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楚醒來時,身子已經麻木,枕在手臂的淚水已幹透,借著床邊站起身,這時門砰地一聲,一行人手忙腳亂的進屋。


    靈楚腳步一趔,後退到一旁,垂在兩旁的手悄然握起。


    “嶽靈楚參見皇”“上”字未出口,彎身的刹那,秦知楓的手輕落,觸及衣邊一角,清朗的聲音道:“嶽姑娘不必多禮。”


    靈楚不自然扯唇:“臣女多謝皇上再三救命之恩,還有臣女的家人。”


    秦知楓微揚嘴角,背手而立,“你要感謝的不是朕,而是”


    靈楚隨著他的目光望去,掌心傳來一陣疼意,指甲嵌入手心的痛卻怎麽也比不上心口的痛。


    “他為你做的一切,你都知道嗎?”


    靈楚望著床上的人,眼角有些濕潤,鄭重的點了點頭。


    “是我對不起他。”


    “朕想他要聽的不是這句話。”秦知楓灼灼的目光對著靈楚,忽而語氣凝重道。


    “太醫說,他也許永遠都不會蘇醒。”


    明媚的眼裏,晶亮的淚珠如何也不肯落下。霎時,周圍的一切仿佛都靜止了。


    靈楚怔望著床上的人,喃喃道:“你不會有事的,對不對,我相信你,這麽多次你都熬過來了,這一次也會的是嗎?秦知賢,我承認,自己的心裏有你。”


    淚水如泄堤的壩,一下一下打擊著她的胸口。


    “嶽姑娘,你!”


    秦知楓難以忘記,她抬眸的那一刻,晶亮的眼裏,閃著珍珠般的光華,一啟唇,一頷,宛若清揚。


    “他不會有事的。”


    語氣的堅定,眉目間的韌勁兒,令秦知楓不禁想到,那日他也用同樣的語氣,道著他的堅守。


    “兒臣非她不娶。”


    “望母後成全。”


    他一直有一個疑問,到底是如何的相知相遇才會“非她不娶”。


    最初的厭惡,相見時的劍拔弩張,再見的重重誤會,是什麽讓兩人的關係變得微妙,是什麽讓他步步緊追,她又為何連連後退?


    夜幕拉下。


    靈楚接過暮靄端來的湯藥,輕輕吹著,第一次照顧他人,生疏的動作讓一旁的暮靄一陣擔憂。


    “小姐,我來吧!”


    靈楚淡抿唇瓣,“沒事,我能行。”說完,將藥湊近秦知賢的唇邊,生疏的喂法,讓湯藥盡灑在他的下巴。


    靈楚連忙拿過手帕邊擦拭,邊歉意的說道:“對不起,對不起,秦知賢我不是有意的。”就像床上的人沒事一般。


    暮靄看到這,實在不忍。“小姐,你也要休息要吃飯啊!你從醒來一直到現在,就沒好好吃過飯,就算要照顧人,也得把自己照顧好了呀!要是王爺醒來,看到你倒下了,他該有”


    “暮靄。”靈楚臉拉下來喊道。


    “我說了我沒事。”說著就又端過湯藥,小心翼翼的喂著。


    “你也別再說那種話了,我不能也不會嫁給他。”靈楚淡然的說道。


    “小姐為什麽啊!王爺他對你這麽好,你為什麽不願意嫁給他呀!”暮靄急切地說道。


    褐色的湯藥一點一點進入他緊閉的口中,靈楚淡揚的聲音輕啟。“正因為他對我好,我才不能嫁給他,有些事,不是三言兩語就能說明白的。”


    暮靄真的不懂,她重重歎了口氣,悄然走開。


    給小姐準備吃的去。


    靈楚喂完藥,轉頭一看,屋中又是一片寂靜。


    她望向秦知賢,嘴角不自覺的輕揚,她自己都不曾察覺這是一種饜足的弧度。


    靠著床欄,她緩緩閉上了眼睛,真的好困,困到什麽都不想做,不想動。


    她甚至記不清自己是否有吃飯喝水過,濃濃的睡意席卷全身。


    “師父,我就這般讓你討厭嗎?急著趕我走。”


    “我舍不得你。”


    “我會常來看你。”


    你騙我,你騙我,你說過要來看我的,為什麽不出現,為什麽?


    “你我師徒情斷。”


    “我不信,不信。什麽師徒情斷,你三言兩語就想斷師徒情分,我不答應,不答應。”


    “師父,你別走,別走”


    “阿月。”


    “這世上隻有你能將我吃了去。”


    “待京城之事一了,我們就迴碧波山,好嗎?”


    “嶽靈楚,你敢,本王命令你不許走!”


    冷冽的寒風,刺骨逼人,蒼茫雪地,紅梅盛放,那凋零的花朵是誰在吟唱?


    “小姐,小姐。”


    靈楚猛地睜開眼,身子險些滑落。


    “暮靄,”靈楚一把抱住了暮靄的腰,“你說我是不是很壞,很壞。老天要懲罰我,罰我就好了,為什麽要牽連他人,為什麽?”


    “小姐,”暮靄眼眶濕潤,環抱上她的背,“你是這世上最好的人了。你別哭呀,你一哭我也想哭了。”


    不一會兒,屋子裏傳來驚人的哭泣聲。


    守在門外的日侍衛,是敲門還是


    冷然的收迴手,王爺,你再不醒,她們的眼淚都快成河了。


    突來的感覺,讓他感到陌生。作為影衛,他是沒有感情的。他不像影,做不到以笑來殺人。


    花意濃臉色蒼白的靠躺在床上,接過苦澀的湯藥一飲而盡。


    慕容夫人道:“意濃,怎麽樣?”


    花意濃扯笑搖頭:“夫人,我沒事,還好他也沒事。”溫柔的低下頭,望向隆起的腹部。


    慕容夫人這才鬆了口氣:“意濃,你為玨兒所做的一切,我都看在眼裏,我倉莫的皇後隻會是你。”


    “夫人,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心甘情願的,意濃不敢有非分隻想,隻求我的孩子能平安誕下。”


    “這是什麽話,”慕容夫人慍怒,“誰敢傷害你腹中的孩子。”


    花意濃低下頭,“我身份卑微,自知配不上閣主,可我肚子裏的孩子是無辜的。求夫人,助意濃保住這孩子。”


    說完她拉上慕容夫人的袖子。


    慕容夫人輕拍她的手,“再豐滿的羽翼,他也有致命的弱點。”


    花意濃低斂的眸子裏劃過一抹算計,“花顏那裏?”


    “都已經是半死的人了,還需要這顆棋子嗎?”


    花意濃抿唇,“意濃明白。”美麗的畫皮下,精心雕琢的靈魂,黑色終是最腐朽的那一抹。


    接連幾天,靈楚在暮靄與其他丫鬟的幫助下,為秦知賢梳洗換好衣衫,再喂他吃藥。


    這幾天,靈楚的胃口極差,總算是在暮靄的監督下,每天都有按時吃飯睡覺,隻是夜裏靈楚常常驚醒。


    暮靄看著日漸消瘦的小姐,心裏也跟著一起難過,她在小姐的臉上看到了心事,她卻不敢問。


    直到這天,她受小姐之托,出府。


    靈楚一如既往的為秦知賢梳洗換好衣衫,喂他吃下藥,在府上丫鬟離開房間後,靈楚拉過暮靄,問道:“外麵情況怎麽樣了?”


    靈楚被監禁了。


    太後一紙詔書,靈楚從將軍府千金,淪為賢王府最卑賤的奴隸。


    縱然這般,也無人敢刁難於她,不說她可能是未來的王妃,但憑皇帝的金口玉言,府上誰敢得罪。


    然她卻不能出王府半步。如今賢王府被禦林軍包圍,連一隻螞蟻都難以逃脫。


    暮靄應道:“老爺和夫人,嶽府上下都安好。還有老爺和夫人吩咐我好好照顧你。”


    “那曲函的昭陽郡主呢?”靈楚迫不及待的問道。


    他既是曲函的侯爺,靈楚無法正麵相問,隻好問與他相關的人。


    暮靄沮喪的搖頭,“小姐,我沒有做好你交給我的事。對不起!”


    靈楚緊張握拳的手頹然鬆開,“沒事,沒事。”


    “不過小姐你放心,我把你交代給我的事,告訴了二小姐,她說會把信送在昭陽郡主手上的。”


    靈楚擰眉,“緙針!”


    天香樓,天字號房間,漫著一股灰燼的味道。


    紫劍撫過桌上一柄玉笛,嬌俏的麵容上柔情幾許。“昊哥哥,別怪我,別怪我。”一指一筆劃過,唇瓣勾起。


    一陣敲門聲後,門外人道:“郡主,一切都安排好了。”


    她麵容燦爛,“好,未時一到,便出城門。”


    “那月玄皇帝那裏?”


    她冷哼一聲,“月玄王爺都隻剩一口氣了,他還有心思管我們嗎?況且,一切不有皇帝哥哥嗎?”


    紫劍為你鋪好的這一切,哥哥可還歡喜。


    曲函,皇宮。


    昔雨一身單薄樸素的衣衫,雙手合十跪在鋪墊上,覆著麵紗的臉龐,一雙清如明鏡的眼,看透紅塵般的脫俗靜然。


    一抹斜長的身影擋住了她的視線,肩膀一重,赫然披上了金絲織錦的外衫。


    男人濃重帶有情欲的氣息,“和朕迴寢宮。”承玄墨陽的手包住昔雨柔嫩的指尖,緩緩下滑。


    昔雨無聲躲過,身子避開他的懷抱,“民婦參見皇上。”


    承玄墨陽躬身欲扶她起身,昔雨刻意躲過,逐客令道:“皇上請迴。”


    承玄墨陽朗聲一笑,大步上前,逼得昔雨接連後退。


    他道:“曲函的天下都是朕的,朕為何要走。”說完,移步到昔雨麵前,擋住了她的去路。


    他灼熱的氣息噴灑在昔雨的耳邊,魅惑的清音,“昔雨,這天下朕要與你共享。”說完,他的雙臂就向昔雨壓去。


    昔雨借機往他的肩下穿過,拿過瓷盤上的匕,眸中盡是防備。“皇上自重,民婦”話音未落,偌大的宮殿響起瓷碗碎裂的聲音。


    承玄墨陽大步一邁,全然不顧地上的碎片,目光咄咄。“昔雨,你該知道,朕什麽都不在乎,朕要的一開始就是你。”


    “你!”昔雨纖細的手腕一痛,承玄墨陽攬上她的腰,眼眸灼灼的直視,嘴角勾起。


    “情蠱的解藥。”一字一句說得極慢,他的手在昔雨的腰間灼熱的逡巡。


    笑意在唇間漫出。


    忽地一陣冷風,寒冰四起。


    眨眼間,昔雨的身子已脫離他的圈禁。


    “沐昊。”昔雨又驚又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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