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箱子裏的白色瓷娃娃實在是紮眼。


    陸明冉撫摸著其中的一個, 心裏一震。看老嚴如今那活得依舊風生水起的樣子, 他原以為這人其實是放下了的。


    然而並沒有, 是麽?


    一時間這種震驚和酸澀的感覺占據著陸明冉的心頭, 以至於他忽略了外麵幽幽的歌聲。不過沒關係,這郵輪總會有別的辦法來吸引陸明冉的注意。


    嘶啦——伴隨著這一聲短路的聲響過後, 房間裏陷入了黑暗中。


    這突如其來的停電驚得陸明冉猛地抬起頭,右手立刻握緊了那柄小小的桃木劍。此時歌聲是停了,但未知的壓迫感從四麵八方湧來,使得陸明冉喘不上氣。


    陸明冉試著朝門口移動,心說如果真的有事幹脆把門砸爛算了, 也許會有用。而就在他這麽想的時候……


    門, 被人敲了兩下。


    外麵傳來了一個女人的聲音:


    “那個唱歌的女人應該就在這裏。”


    ……


    “對了徐令秋, 你不是說你要金盆洗手了嗎?”


    徐令秋。


    再一度地聽到這個名字時,陸明冉有了一種重操舊業, 想攤幾個煎餅果子的衝動。


    ————————


    對徐令秋這種內行人來說, 解開門上的術法並不難。而他也看得出來,這房子裏住的不是什麽普通人, 有些猶豫。


    門最終還是開了。在門打開的那一瞬裏, 房間突然亮起了燈。


    陸明冉站在門口,正對著門外的人。


    在那個世界裏陸明冉和徐令秋見麵的次數並不多,後來也是開了馬甲去接近他。陸明冉本以為徐令秋會認不出自己,但是不是的,徐令秋看到他時,明顯地愣了一下。


    接著, 一個女孩子緊跟著徐令秋出現在了陸明冉的視線裏。


    這個女孩和以前相比,真的是多出了幾分陰鬱的氣質。


    小雙,那個體內有著哥哥亡魂的小雙。


    ————————


    小雙不是和徐令秋一起上船的。


    一周前徐令秋接了最後一個客戶的單子。那位客戶是一個年逾古稀的老人,躺在椅子上話都說不清楚。徐令秋蹲在他身邊聽他講話,隻見老人顫巍巍地遞來一張郵輪的舊照片及一份報紙。


    照片中所拍攝的是郵輪裏的一間客房,老人的小女兒站在那裏對著鏡頭笑靨如花。巧合的是,那份報紙裏所刊登的照片中也是客房裏的場景。


    徐令秋注意到小女兒手旁的桌子上擺著一隻她自己帶的紫色的保溫杯,而在那份報紙裏的照片中,有著相同的保溫杯,甚至連擺放的位置都一樣。


    他向上看去,看到報紙的年份並不久遠,是最近的幾期,本期有一個萬聖節的特別狂歡節目專題。


    兩年前老人的女兒搭乘珍妮號郵輪,那艘船再也沒有迴來過。


    兩年後,這艘南瓜號的船上的擺設和那消失的郵輪驚人地相似。


    徐令秋答應了這位老人,同時也決定,將這作為自己的最後一單。


    讓徐令秋沒想到的是他上了船,竟然能碰見小雙。


    小雙說她是來旅遊的,和那些年輕人一樣,過來圖熱鬧。但是她的身體裏有著哥哥的亡魂,因此,聽到了女人的歌唱聲以後她就意識到了詭異之處,循著歌聲一路追過來,徐令秋擔心她,跟在她後麵。


    於是就發生了徐令秋更加沒有想到的事。


    他在這裏遇見了很久以前的一個故人,雖然隻有幾麵之緣,但陸明冉真的是給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此刻一看到陸明冉,徐令秋脫口而出道:“那個人也在這裏?”


    看樣子徐令秋也記得老嚴,陸明冉點點頭,道:“是的,這就是老嚴的房間。”


    “我記得你被他開除了。怎麽,現在又做了他的助理?”


    “是的,”陸明冉平靜地道,“我離開了他足有十年,現在是下崗再就業。”


    他們兩人聊天的時候,小雙已經忍不住了,不斷朝裏張望試圖找出那個女人,隻是老嚴房裏有太多不利於鬼魂的東西,小雙身體裏的亡魂受不住,她不敢再朝裏走。


    十年過後小雙較之以往更加陰鬱,而徐令秋身上的氣質也有了一些變化。他戴著第一次和陸明冉見麵時戴的帽子,依舊是把帽簷壓得很低,但眉眼裏更多的是平靜之色。


    “你……”


    陸明冉還想再說點什麽,這時傳來一陣嬰兒的笑聲,緊接著廣播響起了:


    “親愛的旅客們,到了迴房休息的時間。我們為你們準備了驚喜。”


    “每個房間裏都有一個小鏟子,你們猜它可以用來做什麽?試著把牆紙弄下來吧,你會看到驚喜!”


    門這時還是開著的,陸明冉能聽到別處爆發出的興奮的聲音。此刻很多人都朝自己的房間裏湧去了,他們急著拆這份驚喜的禮物。


    至於他們三個,誰也沒有動。


    小雙看看陸明冉,再看看徐令秋,歪了一下腦袋:“你們兩個不迴去撕牆紙嗎?”


    “我是來陪你找女鬼的。”


    說罷,徐令秋看著陸明冉。


    陸明冉迴身看了一圈這套房,歎口氣說:


    “不是我不想撕,你看看,這總統套房太大了。”


    “唉,老嚴住這麽大的套間也很不好啊,都享受不到這種快樂。”


    很認真的煩惱的口吻。


    ————————


    老嚴迴來時發現門已經開了,他以為陸明冉出了事,卻看到門口蹲了三個人,這三人他還都認識。


    陸明冉,徐令秋,還有……小雙?


    短暫的寒暄過後,老嚴注視著他們每人手裏拿著的一把小鏟子,還沒問什麽,就被陸明冉塞了一把小鏟子:


    “就等你了,總統套房太大,我們忙不過來。”


    “……忙什麽?”


    陸明冉說:“撕牆紙啊。”


    聽到這話,老嚴的嘴角不禁抽動了一下。他想把那奇奇怪怪的小鏟子還給陸明冉,不過這時陸明冉突然站起來,直奔洗手間而去。


    他的衣兜開始發燙了。


    準確地說,是那封酒店的邀請函開始發燙。陸明冉把它拿出來,隻見那封麵上浮出一行燙金的小字來:


    “親愛的應聘者,你需要去304房間拿一身合體的西裝。注意,你隻能從那裏帶走一套。”


    現在陸明冉有點明白為什麽他要上這艘船了。


    聽上去很簡單,去304,拿衣服,但天曉得那裏會發生什麽事。若陸明冉是一個常規的怪談小說裏的男主,他會默默地獨自前往。


    但他是陸明冉,躲在衛生間裏看完任務提示以後,他立刻把這件事講給了他們聽,說自己惹上了麻煩。


    在陸明冉看來,如果不坦誠,不然會出很多的事情,反而更可能連累到同伴。而就像係統說的那樣,怪談男主會幫他。


    ——————


    304。門是敞開著的。


    剛一走到門口,老嚴,徐令秋還有陸明冉都是瞳孔地震。


    狹小的屋裏被用來裝飾的牆紙正被撕得七七八八,露出紅色的長長的印記。


    這倒也就算了,牆上,那掛著的一個個畫框裏的畫作的紙張迅速泛黃,邊沿開始卷起,看上去像是十幾年前的東西,讓人恍然間以為自己闖入了很多年以前的郵輪的房間裏。


    在房間的最中央,一個小個子男人正一邊咬著自己的手背,一邊癡癡地望著牆壁笑著。陸明冉看得一陣反胃,老嚴則插話道:


    “來的路上我看過了,不少人房裏現在都是這種狀況。”


    陸明冉看了看,發現屋裏有三套黑色西裝。


    一套是掛在衣帽架上的,一套是那男人身上穿著的,而另一套,那是牆上最大的畫作裏的男人穿著的。


    陸明冉明白邀請函說的挑走一套的意思了。


    “這怕是有點難,不知道哪一套是正確的。”老嚴思考起來。


    對此,陸明冉迴答說:“那,一人拿一套,這不算我違規吧?”


    徐令秋抱著雙臂笑了:“嗯,好主意。”


    說幹就幹。


    陸明冉拿走了衣帽架上的那一套。


    徐令秋抱走了畫框。


    至於老嚴,他招唿著自己的兩個手下,齊心協力地摁住了這個還在發癲的男人,他走過去,把對方的衣服親手扒了下來。


    剛好小雙這時候跟著跑過來了,她一到這邊的走廊便看見這三個男人正並排朝自己走來。


    陸明冉的手上抱著一件西裝,老嚴提溜著一件,徐令秋胳膊下夾著一幅畫,他們的臉上都洋溢著洗劫了別人的房間後的滿足感。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在2020-04-24 23:36:35~2020-04-25 23:41:15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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