門進屋,真是不錯的地方,屋子裏收拾得十分幹淨,可以看出主人是個勤快之人。


    從穿越過來,耀明忙活得腦袋一直沒挨過枕頭,見了這麽幽靜幹淨的所在,也顧不得其他,拉開床上的被子就鑽了進去,頭一歪就睡著了。這時已經是後半夜,耀明睡得相當沉,連個夢都沒來得及作。直到耳邊響起一個尖銳的聲音,他才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還沒來得及看清什麽,就被一條毛巾抽打起來,伴隨著一個女人的叫喊聲:抓賊人啊,抓賊人啊。


    耀明嚇壞了,他好像想起是怎麽迴事了,什麽也顧不得,一縱身就跳下床。


    哇,抓流氓,抓流氓。


    稱唿改了,由賊人升級成了流氓。耀明這才發現,自己近乎全裸的身體,正暴露在一個女人麵前。這女人揮舞著一條手巾,正以痛打落水狗的精神,對自己窮追猛打。耀明往地上一蹲,以手抱頭,口中喊道:別打別打,我不是壞人。


    你不是壞人,你私闖民宅,又上了我的床,還這麽不要臉光身子,你不是壞人還是好人嗎?女人邊打邊罵,耀明隻得抱頭認慫。好在,這女人的力氣有限,而且沒有使用利器,所以打得並不太痛。耀明決定采取不抵抗政策,把停戰的希望寄托在對方打軟了手。


    事實證明,耀明的這個決策是相當英明的。女人又打了幾下,可能是看見被打的人不予反抗,就心生憐憫,也可能真的是沒了力氣,就停下手來:哼,老實交代,你是何方人士,為何深夜裏跑進我家來了?


    對了嘛,這就好,有對話的機會了。耀明心裏暗喜,最難受的階段過去了。但他依舊不敢抬頭,保持著抱頭姿勢說道:我是大大的良民,隻因良民證丟失,才誤入仙姑的房間。


    仙姑?誰是仙姑呀?女人沒好氣地說:別給我戴高帽子,沒用,老實說,你是幹什麽的?耀明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幹什麽的,在這個社會上,他有職業嗎?有目標嗎,情急之下,耀明具實說來:仙姑不要誤會,我是來保定尋找祖先的,不是壞人。


    到保定來找祖宗,這保定府是盛產祖宗的地方嗎?女人還在逼問,不過語氣已有所緩和。耀明說是的,據在下印象,祖先過去就生活在這個城市裏,隻是多年沒在聯係,不知現在還在不在。


    女人笑了:看你這樣子,也不像個歹人,算了,我也不報官了,你穿上衣服走吧。耀明得了大赦,忙不迭地穿衣穿鞋。女人巡視了四周,見也沒少了什麽,就不理耀明,催促他快點滾開,滾遠一點。耀明一邊狼狽不堪地收拾自己,一邊還偷眼看了一眼這位女主人。見此人也不過二十幾歲的樣子,十分年輕,不算好看,隻是透著利索幹練。耀明不想在此多多逗留,這個地方日本人太多了,這麽多拿著武器的壞人,總是個麻煩。


    耀明登上鞋子,就忙不迭地往外走,口中還一個勁地道謝。那女人忽然說:慢著,你這是要到哪裏去?耀明一愣,我不到哪裏去,我到街上去唄。女人歎了口氣:你這樣出去,用不了半小時就會被抓起來。算了,你就在這外屋裏將就將就吧,反正天也快亮了。


    這時耀明才看清楚,這的確是個很小的小院子,隻有兩間房,所謂的外間屋,也就是做飯的柴房。有一個燒柴的土灶,還有一些幹柴。女人說著,就把裏屋的門關上,裏屋那邊就響起了插門的聲音,女人又饒上了一句:我不趕你走,你可不許發壞啊。耀明十分感激,心想這個女人也十分地搞怪,居然這麽大膽,一個人住一個院,還敢一個人打賊人,更敢一個人把陌生男人留宿家裏。這是個什麽女人呀?


    耀明也顧不了太多,有個安身的地方,就抓緊時間休息。耀明躺在柴火堆上,方才還是濃濃的睡意,經過這一折騰,卻怎麽也睡不著了。柴火是柔軟的麥秸,倒是挺暖和的,耀明躺在上麵,迴想穿越過來這一天的經曆,真是出師不利呀。先是被兩個漢奸盯上,又在城門口被鬼子擋住,到了山裏,沒找到親人,卻差一點被鬼子佐佐木一槍打死,迴到保定府,連個旅社也住不上,這不,好容易找了個空宅子,半夜三更的,主人又迴來了,被抓了個正著。唉,如此晦氣。


    翻來覆去地折騰了幾下,天快明的時候,耀明睡著了。這一迴睡得踏實,反正主人迴來了,反正她也不報警了,耀明就唿唿地睡到了中午時分,等到他睡到了自然醒,外邊已是正午的豔陽高照,晃得他睜不開眼。醒來後,耀明發現,裏屋的女主人也起來了,並且還沒開門,她也是剛剛睡醒吧。正想著,門一響,女主人出來,看見正坐在柴火上揉眼的耀明,說:喲,你也是剛醒嘛,還不錯,我總算找到了正點的。


    耀明不解地問何謂正點的。女主人說我是做夜間生意的,你也是吧。耀明聽不懂她在說什麽,不知道夜間的生意是如何個做法。女主人也不解釋:餓了吧,燒火。說著,揭開鍋蓋,往鍋裏添了一瓢水,命令耀明點火升爐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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