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天津衛的床上,耀明和翠英都興奮得睡不著,他們先做了一遍功課,事畢,耀明打開掌心屏,對翠英說:這迴到天津來,一是帶你散散心,開開眼,好好地玩一把,第二呢,我想把洋兵們的情況摸清楚,以便和你爹他們配合著,好好消遣這些洋人一迴。翠英說也別光顧著你一個人消遣,有什麽好玩的,也讓我過過癮唄。耀明說那太好辦了,你是我老婆嘛,我有什麽,你就有什麽。


    說著,耀明就當著翠英的麵,打開了掌心屏。他把衛星的搜索定位在基因一檔。基因搜索,在穿越前,是耀明的第三課題組重點開發項目。耀明尋祖的主要依據就是基因,這是萬中選一的,無論機會和概率,都低到了極限,高難度的。但是,一般化的基因就很容易區分開。


    一般化,就指的是種族和民族。人類之所以分成種族,就是因為各具特色,這種特色,即使憑借肉眼,也能分辨,何況借助先進科技。耀明把基因搜索的檔位向下調了三個等級,就到了種族。這時,他的掌心屏上主顯示出極其明顯的一片片光影來,大麵積的本地漢族人居住地,呈現淡綠色。小麵積的,呈不規則條狀或塊狀排列的,則五色斑斕,紅黃橙藍靛紫,什麽都有。


    耀明指著這些五色雜陳的地方說:這就是洋人駐兵的兵營。


    哇!翠英有些受不了。從衛星圖上看,整個天津,花裏花搭的,都是些斑斕的色彩,代表中國人的淡綠色並不占多大麵積。翠英雖說是第一次看地圖,卻也深諳個中的含義,她霍地從被窩裏坐起身來:他外祖母的,欺負人,太欺負人了。我本是想在這大天津衛開開眼哩,這麽看起來,全成了洋兵們的天下了。


    也的確是這樣。耀明說。他深為翠英的悟性之高感動,一個沒上過一天學,純粹文盲的農村小姑娘,能夠對著未來世界裏的高科技圖像,激怒,這本身就是個奇跡。耀明說是太欺負人了,這幫子洋兵們,拿著洋槍洋炮,漂洋過海幾萬裏,跑到中國來殺人,就是欺負我們沒人啊。


    第二天,耀明和翠英上街去玩。盡管昨夜又加班加點地做了半宿功課,盡管這時的天津衛其實也就剛剛起步,尚不繁華,盡管二人都提著心吊著膽,隨時準備和洋兵過招兒,但是,畢竟是天津,畢竟翠英是第一次走出生她養她的小村子,來到這通商大都市。新鮮的感受是十分強烈的,翠英的眼都不夠使了,看什麽都新鮮。這一路之止,她的嘴就沒有閑下的時候,不是說,就是吃。街邊的小吃,都是那麽的精美,都是家裏的柴火大灶上做不出的味道。


    翠英買了一塊驢打滾兒,就笑起來沒完沒了:你說,這城裏人都是怎麽琢磨來的,明明是油炸糕,哪像驢呀,我們家栓的那頭驢,也不是這樣的嘛。


    對這些,耀明也同樣覺得新奇。在他生活的那個時空裏,早已沒有了街邊上賣小吃的攤點,漫步在這煙火升騰,油煙熏人的街市上,耀明感到了一種從未體驗過的熱絡與家庭氛圍。還是古人懂得生活。耀明想,等穿越迴去,一定要仿照天津衛的樣子,建一條小吃街,把天下各種各樣的風味食品,都沿街擺放著,像這樣,隨走隨吃,是件多麽享受的事啊。


    耀明和翠英都是一身富豪的打扮,穿的是裁縫鋪裏頂級的衣料和手工,專門為富人量身定製的禮服綢緞。穿著打扮是上去了,可兩人這副沒見過世麵的架式,卻全然不是富貴之人的做派,一時間在街上就十分搶眼,成了人人側目的對象。耀明很快意識到了這一點,他提醒翠英,別那麽大唿小叫的,讓人笑話。翠英也板起麵孔,裝腔作勢地嚴肅了一陣,也隻是一小會兒,就又恢複了原樣,照樣嘰嘰喳喳地,像個出籠的小鳥兒。


    街上來往的洋兵不在少數,他們歪戴著帽子,斜背著洋槍,三個一群五個一夥地,在街上閑逛。耀明對所謂的洋人並不陌生。在他的時代裏,沒有洋人這個概念,世界早已實現大同了。耀明的同學中,就有來自世界兩大區不同小區的人,膚色發色什麽樣的都有,沒有絲毫奇怪。耀明的家金鳳閣,位於西區的利堅分區,也就是現時的美國。如果從這個意義上講,耀明他們也應該算洋人。


    可是現在,在此時此地,這些長相與華夏人種完全不同的外來者,都是些手持武器的兇神惡煞,他們拿著槍炮來到這裏,為的是殺人越貨,這就大大顛覆了耀明頭腦中關於種族的概念。原來不同的民族,在古代竟是水火不容的敵對雙方啊。耀明不理解,人們為什麽要分成不同的陣營來對抗,也不理解為什麽生活資料要通過戰爭的方式來攫取,更不理解為什麽文明越發達的地區,人類表現出來的本性就越接近野獸。這些他都不理解,自從穿越迴來,耀明就一直為這些現象所困擾。在他舉起河水,淹死了那幾千名洋人士兵之時,他是相當自責的。用春風的地心能源直接殺死人類成員,這就徹底違背的父親李春的教誨,也違反了春風的家規。若是在穿越之前,也慢說一下殺死幾千人,就是殺死一個人,也要被父親剝奪武功,從此逐出春風家門。


    但是,現在耀明卻近乎本能地就這麽做了,而且這樣做的後果,是拯救了更多的人,與自己同宗同脈的華夏人。通過殺人,達到救人,哇,這是個什麽邏輯嘛。沒事的時候,耀明也反思過,他琢磨不透個中的奧秘。李耀明不是社會學家,也不是軍事家,他隻是個掌握了巨大能量的普通人,普通到僅憑本能,就能判斷出大是大非,知道應該做什麽,不應該做什麽。


    這種憑本能判斷的事,時時擺在耀明麵前。就在他和翠英興致不錯地在街上溜早市之時,眼前就又出現了這麽一幕。有五六個洋兵,圍著一個煎餅果子攤兒,正在大吃大嚼。洋兵們個個人高馬大,吃的也顯得比平常人多,他們每個人麵前都堆著小山似的的一堆吃食,不一會兒就吃完了。翠英也是頭一迴這麽近距離地觀察到洋人,感到新鮮的不得了。


    洋兵的大名或惡名,翠英早就聽得耳朵長了繭子,卻沒有真的見過。往往是聽到一點洋兵的信息,她們就望風而逃,把自己的臉盡可能弄得醜陋不堪,躲藏到地洞裏,菜窖裏,反正是不能被洋兵看到,當然也就見不到洋兵了。翠英也不太明白,怎麽到了天津衛,連女人都敢見洋兵了?洋兵不欺負天津衛的女人嗎。


    正疑惑間,就聽見煎餅果子攤那邊,傳來異樣的聲響。是那幾個洋兵在罵人。盡管他們說的是些什麽內容,無法聽懂,但罵人的話是無國界的,不是好話,也不是心平氣和說出來的。抬眼看去,隻見幾個吃飽喝足的洋兵,摔桌子砸板凳地正在發威,朝著小吃攤的老板怒吼。老板一個勁的作揖,口稱小本生意不容易,求老總高抬貴手之類。一個大個子洋兵抬手就給了他一耳光,把小老板打出去一丈多遠。幾個洋兵這才罵罵咧咧地走開了。


    耀明憑本能,就認為應該教訓教訓這幾個洋鬼子。他和翠英耳語幾句,翠英先是一驚,隨後高興是答應了一聲,就上前攔住了洋鬼子,她操著保定府的十分土氣的方言,喝令洋鬼子站住,把洋鬼子嚇得一愣。翠英也不管他們聽不聽得懂,就講了一通喝飯應該掏錢的大道理,把幾個洋兵逗樂了,嘰哩呱啦地嚷了一陣,轉而把麵前擋道兒的這小娘們當成了目標,一臉壞笑著湊上來。


    突然,在洋兵的頭頂上,出現了一口大黑鍋。就是小攤上炸果子的那隻油鍋。油鍋黑乎乎的,冒著油煙,散發著熱氣,黑森森地懸浮在洋兵的頭頂上,左右搖擺,不時有油星子飛濺出來。洋兵們頓時就不再說笑了,一個個嚇的麵如土灰。左躲右閃。他們一躲閃,油鍋也隨之左右晃動,滾燙的油就潑灑出來,迸濺到身上,燙得他們利聲尖叫。


    翠英喊道:不要亂動,都給我老實點。不然我把一鍋油都扣你們腦袋上。


    沒有翻譯,也無須重複,幾個洋兵也是從神態和語氣上,就完全理解翠英是在說什麽。立時就安靜下來,老老實實地站著不敢亂動了。


    翠英進而講了買賣公平的原則,說你們的父母沒教你們嗎,吃東西,哪有白吃白拿的。白吃了別人的東西,是要長噎食的。懂不懂。快點,把錢交了,要不然,這一鍋油都讓你們喝了,喝不了,兜著走。怕他們聽不明白,翠英拿出兩張鈔票,用手指撚了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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