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兩人就被押到了正堂之上,胡三娘從未上過堂,更何況是普通百姓心目中恐怖的大理寺正堂,她站在堂中低著頭瑟瑟發抖,更是不敢去看周昂。


    倒是朱爾旦目光不斷閃爍,當看到周昂時先是一愣,而後有些不解的向周昂問道“餘公子?”


    “大膽,見了大人還不下跪?”左千戶在兩人身後嗬斥道。


    “不必了,站著說話吧。”周昂擺了擺手,倒是沒有按正常升堂的流程來。


    “真的是餘公子啊,咱們可是熟人,原來你是個大官呢!”胡三娘聽到了周昂的聲音,終於好奇的看向了周昂,當看到周昂的樣子後,心中也鬆了口氣。


    “住口。”朱爾旦連忙嗬斥著妻子。


    周昂看著胡三娘笑了笑,而後又瞟了朱爾旦一眼,笑著對胡三娘說道“本官就是大理寺卿,朱夫人說的對,我們是熟人,今日本官請二位過來隻是想問一些話,所以你們也不必緊張。”


    “興建伯?”聽到周昂說自己是大理寺卿,朱爾旦顯得有些驚訝。


    周昂之名整個九州也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朱爾旦雖然看出來餘三身份不凡,但也沒想到竟然就是周昂。


    周昂對朱爾旦點了點頭,同時一隻手放到了堂案上的一個卷軸上。


    “原來隻是問話啊,你有啥就問唄,可把我給嚇死了。”胡三娘一臉後怕的說道,她看到周昂沒有為難自己的意思,又顯得有些大大咧咧起來。


    “好。”周昂微微一笑,隻說了一個好字。


    接著隻見周昂伸手對著卷軸輕輕一彈,下一刻卷軸便淩空飛起,懸浮在了堂案前。


    所有人都看著那淩空懸浮的卷軸,在所有人的注視下,卷軸‘啪’的一下打開,竟然是一幅仕女畫。


    然而當朱爾旦和胡三娘看到那畫中人時,都是瞬間神色大變,眼神之中露出無比恐懼的神情。


    “本官就想問你們,可認識這畫中之人?”周昂的聲音很平和,不像是審訊疑犯,好像隻是隨口一問。


    此刻大堂之上其他人也看到了這畫中人的樣子,而後所有人都一臉見鬼的看著胡三娘。


    因為周昂打開的這幅畫,正是昨夜他親手畫的那幅吳玉嬌的畫像。


    “她她我們真不認識啊”胡三娘看著吳玉嬌的畫像,結結巴巴的說著,她明顯很害怕,但又能感覺到她確實沒有說謊。


    “朱秀才你呢?”周昂看著朱爾旦,大有深意的問道。


    朱爾旦此刻也是神色慌張,再不複往日的從容與自信,他的雙手緊緊的握著,明顯能看到他身軀也在微微顫抖。


    “學生學生也確實不認識。”朱爾旦有些緊張的答道,同樣沒有說謊。


    “很好,既然都不認識,那解釋一下為什麽胡氏突然就變了相貌,而且還和畫中人一模一樣吧。”周昂身軀微微前傾,目光逼視著朱爾旦,而那幅吳玉嬌的畫像依舊懸浮著。


    朱爾旦心中有些害怕,他又看向了那幅畫卷,當他看到畫卷一側那行字時,一顆心更是沉到了穀底。


    興建伯周昂,贈此畫於吳氏女玉嬌。景安十五年,六月三十夜。


    看到這些朱爾旦也是此時才知道吳玉嬌的名字,而朱爾旦真正害怕的,是那句興建伯贈畫吳氏女玉嬌。


    在朱爾旦看了,這句話無疑說明周昂認識吳玉嬌,而且親自作畫送給一個女子,更說明兩人關係不一般。


    至於為什麽時間是昨日,此時的朱爾旦竟然慌亂的都沒有注意到。


    “大人恕罪,學生一時鬼迷心竅,才做下這荒唐事,但吳玉嬌絕對不是學生殺的,在看到這畫之前,學生也不知道她就是吳玉嬌啊。”朱爾旦一下跪在了地上,開始承認起自己的錯誤,不過他極力解釋自己沒有殺人。


    看到朱爾旦有些慌神,周昂對著畫卷一抓,而後畫卷合上,又被周昂放在了堂案上。


    “殺沒殺人,有沒有罪,本官自會判斷,現在將該說的都說出來吧。”周昂的語氣漸漸的有些嚴肅起來。


    “說,我說,我都說。”朱爾旦連忙答道。


    周昂身軀微微往後靠,擺出一副靜靜聆聽的樣子,下一刻朱爾旦就開口講了起來“此事還要從半年前說起,那一夜我與幾個同學一起喝酒,那些友人嘲笑我膽小,而我借著酒興誇下海口,說敢把十王廟中的陸判雕像背迴家放一晚”


    朱爾旦講述了一個有些荒唐的故事開頭,聽到此處周昂已經差不多猜到了大概。


    果然朱爾旦繼續說道“我將陸判雕像放在家中,後來漸漸酒醒,心知恐怕衝撞了陰神,便在雕像前擺下了酒菜,說是為了請陸判喝酒才將他請到家中來的。這一夜倒也沒有什麽異常的事情發生,第二日一早我便將雕像背迴來十王廟。然而當天夜裏,陸大哥竟然自己出現在了我家中,他說昨夜我請他喝酒因為有事不能來,今晚便要將昨夜的補上。”


    周昂靜靜的聽著朱爾旦講述,自然也知道這個陸大哥就是地府判官陸之道。


    “一開始我也是很害怕的,但是陸大哥為人豪爽,漸漸的我也就習慣了,這樣陸大哥每日夜晚都會來我家,直到第三日夜裏,他說要送我一場大機緣,一開始我還不以為意,後來喝的多了就昏睡了過去,這一睡就直到第二天早上。”朱爾旦繼續說著,說道此處他故意一頓,似乎這裏就是他人生的轉折。


    “繼續說。”周昂沉聲說道,此刻連他都有些好奇起來,不知道這朱爾旦為何會有如此大的變化。


    “這一覺醒來我就覺得神清氣爽,尤其是思緒無比順暢,腦海之中更是各種詩詞文章信手拈來,原本不懂的經意也是瞬間明悟。當時我就猜測,這些變化恐怕與陸大哥有關係。到了當天夜裏,陸大哥如期而至,我自然向他問明緣由。陸大哥告訴我,昨天夜裏他為我換了一顆心,那顆心原是一位死去大文豪的。”朱爾旦說道最後目光有些閃躲的看著周昂,想要看周昂聽到這些神情會有什麽變化。


    聽到朱爾旦說陸判為他換心,周昂沒有什麽表示,隻是眉頭微微皺了皺。


    其他人聽到朱爾旦的故事,心中都是紛紛稱奇,這朱爾旦確實有了天大的奇遇。


    “胡氏又是怎麽迴事?”周昂終於問出了最關鍵的一句。


    朱爾旦聽到周昂直接詢問,神色更加變得躲閃起來,而後低著頭一臉悔恨的說道“後來我中了秀才,便是舉人甚至進士我也是誌在必得,漸漸的身邊就多了許多恭維的人,更有一些抱著利益目的接近我的人,或許眾星捧月之下我漸漸迷失了心誌,我覺得三娘配不上我了,所以我央求了陸大哥,我想既然心都可以還,那麽頭應該也可以換吧?”


    “哼,果然空有實力而無匹配的心性,便入了魔道,陸判終究是害了你啊!”周昂語氣不善的說道,他再看向胡三娘時,卻覺得這個普通的婦人也是無比可了。


    “嗚嗚嗚嗚”此刻胡三娘也是低聲的哭泣起來。


    她隻是一個普通的婦人,曾經朱爾旦資質平庸的時候,她省吃儉用努力的維持著一家人生計,過著平凡而普通的日子。後來朱爾旦換了心,她以為終於可以過上好日子了,可是朱爾旦根本不征求她的同意,就為她換了一顆頭顱,胡三娘無法反抗,她甚至不敢質問朱爾旦,因為她在朱爾旦的眼中看到,朱爾旦喜歡的隻是自己身體上的這顆頭顱,她甚至懷疑朱爾旦都已經忘了胡三娘究竟長什麽樣?


    此刻堂中其他人也有些鄙夷的看著朱爾旦,如果說陸判為他換心,還可以說是朱爾旦自己的機緣,可他發跡後強行為自己妻子換頭顱,就實在說不過去了。


    “來人,去將十王廟中陸判雕像給本官綁來。”忽然周昂猛地一拍驚堂木,直接下令將陸判雕像綁來。


    “遵命!”左千戶立刻領命,便帶著幾個捕快出了大堂。


    此刻大堂後的隔間中,薑小曇也神色冰冷的看著堂中,當她聽到是陸判取走吳玉嬌頭顱,又強行裝在胡三娘身上時,心中也升起了一股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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