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十裏坡。


    靈楚手心的紙條被她攥出褶皺,簡單的幾個字,看了一遍又一遍。那熟悉的稱唿,她反複在心裏念著。難掩心中的激動,眼眶泛起濕潤,晶瑩的淚珠在手背暈染成朵朵透明的梅花。


    蒙蒙的雲霧中,層巒疊起的山峰,綺麗秀色。細雨若柳,朦朧垂拂,纖白的手指撫上眼角,清涼的溫度分不清是眼淚還是雨珠。


    “你哭什麽,馬上就可以見到他了。”靈楚秀眉緊蹙,一張小臉一下哭一下笑的。雙手扯著雙頰,盡量讓自己露出歡喜的笑容,反複告訴自己。“別緊張,鎮定,鎮定。”


    突然發現,連腳步都不受控製了。


    還有咫尺的距離,靈楚隔著稀落的林木,仿佛看見那抹無塵的身影。


    他雪白的發絲淩空飛舞,月白的衣角隨風揚起,迷蒙的塵色裏,他頎長的身姿,清冷縹緲。


    靈楚飛奔的跑去,兩眼的淚水嘩嘩的滾落,模糊她的視線。


    她好怕,好怕這一切是虛幻,直到雙手環在他精瘦的腰身,她才欣喜的落下眼淚,濕了眼前人的衣衫。臉貼在他的背上,哭泣的訴說。“師傅,是你,真的是你嗎?為什麽你這麽久都不來看我。你說過的,我迴到家後,你會寫信給我的,可一直都沒有,我寫給你的,為什麽不迴我,為什麽?你知不知道,沒有你的日子,我......”靈楚忽然睜開眼,水汽氤氳的瞳孔晶瑩透亮。


    悄然斂下眼,有些話,她卡在了口中。


    雙手更加環緊他的腰身,滿足的閉上眼,鼻間是他幽淡的味道,手心灼熱的溫度,令她緩緩睜開了眼。


    “你!”靈楚趔趄的後退幾步,呆滯的望著自己的手心,無力沉重感盈滿了全身。眼前一片模糊,那張陌生的臉,意外清晰。


    紅色的絲絛,飛揚的弧度,如柳葉的飛刀在眼前銀光一閃。


    “師傅!”


    靈楚倒下的一刻,如絲的細雨凝成碩大的珠子,打在她蒼白的麵頰,卷翹的睫羽如折翼的蝴蝶,漸漸失去生機,肩頭暈染的梅花,豔麗妖嬈。


    我要一輩子陪在師傅的身邊,除非師傅趕我走。不!就算師傅趕我走,我也要賴著。


    夜色沉下,雨過後的空中泛著濕潤的氣息。


    秦知賢束手而立,淡色的薄唇輕揚,幾縷青絲散落麵頰,映著幽邃的眼。“曲函的郡主,”眼眸劃過一抹冷然,“日。”


    眨眼,黑影現身在房梁之上。環抱於胸的手,持一柄墨色的寶劍,黑袍裹身,冷若冰霜的麵龐上,一雙冷目,陰沉灰暗。


    “唿”地一聲,薄如蟬翼的飛刀劃過麵頰,陰冷的麵容上,一絲鮮紅的印跡。


    兩指,飛刀的尖端,銀亮的刀身映出他死寂的眼。


    泛黃的紙,黑色的字體,在秦知賢的手中化成飛絮,鳳眸噙著冷厲決然。


    “王爺......”


    秦知賢揚手,打斷了日欲說的話。


    日死寂陰沉的眼一絲顫動。


    泛黃的紙業上,鮮紅的梅花印跡還未散去,濃烈的血腥味充斥在鼻間。


    絢爛的煙花盛放在空中,陰沉的瞳孔裏映出繽紛的顏色。


    一盆冰冷的水倒在了靈楚的身上,令她受傷的身體雪上加霜。


    靈楚緩緩睜開眼,腦袋的暈眩席卷她的全身,一聲嚶嚀溢出,肩頭裂骨的疼痛,折磨著她的身心。濕透的衣衫,暈染的鮮紅,插在肩胛的飛刀,鮮血淋漓。


    麵容慘白,一雙澈然的眸子裏,黯淡無光,鼻尖細密的水珠,滑過蒼白的唇瓣。


    許是冰涼的冷意還有身體的疼痛,靈楚的眼有了一絲清明,這才看清麵前的景象。


    破敗的廟宇,結滿蜘蛛網,撕成一塊一塊的布條,胡亂掛在懸梁,煙塵飛舞的空中盡是蒼蠅的叫聲,腐爛的臭味充斥在鼻間,令人作嘔。


    麵前的人一身灰袍,從頭到腳裹住,肥大的腰身,帽簷遮擋的容顏。縱然她竭力偽裝,靈楚還是從她的高度與腳步看出端倪。


    “你是誰?”靈楚的聲音氣弱無力,然一雙眼如針戒備的盯著她看。


    灰袍人哈哈大笑幾聲,銳利尖細又添陰柔,明顯經過裝扮。“要你命的人,”帶著黑色手套的手扣住了靈楚的下頜,黑暗中的眼如刀刺般的凝著她的麵部表情,嘴角嘲諷揚起。“不過現在,一網打盡。”四字極慢的吐在靈楚的唇邊,帶著一縷幽香更加堅定了靈楚的想法。


    眼眸垂下,望見灰袍人有些怪異的站姿,她的腳?靈楚的眼幽暗不明。


    廟外傳來砰砰、錚錚的響聲,靈楚眼眸劃過一抹緊張,會,會是誰?


    “你瞧,他來了。”尖細的聲音格外刺耳。


    灰袍人怪異的步伐,靈楚憂慮的同時也在細心的觀察著,直到尖銳的拍手聲,以及陰冷的話語,透著勢在必得的意味。


    聲音傳來,刀劍相向。那熟悉的嗓音,是他。靈楚掙紮的就要起身,然四肢被綁,身體酸軟,完全使不上力,她隻能著急的悶喊,但一想到會令來人分心,連忙止住了嘶喊的行為。


    你千萬不能有事。


    突然想到那個夢,她慌了神。


    暮靄拉著日的手臂,毫無膽怯的樣子,連連追問。“我家小姐在哪?你快告訴我呀!”


    日冷漠不語,隻是任她拉著自己的手,女子獨有的香味圍繞在身旁,他竟沒有那強烈推開的想法,一雙陰沉的眸子悄然顫動。


    “我不咬你的手。”暮靄看他一動不動,隻是任自己抓住手,再看到黑色袖袍下鮮明的齒印。她想他以為自己還要咬他的手,便匆忙解釋道。


    “我隻要你告訴我,小姐在哪?”說著,她險些都哭了出來。


    日望著她粉翹的圓臉上,一雙圓溜溜的大眼,閃著晶瑩的淚花,他的手忍不住往裏收。暮靄以為是他生氣的表現,急忙鬆開了手,道歉。


    “我不是有意的,你,別殺我。”


    日眨眼掃過她的身影,將腰間那枚薄若蟬翼,係著紅色絲絛的飛刀拿出。暮靄一看到此物,脫口而出。“我見過它,小姐也是看到這個後,就匆忙走了,還讓我不要告訴其他人。”想著臉不紅心不跳的向老爺和夫人說謊,她就忍不住後怕。這才匆忙來到賢王府,‘情投意合’的兩人總該知道彼此的情況吧!誰知道得來的是賢王進宮未迴的消息,當下已經是傍晚,她沒有辦法,隻好守在賢王府外。不巧她一時打盹,錯過了賢王迴來的時辰,再醒來時,便看到一身黑衣的日,她就像找到救命稻草一般,死死地拉住他的手不放。


    “內容。”日淡漠的說出兩字。


    暮靄尷尬的迴應,手撓向後腦勺,說:“我不知道。”


    圓溜溜的眼閃過一抹促狹,他輕易的捕捉到。


    兩人站在王府外,一黑一粉的身影,冷風撩起他們的衣衫,漸漸暈染的花朵。這時,遙遠的城外,火紅的光亮異常耀眼,血腥味彌漫空中。


    秦知賢束手而立,麵容冷峻,星星點點的血跡,令整張臉看來像是暗夜的修羅,嗜血殘忍。瞳孔倒影燃燒的火光,鳳眸斂下,隻有在望向那抹碧綠的身影時,他的眼才抖動,閃過關切又被狠厲的眸光所占領。


    靈楚雙手被扣,身子被人壓住,迫使雙膝下跪。灰蒙蒙的臉上,一雙漆亮的眼縱然身處險境,也難掩其璀璨的光輝。碧色的裙衫濕漉一片,鮮紅的顏色暈染開來,肩上的那把飛刀就像插入他的心裏,止不住的疼。


    殘缺的屍體,濃烈的血腥味,火紅的光。他孤身一人。


    靈楚瞳孔盈淚,麵容慘白,受傷的嘴角,猛烈地搖頭,卻隻是發出嗚嗚的聲音。


    灰袍人一把扯向靈楚腦後的發,迫使她不得不搖頭對著那張傾城的容顏,殺伐為他平添了冷酷與狠厲。


    “不要,不要。”


    靈楚使勁地搖頭,卻始終難以阻止他將飛刀穿過手臂的一刻。


    他不曾皺眉,“放了她。”霸氣傲然。


    灰袍人尖銳的嗓音哈哈大笑,似嘲弄。靈楚頭皮一陣疼痛,酸軟的身子又被猛烈地拉拽,蒼白的麵龐上,眉峰緊蹙,清亮的眼中淚光閃閃。


    “秦知賢,不要,你不要管我,你走啊!”靈楚泣聲的哭喊,滿臉盡是心傷。


    “嘶”是手筋挑去的聲音,“噔”的一聲,是飛刀落地的響聲。


    秦知賢的左手,鮮血淋漓,滴答的滑過手心,又墜入塵土裏。鐵青的顏色,僵硬的手背,他淡然的扯著唇角,聲音清冷。“夠嗎?”冷峻的麵容,蒼白的顏色,眉間的山峰,鳳眸依舊孤傲。


    銀亮的刀身上,鮮豔的血跡刺激著靈楚的眼,幹澀到眼淚都無法墜下,瞪大的瞳孔是對他深沉的愧疚。“秦知賢,你這個傻瓜,大傻瓜。”靈楚喊到最後,喉嚨越發沙啞。


    他扯開一抹饜足的笑容。落在灰袍人的眼裏,極其刺眼。帶著黑色手套的手,一把抽離,鮮紅的血奪湧而出,又再次插上,反複多次。


    “你若不想她死,便好好的站在那兒,否則......”冰涼的刀身慢慢的滑過靈楚蒼白的麵頰,柔嫩的肌膚溢出鮮紅,刀尖移到纖細的脖頸,直抵跳動的命脈。


    秦知賢雙眸赤紅,右手將飛刀握得極緊咬牙,腳下的動作拉開,凝聚內力,渾厚的力量似要破體而出。


    “你說,我挑斷你右手的手筋怎麽樣,”灰袍人手中的刀上下晃動,語調陰冷尖銳。“讓你們好做一對恩愛夫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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