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侄兩人達成了共識之後, 齊晟去換了常服,就與醇親王結伴去了舉行中秋宴的武德殿。


    醇親王是有意讓人看看,他和淑妃娘娘的兒子關係好;齊晟也是有意讓人瞧瞧, 他交好的都是什麽不靠譜的人。


    兩人雖然各懷心思, 但目標卻詭異的趨於一致,也算是皆大歡喜了。


    從古至今, 許多事情都在變革,但有一樣卻是始終不變的。


    那就是不管什麽樣的宴會,都是身份越高的人,來的就越晚。


    齊晟和醇親王雖然不是金字塔的頂端,但也是第二梯隊的了。


    因此, 兩人到了武德殿的時候, 有資格參宴的大臣及家眷,還有嬪位以下的後妃都已經到了。


    確定在場的人都看見他倆有說有笑的一起來了之後,齊晟就和醇親王分開,去皇子的席位上去了。


    除了太子,他的幾個哥哥還有才三歲的七弟都到了。


    齊晟和眾兄弟打了個招唿, 就坐到了五皇子和七皇子的那一桌。


    “你怎麽才來”五皇子給他倒了杯鮮榨的藕汁,往醇親王那邊看了一眼, 蹙了蹙眉, “還和醇王伯混到一塊兒去了。”


    齊晟衝七皇子笑了笑, 這才扭過頭來對五皇子說“醇王伯找我有點兒事, 說完了正好一起過來。”


    五皇子撇了撇嘴, “他能有什麽正經事你可別跟著他胡來。”


    見他好像對醇王的意見很大, 齊晟奇怪道“醇王伯惹你了”


    五皇子“哼”了一聲,含糊道“沒,我和他不熟,他怎麽會惹我”


    見他不願意說,齊晟也沒深問。


    就像五皇子說的,他們又不熟,估計也沒啥深仇大恨。


    他卻不知,五皇子正滿心怨念。


    就醇王伯那樣的,滿京城都知道他不學無術,荒唐透頂。母後究竟是怎麽想的,竟然讓我學他


    呸,我才不學呢


    齊晟喝了兩口鮮榨藕汁,裏麵應該是放了冰糖,甜味兒太濃了。


    他的口味兒和淑妃相近,喜歡酸辣,對甜食接受度不高。


    把藕汁放下,他有些意外地看了五皇子一眼,心裏奇怪他今兒怎麽一言不發了


    他捅了桶七皇子,朝著五皇子努了努嘴,做了個口型你惹他了


    七皇子連忙搖了搖頭,正要說話,令嬪身邊的小太監過來了。


    “小主子,娘娘讓奴婢喊您過去。”


    七皇子不樂意,“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今兒就要和哥哥們坐在一起。”


    “哎呦,祖宗誒,您可別為難奴婢了。”那太監急的直跺腳。


    七皇子撅著嘴把臉扭到了一邊兒,“我就不去”


    母妃總是對他管頭管腳的,這也不讓吃,那也不讓喝的。六哥才比他大兩歲,淑妃娘娘就不管那麽嚴。


    那太監見勸不住他,就想找個外援。


    但一眼看過去,五皇子臉色陰沉的像是隨時會爆發,他哪裏敢打擾


    六皇子倒還好,可卻一直往二皇子和四皇子那一桌看,也不知道在看什麽,他也不敢叨擾。


    最後沒辦法,他隻能迴去找令嬪拿主意了。


    直到那個太監走了,齊晟才把臉扭了迴來。


    令嬪的事兒,他實在是不願意沾。


    不但是他,宮裏頭除了容妃能忍,就沒有樂意跟令嬪走的近的。


    令嬪的人來了一趟,齊晟心裏隔應,連帶的也不想和七皇子說話了,就拉著五皇子問“五哥,你來的早,知不知道四哥是怎麽了”


    “什麽怎麽了”五皇子扭頭看了隔壁桌上的四皇子一眼,見他沉著一張臉,也詫異了。


    四皇子可是出了名的脾氣好,平日裏對誰都溫溫和和的。


    他的溫和和大皇子的溫雅又不一樣。


    大皇子是表麵和氣,內裏高傲。


    但四皇子卻是從骨子裏透出的溫柔。


    用齊晟的話說,那就是個好好先生,讓他都不忍心欺負的那種。


    能惹得這樣一個人變了臉色的,一定不是小事。


    兩人心裏又好奇又擔憂,就不住地往那邊看。


    和四皇子同坐一桌的二皇子被兩人的視線弄的坐立難安,很想找個借口提前離席。


    但是,他想到慧妃前兩天已經迴宮了,就立刻打消了這個念頭。


    別人有沒有注意過他不知道,但他自己卻清楚的很。


    每當慧妃在宮裏的時候,他十有八九就會出點兒意外。


    而每次慧妃迴宮,都是宮裏舉行大宴的時候,導致宮裏的人都暗地裏傳他沒有福氣,不配與天子共宴。


    對此,二皇子直想冷笑。


    這世上哪有什麽命數不命數,福氣不福氣


    一切天災追究下去,都可以是人禍。


    隻不過,沒有人會為了他窮究徹查罷了。


    他們巴不得他死了,他卻偏偏不要如了他們的意。


    這樣想著,他的目光不住地往四皇子身上瞟。


    老四今天很反常啊。


    俗話說的好,事反常即為妖。


    老四這麽反常,肯定有問題。


    他想幹嘛


    不會是琢磨著怎麽把藥放進我的酒杯裏吧


    雖然他從來不在宴上飲酒,但還是把自己的酒杯往離四皇子遠的地方挪了挪。


    可是,四皇子心事重重,對此一無所知。


    他前天晚上含怒砸破了何嬤嬤的腦門兒,何嬤嬤第二天便到翊坤宮去了。


    用腳趾頭都想的到,她肯定不會在貴妃麵前說四皇子的好話。


    相反的,她肯定會添油加醬,說他玩物喪誌,說他不服管教。


    嗬,可笑


    他一個皇子,竟然還要服一個奴婢的管教。


    最可笑的是,他從前竟然從來都沒有覺得這有什麽問題。


    靜鞭先響,禮樂隨行,四皇子隨著眾人起身,朝著天子駕臨的方向跪迎。


    “臣等恭迎陛下。”


    四皇子跪在不知道什麽時候來的大皇子身後,借著兩個兄長的遮掩,抬眼去看跟著齊覃一起來的貴妃。


    跟以往的每一次一樣,貴妃但凡出現在人前,必定是裝扮的大氣輝煌,若是不看頭上的鳳簪,她的氣焰直逼皇後。


    也像以往的每一次一樣,貴妃身姿筆挺,目不斜視,走的儀態萬方。


    不像皇後,不像淑妃,不像任何一個皇子的母親一樣,會下意識地在人群裏尋找自己的兒子。


    他原本以為,自己的心已經不能再涼了。


    可是事實證明,沒有最涼,隻有更涼。


    隻是從前,他已經被凍的麻木了。


    而在前天晚上,自己在鎖鏈中奮力掙紮的時候,突然又恢複了知覺而已。


    “嗬。”


    他突然低笑了一聲,苦澀又自嘲。


    對母妃來說,自己到底算什麽呢


    前麵的二皇子渾身一抖,用盡所有的毅力,才克製住了自己逃離的衝動。


    老四今天果然不對勁兒,這不,人都瘋了。


    誰知道瘋子會做出什麽事來


    這裏好危險,我要迴東二所


    大皇子則是側身提醒道“老四,正迎聖駕呢,你別讓人聽見了。”


    四皇子深吸了一口氣,低聲迴道“多謝大哥,我知道了。”


    大皇子不大放心地看了他一眼,這才又轉迴去跪好。


    這時,齊覃帶著太子和高位的後妃終於走到了最上首。


    “眾卿平身。”


    隨著大太監田保的一聲“起”,四皇子跟著大家一起起身,又深深地看了貴妃一眼。


    這迴貴妃到是把目光分給他了,但四皇子很清楚,這一眼隻是為了看他有沒有在天子麵前失儀。


    果然,貴妃見他沒有老老實實地低著頭,而是胡亂張望,修飾的十分精致的眉毛當既就皺了起來,並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示意他注意自己的儀態。


    若是在往日,四皇子一定嚇得低下頭了。


    可是今日,四皇子突然就不想再受她擺布了。


    他的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哪怕被大皇子拉著坐下了之後,也沒有挪動分毫。


    貴妃似乎很是惱怒,抹了胭脂的臉頰比先前更紅了幾分,頻頻朝四皇子使眼色。


    坐在她斜對麵的容妃嗤笑了一聲,假做關懷地問“貴妃姐姐這是怎麽了眼睛抽筋了嗎”


    後宮諸妃,貴妃沒有一個不厭不恨的。


    這其中,最招她恨的就是容妃。


    這不隻是因為容妃奪了她的權柄,更是因為容妃嘴賤。


    所以,容妃一開口,立刻就引走了貴妃所有的怒火。


    “本宮的爹娘,可沒給本宮生個妹妹。”


    容妃的臉僵住了。


    出身是容妃永遠的痛,也讓她在別的妃嬪麵前永遠抬不起頭來。


    她為什麽特別愛針對貴妃呢


    還不是因為貴妃的父親犯了錯,失去了官職嗎


    她家裏雖然是平民百姓,但一直安安分分的,可比惹了陛下厭棄的貴妃的父親強的多。


    但貴妃的父親雖然沒了官職,可哥哥和弟弟都是官身,憑出身依然可以吊打容妃。


    容妃心裏就更不忿了,也就更愛懟她了。


    “哼。”貴妃的氣順了些,嘴皮子也就更利索了,“陛下是缺你吃了還是缺你穿了整日裏把自己弄的跟個暴發戶似的,丟人現眼”


    容妃心頭大怒,咬牙笑道“陛下都沒有說什麽,貴妃娘娘倒是管的比陛下都寬。”


    正在享受淑妃癡迷目光的齊覃聞言,嫌棄地瞥了容妃一眼。


    “朕已經盡力忽視你了,你能不能別再引起朕的注意了”


    把自己弄的跟個移動珠寶展示台似的,真是白瞎了內務府那麽好的手藝


    容妃的臉,徹底僵住了。


    一直在看熱鬧的齊晟“嘖”的一聲,這可是真一言致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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