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雪有點猶豫,說王成華是個很討厭的人,有口臭,而且好象還很色。賓格說你還有資格討厭別人呀,他很色你就給他點甜頭,說不定壞事變好事,一下子你們就成鐵子了。小雪打了賓格一下:看你給我出的什麽主意,你就不吃醋嗎。賓格說這點犧牲都不準備付出,你還怎麽混下去,再說,那小老頭也不會真把你怎麽樣的。我見過他,一個色大膽小的家夥而已。


    噢?你連這個都懂。


    我是幹什麽的,你不會不知道吧,一個警察就是半個算命先生,僅從麵相上,我就大致能把人看出個七八成來。


    就在小雪醉倒街頭的當兒,王成華一行從康州迴來了。這次去康州,本就不是什麽要緊的事,所謂的檢查團,就是分區公司的一幫人們閑來沒事,到下邊轉悠著玩,順便也接收一點土特產什麽的。這次下來的是一個經理助理,剛剛提上去的,在經理身邊窩了好幾年,終於有了張正式的名片,就出來抖一把洋勁,品嚐一把君臨天下的滋味。王成華他們過去,也無非是顯得這位新貴派頭的確不小,就算是捧了個人場吧。


    和王成華他們一道過去的,還有附近幾個州市鎮的人,總共湊了有上百人吧,黑壓壓地坐了一個會議室。新任助理就來勁了,在台上這個講啊,講啊,好象要把這麽些年沒上台講過話的虧欠一下子補足了,把王成華他們聽得這個煩啊,這個煩啊,卻一定要裝出興致勃勃的樣子來,用眼神盯死了助理大人,不斷放射出認真、興奮、鼓勵以及恍然大悟的神色來,隻有這樣,才夠得上一個合格的下屬。


    坐在會場上的王成華就想,要是那個薛曉此時轉了正,我當下就任命她當我的助理,這次就派她來替我受這份洋罪,那該多好啊。好容易熬到助理大人講累了,又陪他吃了頓飯。當然,吃飯就更不是個輕省的活兒,助理大人特別能在飯局上擺譜兒,把一幫陪客的人折騰著五迷三道的,差不多都快吐了,才算完。


    當王成華一行終於修成正果,迴到了屬於自己的那一畝三分地兒,就意外地發現,那個一向默不作聲的薛曉,居然鬧了一出拍案而起,拂袖而去的好戲來。這可是太出人意料了,王成華掐著腦袋,也想不出她所為何事來,隻能得出結論:無厘頭。但是經不住旁邊的人們添油加醋,那幾個有幸聆聽了小雪牢騷的人,這個時候就有了靠近領導的資本,他們圍在王成華身邊,繪聲繪色地複述著薛曉的一言一行,其中肯定不乏誇大之詞。有道是捎東西能捎少了,捎話能捎多了。何況這是同事,在一個鍋裏掄馬勺的主兒,你少盛一點,我就可能多盛一點,利害關係人嘛,誰都不希望別人超過自己,有了這麽個天賜良機,還不好好奏上一本。


    王成華是個老油條了,卻還是被他們搧起了火。想想也是的,如果公司裏的人都像她這樣,一點委屈都受不了,一不高興就摔桌子砸板凳,他這個經理還怎麽當呢。王成華氣哼哼地說:我不會輕饒了她。


    第二天,小雪被賓格送迴了曼哈鎮,一個人蔫不出溜地迴了春風公司。一進門,她就感覺到一種異樣的氣氛,原先那些相迎的臉,即便不是笑臉,也至於是麻木的,職業化的無表情。今天,卻明顯地透出了敵意或鄙視。一個人就是這麽的弱不禁風,隻要你不是兢兢業業,不是好自為之,一點風吹草動就把把你毀了。人情薄如紙嘛,當你被劃入另類,原先那點人情麵子就不起任何作用。人情隻負責錦上添花或落井下石,不負責改變性質,更不負責改變命運。


    小雪頂著各式各樣的目光,硬著頭皮,強作笑臉,向三樓走去,這幾步路,應該是她自學會走路以來,最費勁的幾步,每一步,都要付出毅力和臉皮。小雪就納悶,平常跑過這幾級樓梯時,幾乎對它沒了感覺呀,今天這是怎麽了?


    但她還是走完了這幾步路,這等於走過了人生的一道關口。小雪鼓足了勇氣,敲響了王成華經理的門,裏麵沒有答應聲。又敲,還是沒有答應聲。小雪知道,這是經理在“拿法”她,也是必要的抖威風,就仗著膽子推開門,走進去。


    王成華麵沉似水,歪坐在經理的大班台後麵,在看一份什麽文件。小雪戰戰兢兢地走到桌前,小聲說:王經理,我迴來了。沒音,王成華好象沒聽見。小雪又說了一遍,這次,王成華好象聽見了,但依然沒抬頭,把屁股下麵的轉椅旋了半圈,朝向了另一個方向。小雪感到渾身像被抽空了似的難受,天哪,人要是有求於人,竟然是這般的難啊。但是小雪還是挺住了,為了這一刻的挺住,昨晚賓格教了她不下半小時。賓格的理論是,人生雖然漫長,但關鍵處隻有幾步,過去了,一片坦途,過不去,越走越窄。


    現在就是考驗人的時候了,必須挺住。小雪索性就不要臉了:王經理,我錯了,我不應該發牢騷,不應該摔下工作賭氣出走。


    王成華終於抬起頭來了:你錯了,你怎麽會錯呢,錯的是我,是我有眼無珠,不識金香玉,把你這位大人物冷落了,是我混蛋,就知道用人不知道識人,沒有發現你這個了不起的英雄,是我——王成華的嘴好厲害啊,像機關槍一樣,突突突,一連串的挖苦話,竟不斷氣不重樣地噴湧而出。事先,小雪還真不知道經理的口才是如此之棒,她為王經理的口才震撼。同時,小雪還注意到,王成華用來挖苦她的那些話,恰恰就是昨天她說過的,毫無疑問,是那些聆聽者原原本本匯報的結果。小雪隻能心裏叫苦,天哪,以後再讓你們聽到我的心裏話,我就把舌頭割掉。


    王成華的機關槍也有累的時候,這是一個階段,賓格給小雪上課時講過,這個階段是必須的,有了這個階段,才可能進入下一個程序,即可能的原諒或不原諒,但無論原諒還是不原諒,這個發泄的過程是不可少的。


    該說的我都說了,你呢喜歡到哪裏就到哪裏去吧,我們這個廟小,容不下你這尊大神仙,好了,我還要辦公,你可以走了。


    這就是結論。小雪一時有點傻眼,但是昨晚賓格的話此時迴響在她的耳邊,不要聽他說什麽,隻看他的態度。如果他上來就趕你走,就是真的沒戲了,如果他先罵你一頓再趕你走,你就不走,肯定有戲。想到此,小雪就施展開了小姑娘的絕招:哭。方才王成華發脾氣時,分貝夠高。此時,小雪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哭得聲音更加響亮,恨不得讓整個公司都能聽到。


    小雪不管三七二十一,可著勁地嚎啕起來,因為賓格說過,女人一哭,自然就占了理,特別是小姑娘,你在經理室這麽一哭,別人就會亂猜一氣,最大的可能是懷疑經理把你怎麽著了,經理一定就會害怕。所以小雪就決定哭,加上她也真的十分委屈。小雪這時采用的是借感情借情緒,她迴想起離家的這段時光,這個難啊,這個險啊,先是約翰不懷好意,後是老頭兒為長不尊,再是戴維難見,賓館風波,到了春風來,又是修廣告牌又是站馬路,我可是堂堂正正的李小雪啊,你們忘了嗎,你們是怎麽到機場歡迎我來著,還有王成華,你是怎麽樣像個孫子似的,恭候在我的客房門前,小心翼翼地把報告遞交給我的,現在我到了你這裏了,你們就如此做大,難為人。我冤啊。


    當然,小雪沒有把這些話說出來,隻是借這些冤情帶來的委屈感,可著勁地哭。果然,王成華也麻爪了。一個大姑娘在他的屋子裏大哭不止,這要是傳揚出去,既不好說更不好聽,而且,說不定會被這幫孫子們傳成什麽話柄哩。他終於坐不穩了,責問小雪,好好的,你哭什麽呀。小雪不管他,還是一個勁地哭。王成華終於從他的寶座上站起身來,走到小雪跟前,安慰道:好啦,有事說事,別哭了好不好。小雪倚小賣小:不嘛,我就哭,我就哭。說著,哭的聲音更響了。王成華沒辦法,隻得服軟:好了,剛才我的態度也不好,行了吧。小雪一聽有門,就勢就撲在王成華懷裏,用不大不小的拳頭敲打著他的後背:你欺負人,你欺負人。


    ;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未世俊豪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桐林雨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桐林雨並收藏未世俊豪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