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晟的外家是新城侯府。


    而新城侯, 可不就是正兒八經的開國勳貴嗎


    所以,乍一聽聞大皇子要彈劾勳貴, 齊晟才吃了一驚。


    但是, 吃驚過後, 待齊晟緩過神來,看盧文的目光就有些意味深長了。


    雖然都是勳貴,但新城侯府和長寧侯府還是有區別的。


    兩家最大的區別, 就是新城侯府已經徹底沒有兵權了,而長寧侯府卻還有幾個舊部在京畿大營任職。


    若是無緣無故的,大皇子肯定不會對付勳貴, 平白結仇。


    如果大皇子要對勳貴下手,那肯定是因為對勳貴下手對他有益處。


    比如兵權。


    最重要的是, 除非大皇子瘋了, 否則是不可能對上所有勳貴的。


    他隻會有選擇性地,同時也是試探性地剪除一兩個,盡量不要觸及天子的底線。


    要不然,天子一旦下令徹查,發覺他有染指兵權的意思


    那就不用多說了, 鐵定涼涼。


    所以說, 且不論盧文爆的這個料是真還是假, 就算是真的,跟新城侯府也沒多大關係。


    盧文半低著頭, 既不讓別人窺見他的神情, 卻又能暗中觀察別人的反應。


    見六皇子隻是短短片刻之間, 就從吃驚中反應了過來,他暗暗驚訝了一下,覺得自己當初毫不猶豫地投向太子,太過欠考慮了。


    他曾以為,六皇子不學無術,沒有追隨投資的價值。所以才毫不猶豫地投向了太子的陣營。


    可是如今看來,六皇子並不如平日裏表現的那樣不學無術。


    若是當初,他肯耐心觀察一下,或許就不會那麽幹脆,不給自己留半絲餘地了。


    隻是如今,事情已經成了定局,他就算是後悔,也已經晚了。


    盧文斂下心思,臉上露出擔憂之色,“似我們家這般還有些底子的倒還好,但殿下的外家”


    很多時候,話不必說盡,讓人意會,效果會更好。


    他今日特意來這一趟,就是為了把這個消息散播出去。


    不管六皇子信還是不信,擔憂還是不擔憂,隻要在場的有一個人把這話傳出去了,他的目的也就達到了。


    這不,出身新城侯府的梁靖已經急了,“殿下,這要是真的,我們家可怎麽辦”


    齊晟神色淡淡地看了盧文一眼,安撫梁靖,“表哥不必擔心,有母妃在宮裏,他們不敢朝府裏伸手的。”


    盧文暗暗嗤笑了一聲,暗道隻要利益足夠,還有什麽敢不敢呢這六皇子分明是把梁靖當傻子哄呢。這話,也隻有傻子才信


    然後,他就親眼見證了看著還算機靈的梁靖,秒變大傻瓜。


    ”對呀殿下說的真是太有道理了。”


    梁靖一臉感佩地說,“若不是殿下點醒我,我還不知道要急成什麽樣呢。多謝殿下,多謝殿下。”


    盧文“”


    不知道為啥,好想罵娘。


    沈介看了盧文一眼,正好看見他眼中一閃而過的愕然,差一點沒忍住笑出聲來。


    饒是如此,他還是迅速低下了頭,肩膀微微聳動,顯然是憋笑憋得很辛苦。


    像盧文這樣自尊心極強的人,大概是想象不到,舔狗的世界,濾鏡究竟有多厚。


    齊晟也有些想笑,但他經曆過後世那個信息大爆炸時代的各種爆笑洗禮,笑點比沈介高,忍功也比沈介深厚。


    所以,便是麵對麵,盧文也看不出來他想笑。


    在場唯一一個完全不在狀態的,就隻有齊斌了。


    他就緊挨著沈介,自然看出來沈介在憋笑了。


    隻是,沈介到底為啥笑呀


    齊斌陷入了人間迷惑。


    齊晟好心解救了盧文,雖然盧文可能並不領情。


    “好了,別說這個了。朝堂上的事,父皇自有公斷。”


    他朝乾清宮的方向拱了拱手,迅速轉移了話題,“待會兒五哥他們就有要來了,今天是個高興的日子,咱們不談這些掃興的事。”


    說完這句,他又特意叮囑三個伴讀,“這件事你們迴去了之後,就別對家裏說了,免得他們跟著瞎操心。”


    沈介好不容易把那股笑意給憋了下去,跟著另外兩人一起應了句“是,殿下。”


    好巧不巧的,就又看見了盧文那明明滿心憋屈,卻又不得不強顏歡笑的臉。


    噗


    好險,好險,差點兒就笑出來了。


    在此之前,沈介從來都沒有覺得,自作聰明有這麽好笑的。


    更好笑的是,在一個比自己聰明的人麵前自作聰明。


    被人當場打臉了吧


    不多時,五皇子帶著他表哥彭克就先到了,齊河和齊述是約好了一起的,比五皇子晚了一步。


    看見齊述,五皇子幾乎是條件反射地皺了皺眉。


    偏偏齊述還專門跑到他麵前去給他見禮。


    “五殿下,我就知道,能與殿下不期而遇,真是讓我蓬蓽生輝”


    經過多次的磨難之後,五皇子麵對齊述的前言不搭後語,就隻剩下無奈了。


    “唉”他滄桑地歎了口氣,“能少和你不期而遇幾迴,我也多活幾年。”


    齊述道“五殿下一定能鬆鶴長春,延年益壽,年年有今日,歲歲有今朝。”


    五皇子瞥了他一眼,問道“這幾句,是來之前提前背下來,準備說給六弟的吧”


    齊述一臉震驚,朝他豎起了大拇指,“五殿下真是未卜先知。”


    在場的人都是被齊述摧殘慣了的,唯獨盧文這個生瓜蛋子,在一旁聽得一愣一愣的。


    他心想這六殿下還真是不拘一格降人才,這樣的竟然也往身邊招攬。


    五皇子撇開了齊述,就很快注意到了他。


    齊晟不為難盧文,卻不代表五皇子不會為自己的弟弟抱不平。


    “喲,快看看這是誰呀”


    “給五殿下請安。”盧文趕緊躬身行禮。


    五皇子也不叫他起身,隻是圍著他轉了兩圈,“嘖嘖”道,“這不是長寧侯家的大公子嗎怎麽,這是在太子那裏發達了,想起來迴來看看舊主了”


    盧文臉上發熱,屈辱又羞惱。


    他的父親已經繼承了長寧侯的爵位,他卻沒有被立為世子。


    雖然大晉奉行的是嫡長子繼承製,隻要自己不出什麽意外,爵位是不可能落到弟弟盧玉頭上。


    但就這樣直白地把自己在家裏尷尬艱難的處境暴露出來,還是讓他覺得心寒。


    他不敢抬頭,怕暴露了臉上的怒意,低著頭訕訕道“五殿下說笑了。”


    他想著,既然六皇子先前沒和他計較,這會兒定然會出麵替他解圍的。


    這隻能說,他實在是太不了解齊晟了。


    齊晟平生最討厭的,就是在他替別人出頭的時候,別人還故作大度,踩著他充好人,把他襯托成一個斤斤計較,無理取鬧的人。


    孔夫子有句話說的好啊,己所不欲,勿施於人。


    齊晟覺得,這話很有道理。


    所以,他根本就沒往那邊看,而是招手叫來了王進寶,低聲吩咐他到禦膳房去要一些現切好的肉片,新鮮的蔬菜,還有饅頭片、年糕片什麽的。


    “如果有這麽長的鮮魚,”他拿大拇指和食指比劃了一個長度,“就讓他們也收拾一些送過來。”


    在八皇子因天花病逝之後,王進寶因為跟著齊晟進過東四所,被帶走隔離了大半個月。


    等他迴來之後,就發現自己的生存空間幾乎快被張起麟這個天殺的老狗給擠占完了。


    幸好主子英明,也體諒他受了驚嚇,什麽差事都吩咐他辦,這才讓他慢慢地把往日的威信重新拾了起來。


    也因此,王進寶再辦差事,就更是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奴婢聽說,內務府進了好些新鮮的瓜果,奴婢也一起去要一些”


    “行。”齊晟點了點頭,繼續吩咐,“另外再讓膳房送一些上好的木炭了來。對了,最好再來一個善燒烤的廚子。”


    沒錯,趁著這個機會,齊晟就是要帶著一群人吃燒烤。


    這可比吃席有意思多了。


    等齊晟這邊吩咐完了,五皇子那邊也覺得自己總算是替六弟出了一口惡氣。


    當然,如果沒有齊述在一旁牛頭不對馬嘴的附和,就更好了。


    五皇子再次甩開了迷弟齊述,走到了齊晟身邊,“六弟,我特意來給你賀壽,你準備了什麽好東西孝敬我快拿出來,不好的我可是不沾。”


    齊晟笑著伸手,“說是賀壽,你的賀禮呢今日見不著賀禮,我拿西北風招待你。”


    “表哥,你可聽見了”五皇子急忙扭頭去喊彭克,“快把咱們帶來的東西拿來,我特意空著肚子,就等吃他這一頓呢,可不能讓他省了。”


    “誒,這就來了。”


    朋克應了一聲,捧著個扁長的匣子走了上來,奉給了齊晟,“六殿下,這是我們殿下的一點兒小心意,還請六殿下笑納。”


    齊晟毫不客氣地接了過來,對五皇子道“還算你有良心。今天,就讓你吃一頓稀罕的。”


    “有什麽好稀罕的呀”五皇子撇了撇嘴,“別以為我沒聽見你要擅長燒烤的廚子。烤肉誰沒吃過”


    齊晟隻是笑了笑,並不反駁他,隻是吩咐張起麟架桌子,他們四人一桌,搓麻雀。


    也不知是有心還是無意,盧文很自然地就被眾人給撇了出去。


    他們八個人,正好湊了兩桌。


    盧文尷尬地站在一旁,很快就被遺忘了。


    如果可以,他真想告辭離去。


    可是他知道,他不能。


    一旦他今日在六皇子的生辰宴上提前離去,恐怕到不了明日,就會有他故意到舊主這裏耀武揚威的流言傳出來。


    如今祖父中風在榻,父親繼承了爵位,卻遲遲不肯立他做世子,他的處境十分不妙。


    所以,在這個時候,他是不能行差踏錯一步的。


    若不然,就可能會給了母親可乘之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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