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覃和剛出生的六皇子大眼瞪小眼。


    “果然,還是一樣的醜。”


    和他的哥哥姐姐沒有任何區別。


    齊覃嫌棄地一揮手,“給淑妃抱迴去吧。”


    ——果然,怎麽可能會有第二個如朕一般的盛世美顏?


    田保猶豫了一下,還是小聲提醒道:“陛下,淑妃娘娘,聽得見。”


    齊覃一僵,這才反應過來,他和淑妃,目前隻隔了一架屏風。


    他還沒有想好怎麽找補,就聽見淑妃懶洋洋的聲音隔著屏風傳了出來,“妾生的兒子都隨妾,陛下盡可去找那不醜的。血房汙穢,陛下這一個月,還是避一避吧。”


    嗬嗬噠,老娘疼得半死給你生了個兒子,你居然還嫌醜?要不是你長得好,老娘就啐你一臉!


    這時,產婆把洗淨包好,給皇帝爹看過的小皇子抱了進來,“娘娘,您看,是個大胖小子。”


    淑妃娘娘側身一眼,嚇了一跳,“這是哪來的紅猴子?”


    齊覃噗嗤就笑了,側身對皇後道:“看見沒,這就是隻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


    皇後端莊嫻靜的笑容半點兒不變,溫柔地說:“剛出生的孩子都這樣,過兩天長開了就好看了。陛下又不是不知道,何必逗弄淑妃?”


    “娘娘不是在哄妾玩兒吧?”淑妃仔細打量自家兒子,企圖從那還沒有眉毛的腫泡眼上,看出幾分俊眉修目的影子來。


    可是,她是左看右看,上看下看,還是隻能看見一臉水痘印。


    “本宮哄你做甚?”皇後笑道,“老五剛出生的時候,也這樣,洗三的時候就漂亮多了。”


    淑妃將信將疑,一點兒也不貪心地說:“妾也不求他將來能超過陛下,隻要能有陛下八分風采,妾就心滿意足了。”


    一屋子的人齊齊無語。


    ——娘娘,您這要求還真不高。


    齊覃更是脫口而出,“你還是換個目標吧,別到時候落差太大,心裏空得慌。”


    “咦?”淑妃奇怪地說,“陛下怎麽還沒走?”


    齊覃:“……朕這就走。”


    他深吸了一口氣,麵露微笑地轉向了皇後:“你也在這兒守了半天了,早點兒迴去歇息吧。”


    皇後臉上的笑容半點兒沒變,就像是畫上去的一般,屈膝行禮:“妾恭送陛下。”


    “行了,免了吧。”


    雖然知道說了也白說,可齊覃還是忍不住說了一句。


    說實話,太後給挑的這個繼後,是哪哪都好,就像是照著母儀天下的模板教出來的。


    但齊覃卻一點兒都不喜歡。


    她和他既沒有他和先皇後的少年夫妻的情分,還對他的美貌無動於衷,齊覃怎麽看都覺得是個木頭樁子,隻不過是下了刻刀,雕得好看了點兒。


    走到門口,齊覃才看見田保衝自己使眼色。


    什麽意思?


    齊覃蹙眉。


    田保想了想,伸手指了指天上。


    天上?天上怎麽了?


    齊覃抬頭一看。


    哦,沒月亮。


    皇後……沒月亮……沒月亮的日子……皇後……


    然後,他恍然大悟。


    ——今兒是初一,按照規矩,他該到皇後的坤寧宮去。


    說實話,齊覃是真不想去。


    別的夫妻相顧無言,那是一切盡在不言中。


    換到他和皇後身上,那就是最怕空氣突然安靜。


    但皇後本就沒有實權在手,空有鳳印。若是自己再不給她留幾分顏麵,哪裏還能撐得起皇後的尊榮呢?


    罷了。


    齊覃深吸一口氣,在一片自我感動中,決定再犧牲自己一迴,救皇後於水火。


    不用太感激朕。


    “皇後。”他側身喚了一聲,“一起走吧。”


    這個角度,使得他的容顏有一半掩藏在陰影裏,半明半暗,卻比之平日更加惑人心神。


    但皇後就是能夠無動於衷。


    她甚至還有心思囑咐淑妃:“知道你愛吃,但月子都要忌口,酸的、辣的、油膩的,都不能沾。不然,仔細日後胃疼。”


    淑妃頓覺生無可戀。


    ——這一個月,不能餐秀色也就罷了,居然連美食都要無緣了。


    誰能比她慘?


    誰能?


    但她也知道,皇後真是一片好意,也真心實意地謝恩:“多謝娘娘教誨,妾一定謹記在心。”


    皇後這才邁著仿佛是丈量過一般,大小一致的步伐,步步生蓮般走到了齊覃身邊,溫柔地笑道:“陛下請。”


    看她那神色,毫不意外。分明是知曉今日初一,方才卻半點兒提醒齊覃的意思都沒有。


    莫名的,齊覃居然察覺到了微妙的被嫌棄感。


    但他很快就否決了。


    ——錯覺,一定是錯覺。


    朕美顏盛世,爾等凡人能摩拜一眼,便是天大的福分,誰會嫌棄福分多?


    皇後:嗬嗬,我。


    兩人並肩走在宮道上,他們不說話,跟著的宮人自然也不敢開口。


    齊覃覺得氣氛過於沉悶,便主動開了個話題:“今天的月亮,倒是彎的漂亮。”


    皇後:“陛下說的是。”


    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齊覃看了她一眼,就隻瞥見一張滴水不漏的臉,不覺泄氣之餘,開始思念淑妃。


    如果淑妃在這裏,一定會遵從內心,直白而誠實地讚美他:陛下風姿皎皎,令妾目眩神迷,哪裏還有功夫去關心月亮?


    看,他的淑妃就是這麽清純不做作,有什麽說什麽,從來不藏著掖著。


    唉!


    隻要一想到未來的一個月,他都再不能聽到這樣真誠而熱烈的讚美,頓時就覺得,月色也不是那麽美了。


    皇後可不知道他那堪稱千迴百轉的腦迴路。她知道自己嘴笨,說不來風月,很幹脆地就轉移了話題。


    “淑妃又為陛下新添一子,是不是要送信給母後,請她老人家迴來,看看自己的小孫子?”


    太後信佛,自先皇後入宮,後宮有主之後,她就常年離宮,在先皇修建的報恩寺裏禮佛。


    皇後還記得,自己嫁入宮中之後,頭一天到壽康宮請安,太後就對自己說:“過兩天哀家就走了,宮裏沒大事,不用來打擾哀家敬奉佛祖。”


    太後上一次迴宮,是皇後生五皇子的時候。


    後來,宮中接連有兩個嬪妃滑胎,都沒能請動太後。


    若是皇後像先皇後那樣,宮權在握,又有陛下寵信,自然是巴不得有這麽一個善解人意的婆母。


    可是,她不是先皇後。


    她既沒有宮權,也沒有寵愛,隻有一個兒子聊以慰懷,讓她有個念想。


    當年,先皇後撒手人寰,留下一個三皇子。


    宮中資曆老的慧妃和貴妃都有兒子,太後為了三皇子著想,可以說是煞費苦心,挑出了她這麽一個人選,聘進宮來做了繼後。


    她娘家雖然清貴,但沒有半點兒實權;雖有幾分美貌,但性子沉悶無趣,根本不是齊覃喜歡的那一款兒。


    如此,就算是她誕下了皇子,也威脅不到三皇子。


    更何況,她雖然做了皇後,手裏卻沒有沾過半分宮權。


    太後將宮權分成了三分,分別給了貴妃、淑妃和德妃。


    在宮權上,三妃相互製衡;在大勢上,無權的皇後和有權的宮妃相互製衡。


    幾方都有顧忌,誰也不敢對先皇後留下的嫡子出手。


    可以說,太後這一手玩兒得極妙,不愧是上一屆的宮鬥冠軍。


    可是……


    皇後心裏發苦。


    ——你保護你的孫兒,為何偏要犧牲我的一輩子?


    因著心裏的這點兒怨氣,她對陛下也生不出什麽男女情義,倒正好可以做一個不爭不妒,母儀天下的皇後。


    因此,她可以毫不在意地說出請太後迴宮,給淑妃的兒子做臉的話。


    齊覃雖然早習慣了母親常年不在宮中,但他心裏還是盼著能與母親共聚天倫的。


    “皇後說的不錯,是該請母後迴來。先前宮裏接連落了兩個胎兒,如今好不容易再聞嬰啼,母後知道了,肯定高興。”


    皇後淺笑道:“陛下說的是。”


    對於那句“連續落了兩個胎兒”的話,她全當沒聽見。


    反正她又不管事,出了事也怪不到她頭上。


    齊覃頓覺無趣。


    他覺得,自己已經很遷就皇後了,可是皇後卻總有本事把天給聊死。


    這也算是一種天賦了。


    齊覃幹脆閉嘴了。


    反正尷尬的又不止他一個。


    出了鍾粹宮的大門,兩人分別上了攆,一行人就浩浩蕩蕩地往坤寧宮而去。


    如今已經是深夜,不滿周歲的五皇子早就已經睡下了。


    皇後幾乎是迫不及待地傳喚了五皇子齊豫的奶媽,詢問齊豫的情況。


    “本宮不在的時候,小五吃了幾迴奶?可有不適?現如今是哪個奶媽子給小五守夜的?”


    被傳喚過來的奶媽一一答了,皇後才鬆了口氣,讓她下去了。


    一直等問完,齊覃才蹙眉道:“你也太緊張了,他們還敢怠慢皇子不成?”


    皇後笑道:“他們自然不敢怠慢皇子,是妾自己放心不下,不問一句心裏不踏實。讓陛下見笑了。”


    齊覃不悅:“如此溺愛,將來如何能成大器?”


    皇後不甚在意地笑了笑,說:“他上麵還有好幾個哥哥呢,不缺他一個上進的。”


    “話不能這麽說。”見皇後的想法進了誤區,齊覃急忙糾正,“豫兒長得像你,如果再沒有才華,日後就隻能靠身份娶媳婦兒了。”


    皇後:“…………”


    ——我聽的出來,你是在說我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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