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追殺的獅子,也明白了自己的處境。它們不明白的是,一直以來,它們都是被保護的對象,十分珍貴的,怎麽今天突然就不珍貴了,是什麽文件下來了,把它們打成了壞蛋群體?這其中的道理,它們永遠明白不了的,它們隻是按照自然的本能去吃,去繁衍生息。也別說,獅子也懂得計劃生育,每一次獅王換屆,都伴隨著一次大屠殺,新獅王對前任獅王子女的大清洗,從動物學的角度,就是保持了種群的優化和數量不至過剩。但它們這種自身的微調,還是不能適應自然規律,力度不夠,以至最終導致了數量膨脹,獅子過剩。


    什麽東西,隻要一多,就注定不值錢。許多動物之所以珍貴,很大程度也取決於它的瀕臨滅絕。所以,有些獅子到死也不明白它們是怎麽死的,一向慈眉善目的人類,為什麽說翻臉就翻了臉,那槍口吐出來的,不再是恫嚇的聲音,而變成了實實在在的死亡之蟲。


    一連四五天,追獵的人們一路狂奔,把獅群趕出去有幾千裏地。其間,殺戮的槍聲不斷響起,一頭頭兇猛威武的獅子倒下,它們立即被解剖,去除內髒,在肚子裏塞滿幹草,再把肚皮縫起來,製成標本。這是很賣錢的稀缺收藏物,市場上根本買不到,隻有到了一年一度的追獵大會時,才有一段十分短暫的交易時間。真是難得啊,誰能想得到,這類曾被列為一級保護動物,現在居然可以開槍隨便打了。


    奔逃的獅子們十分的悲慘。它們還不如食草動物,停下來就隨地吃點東西補充能量。獅子們要吃肉,就要捕獵。方才還是人類的獵物,轉而又要充當獵手,去捕捉別的動物,談何容易。跑了一天,體力消耗殆盡,腹中空空,饑腸轆轆,頭昏眼花的,哪來的力氣捕獵啊。


    那些食草動物們也損得很,它們看著精疲力竭的獅子,故意挑逗它們,在獅子麵前晃來晃去,欣賞獅子們那無可奈何的神情,消遣著玩兒。一旦把獅子的饞蟲逗起來,就撒歡地快速逃開去,充分展現了在這次運動中的優越地位,順便也顯示一把以逸待勞的優越性,直把獅子們氣得要死,恨得要命。有許多獅子不是被人打死,卻是被餓死的。


    追擊的人群在距離獅子不足百米處紮下營盤,埋鍋造飯,卻把飯的香味順風飄向饑餓的獅群。這又是一種更殘酷的煎熬,空前嚴重地挑戰著獅子們忍耐的底線。


    到了第五天晚上,米曉虹和巴紮洛夫、米裏米亞米密謀道:時間差不多了,我們要把握好機會,把事情做得天衣無縫。老巴和米裏米亞米點頭稱是,都表示一定按計劃執行便是了。


    這三位都是追獵場上的老手,依據經驗,他們知道,獅子們忍耐的極限已經到了。還是老話說的,哪裏有壓迫,哪裏就有反抗。這個道理不光人類懂得,其實也是一切生物的本能反應。獅子號稱獸中之王,豈能沒有一點頭腦呢。眼下這個局勢,它們已看得十分清楚,逃跑也是個死,拚命也是個死,與其這麽跑著被打死,不如魚死網破地和人類拚了。


    能勘破這一層的人,就隻有巴紮洛夫一個人。這是他常年與獅子共舞的經驗總結,隻能意會不可言傳的絕技。巴紮洛夫說,據我的判斷,如果不施加額外的刺激,獅子們可能還要拖一天或半天才會暴發。米曉虹說那就刺激它們一下。老巴說你果真是這個意見嗎。米曉虹說是的,出了一切意外都由我負責。


    決策定下來,米裏米亞米就安排具體的實施。追獵的一般安排是這樣的,營盤,即商會庫存的工房,是在追擊停止後一小時內到達,由米曉虹從原來的營地直接端到新的營地。營盤紮下後,人們就住進去,休息整頓。這等待的一個小時,是人與動物們對峙的時間,相當微妙,也相當危險。因為此時人們也跑了一天,勞累是不用說了,十分勞累,有人甚至躺在地上就睡了過去,有人自知沒什麽大礙,就連吃帶喝地折騰起來,沒有人在意那些被打得落花流水的動物。應該說,這段時光裏,人類的警惕性鬆弛到了極點。


    往日的追獵中,這段時間裏都有特殊的保護,李春叮囑再三的,不能掉以輕心,要派專人放出警戒線。其實,這段時間裏主動權和優勢,早已轉移到動物一方。動物種群數量龐大,在體能方麵又遠遠勝過人類。此時正是它們向人類發難的最佳時機。戰爭就是這樣,誰主動進攻,誰就有優勢,何況此時人們哪還想得到防守啊,人們自恃有武器在手,什麽都不怕。


    今天也是這樣,在等待營盤到來的時候,追殺了一天的人們,胡亂地躺倒了一地,有人甚至喝醉了,整個營地呈現一盤散沙的形狀。正這時,在動物陣營裏突然一陣大亂,有一匹斑馬驚慌萬狀地跑了出來,在它的身後,緊隨著三頭兇猛的母獅和一頭雄獅。斑馬像個沒頭蒼蠅一樣,被這些餓得兩眼噴火的獅子嚇蒙了,徑直朝人類的陣營跑過來。被饑餓煎熬得推動理智的獅子,也尾隨而至,直向人們撲來。


    人群大嘩,有眼疾手快者,抄起槍來就是一頓掃射,連斑馬帶獅子一勺燴,全撂倒了。豈料,這一下算是捅了馬蜂窩。這匹斑馬,是對麵那一大群獅子的晚餐啊,而這四頭追殺過來的獅子,或是它們的母親,父親,或是它們的兄弟姐妹,眼下,這幾頭獅子代表著它們不被餓死的唯一希望,就這麽瞬間全完了。


    對麵的獅群中發出一陣低沉的響動,不是怒吼,勝似怒吼。大概是獅子們在溝通情況或傳達命令,接著,就聽一聲高亢的獅吼,整個獅群炸了營,它們以最快的速度,近乎瘋狂地向人們撲來。


    人們的反應也夠快,槍聲隨之響起,兇猛的第一波攻擊被壓製住了,地上留下了一片獅子的屍體。這時米裏米亞米大叫起來,趕快撤退。他的話音未落,就見遠方塵頭大起,大地微微顫動,似有陣陣悶雷滾過。略有打獵經驗的人都不難判斷出,這是大的獅群到了,這可不是個簡單應付的事情。數量的巨大優勢可以填平一切,獅群距離人們不足百米,這麽短的距離,僅用不到半分鍾就能跑到,而任你有多少槍彈,在這麽短的時間內也不可能把它們殺光。這就是自殺式衝鋒的可怕之處。


    不知誰大喊了一聲:跑啊。


    嘩,人類的陣營像決堤的洪水一般,立刻泄得滿地都是,無孔不入,也奇怪,居然一會兒的功夫,就跑得不見了人影。


    這是米曉虹精心導演的一出驚險惡作劇。演員們都是久經沙場的老手,自然知道如何躲避,獅子中間也有巴紮洛夫的親信,是他馴養的寵物。他們導演這場戲,就為了一個目的,把銀鳳和安東諾夫趕到一起。


    是時,銀鳳正陪著安東諾夫休息,經過一天的奔跑,他們也都累壞了。安東諾夫正在就著牛肉幹喝烈性酒,渾身散架一般的,又難受又舒服。銀鳳不喝酒,隻是盡地主之誼,在旁邊為他提供些照應。酒興正酣,忽聽異樣的聲音大嘩,安東諾夫反應機敏,大叫不好,酒勁就醒了一半,他抄起獵槍,拉上銀鳳就跑。銀鳳還沒鬧清楚是怎麽迴事,就被安東諾夫拉著跑出去幾百米。其間,安東諾夫不時迴身射擊,打死了幾頭跑在前麵的獅子。後麵跟進的獅子們有所忌憚,不敢追得太近。安東諾夫和銀鳳抓緊時機,一氣跑出了不知多少路。


    後來,銀鳳跑不動了,安東諾夫索性一把將她抄起來,夾在胳肢窩下,撒開大腳丫子,如風一般跑將開去。銀鳳畢竟是女人,體力早已不支,被安東諾夫這麽粗暴地一挾,渾身頓感輕鬆無比,何況速度也提高了不止一倍,有種騰雲駕霧的美妙感受。安東諾夫也是被嚇驚了,體能被激的超常發揮,這一氣竟不知跑出多少路途。等他迴過神來時,天已經黑下來,周圍寂靜無聲,沒有了追擊的獅群,同時也沒了人影。


    哇,我們掉隊了。


    這是在哪裏呀?銀鳳打開掌心屏,想查一下方位,卻打不開,忙亂中,她的腰帶電源跑丟了。也漫說是電源,連鞋子衣服也丟了不少,這兩個人簡直就成了原始的非洲人,渾身上下僅有象征性的底線類衣服,聊以宣示文明。


    好在,現在周圍漆黑一團,誰都看不到誰,這點尷尬也可忽略不計。但危險是近在眼前的,隨時降臨的。安東諾夫倒不覺得有什麽慌亂,他說:從風向上,我們是下風頭,現在還沒聞到異味,就是說獅子們還沒追到這裏,暫時是安全的,你先睡一會兒,我為你站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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