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染不介意被人算計,人與人之間的博弈拚的是智力,以及對人心的掌握,中間或多或少摻雜些許運氣成份,即使不是棋逢敵手,也能從中體會樂趣。


    單純注重必然的結果,而不去享受過程,那未免太無趣了。


    藍染耐著性子,順從看守他的村民踏出地下牢房,迎麵吹來的風撫過前額,瀏海晃動,夜晚溫度降低,清新空氣湧入肺腑,驅散油膩的食物氣味……但還是殘留了一些在衣服上、皮膚表層。


    走動間夜風撩起衣裳下擺,喚醒沉澱的味道,藍染眉頭一皺,思考要吹多久的風才能完全去掉這一身油膩味。


    ……心情不佳。


    希望等會兒上演的戲碼能精彩些,藍染漫不經心地想道,要不然他在牢裏受的罪就太不值得了。


    內心平穩如止水,心湖沉靜未起波瀾,湖畔翠綠的植株安穩靜謐,前端垂下的葉片不見半滴恐懼凝結而成的水珠。


    畏怯?那是不可能的,即使沒有如今這一身力量,手無寸鐵遭遇未知的危險,他也不會產生畏縮惶恐這類情緒。


    那生而為人難免會滋生的負麵情感,對藍染而言,很陌生。


    村長走在藍染前方,另一名較為年輕的女人則在後頭壓尾,村中就隻有一名男性,還是自幼就被族人關禁閉的孩子,押送的任務當然不可能交由他去做。


    上了年紀頭發花白的村長不需要人攙扶,她行至房門外,瞥了眼族人向對方示意,接著跪坐下來小心翼翼地對門裏喚道。


    “蛇神大人,您要的人我們帶來了。”


    村長神色恭敬,眼中殘留恐懼的痕跡,她對全村人仰仗的神明大人心懷敬畏,又忍不住害怕,神明大人享用美餐的畫麵實在太刺激,血與殘隻支配腦海,普通人難以承受,看一次不但會記一輩子,還會連續做好幾天噩夢。


    門外,藍染表現的十分配合,被粗繩綁住的手背在身後,他不發一語看著村長。


    血腥味結合腐敗的臭味,一扇紙糊拉門根本掩飾不了,那細微連續的摩擦聲,仿佛有爬行動物帶著興味緩慢地挪動身子,勾起人類紮根心靈深處的恐慌。


    跪坐在藍染後方的女子瞳孔收縮,下意識吞咽口沫,置於大腿上的手彎曲收緊。


    “來了啊——”


    沙啞的嗓音傳出,猶如吐著蛇信的冷血動物嘶聲囈語,令人不寒而栗。


    “進來。”


    獲得允許,村長輕吐出一口濁氣,釋放緊張之情,有過多次經驗的她很快整理好情緒,帶著藍染進入房內,細心關上門。


    現在的她無從知曉幾分鍾後自己將遭遇什麽,沒有預知能力,也沒有透析未來的眼力,就隻能隨波逐流,被命運所推動。


    村長和族人退至後方,彎著脊背低頭行禮,藍染首當其衝,感覺有一道陰冷的視線落在身上,他抬起眼簾向前望去,看見一名下肢如蛇的女鬼,用豎瞳打量自己。


    那是一張蛇的臉龐,眼球是人的兩倍大,唇間吐出的蛇信細長,既不能稱之為人,也不能說是蛇類,仿佛強行將人與蛇特征合並,顯得不倫不類。


    “外來者……你有一副好看的皮囊,很好,很好,我很喜歡。”


    村長和女人低頭閉嘴不言,唯恐打擾了蛇神大人的興致,在蛇神大人開口趕人前,他們沒有主動退出房間的權力。


    女鬼向前爬行,蛇身摩擦疊席,她有著尖銳指甲的手抓住了一件物品。


    蛇尾繞著藍染周圍盤了一圈,女鬼直起身子,舉著手中的日輪刀。


    “你怎麽會有這個?這是鬼殺隊才有的佩刀。”


    村長不知道這迴事,眼神流露疑惑的情緒,她與族人對視一眼,族人搖頭表示自己也不清楚。


    藍染被奪了武器,雙手受到束縛,女鬼認定他沒有威脅,於是便帶著獵食者對待羔羊的傲慢,晃了晃手中的刀。


    外貌這麽顯眼,要是有威脅消息早就傳出去了,她不會到現在還沒聽過,想來隻是微不足道的小角色。


    覬覦眼前的美色,女鬼縮小了蛇尾的包圍圈。


    “小的還要再等幾年,現在先來享用美味的正餐吧!”


    女鬼向藍染伸手,指甲對準了那對漂亮的眼瞳。


    藍染笑了。


    在這種緊要關頭,他薄唇一勾,無聲微笑。


    嘲諷對立者的愚蠢,有眼無珠。


    ——膽敢對他動歪腦筋,就要付出相應的代價,承擔後果。


    他從來就不是一個以德報怨的人。


    藍染動作極為迅速,他的手背青筋凸起,指甲銳利富有攻擊性,揮動間砍下女鬼一條臂膀,閃身貼近女鬼,奪迴日輪刀。


    “鏘!”


    藍染果斷拔刀,女鬼發瘋般衝上來,他眼睛一眨不眨,將蛇身惡鬼斬成數節,切口整齊,血灑了一地。


    “啊、啊啊……”


    村長瞪大眼睛,布滿血絲的眼球盯著鬼在地上滾的頭顱,意識到發生了什麽,憤怒戰勝恐懼,她聲嘶力竭地吼,“你殺了蛇神大人!你會被詛咒的!該死— —”


    垂下的刀尖仍滴著血,藍染有些意外,他沒有因為村長謾罵而生氣,隻是覺得這村子的人腦袋果然都不正常。


    當你凝視深淵,深淵也同樣凝視著你,這些以誘殺旅人搶奪錢財為生的人,終將被惡鬼同化,雖然看起來像人,卻有著一顆罪惡的心髒。


    藍染沒有迴應村長,手起刀落又收割了一人頭,完全不在乎的表情讓幸存的女人麵露驚恐。


    見藍染看了過來,女人身體止不住顫抖,眼淚溢出充滿恐懼地哀求道,“別殺我!求求你別殺我!我、我都是聽村長吩咐,沒有想要害你的意思!”


    藍染沒有理會女人的辯解,他的聲音聽不出喜怒。


    “你是以什麽身份,什麽立場請求我呢?”


    女人不敢搪塞藍染,她瞅了眼男人的臉色,絞盡腦汁思考恰當的迴答。


    “我……我可以幫你保密,不會有人知道你今晚做的事。”


    藍染被女人的天真逗笑了,這話是在騙誰?說出來恐怕連自己也無法欺騙,更何況,他早就為這村子的人定好結局。


    男人眼神平和,尋不著一絲發怒跡象,讓人更加地摸不清他的想法。


    “別緊張。”藍染安撫道。


    見藍染沒有動手的意思,女人心裏鬆了口氣,卻在下一刻聽見喪鍾敲響的聲音,毀滅與死亡相攜而來。


    “你幾乎感覺不到疼痛,彌留的意識也隻停留一瞬間。”


    話音落下,女人的視角翻轉,他看見男人沒有絲毫贅肉的下巴、熟悉的天花板,隨後一切歸於沉寂。


    月色下,持續片刻的血腥殺戮告一段落,殷紅的液體沿著刀身滑落,肅清盤據村落的罪惡,亦截斷受害者增加的可能。


    男孩傻傻地抱著蛇,渾身冰冷,卻意外地沒有感到多少害怕的情緒,比起手持長刀猶如鬼神般的男人,準備把他養大再吃的怪物更為可憎。


    要……殺了我嗎?


    男孩恍惚的眼裏流露解脫的神色,卻仍有微光閃爍,他不甘心,好不容易快逃出來了,他還沒仔細看過外麵的景色。


    雜亂的思緒充滿腦海,待小白蛇碰了碰他的臉頰,男孩才恍然迴神,看著男人走向村子出口的背影發愣。


    藍染手臂一甩,刀身剩餘的血液飛濺,他反手收刀入鞘,踩著平穩的步子走出與鬼共生的村落。


    走了一段路進入森林,夜裏黑影遍布,正是妖魔鬼怪橫行的時間。


    藍染步伐一頓,挑眉往後看。


    沾染髒汙的衣角不複潔白,藍染一眼就認出了它的主人。


    不需要看也知道,男孩就在他的感應範圍內,膽子挺大,敢跟著誅殺全族的兇手,還是在危險環繞的夜晚。


    豁出去了?不錯的覺悟。


    身後綴著一個小尾巴,藍染沒有驅趕男孩,任由對方不遠不近的跟著自己。


    男孩想更靠近藍染一些,但又害怕遭到驅趕,於是兩人便維持微妙的平衡,不交流不幹擾。


    在溪流旁找地方坐下,藍染抽出長刀,迎著月光端詳,指尖撫著平滑的刀身。


    他在檢查刀的狀態,不方便讓鬼殺隊的刀匠保養,他自己來也行。


    男孩抱著腿坐在不遠處,像是要確認藍染還在似的,頻頻轉過頭看他,看見藍染的身影才安心。


    小白蛇從男孩肩膀順著彎曲的手臂爬下來,向溪流移動,人性化地迴頭盯著小主人。


    男孩重新換了位置,眼睛看著清澈水麵,最顯眼的是一隻金色一隻青色的眼眸。


    手觸摸包裹下半張臉的繃帶,男孩猶豫一陣,解開繃帶讓結痂的猙獰傷口暴露在空氣中。


    兩側嘴角被利刃割開,形狀可怖,刺痛了他的眼球。


    “……”


    小白蛇陪伴在側,男孩閉著尚未完全複原的嘴巴,眼神沉沉地看著水麵倒影。


    那是他自己,無比猙獰且醜陋的模樣。


    “受傷了?”


    突然響起的聲音嚇到男孩,他瞳孔收縮,仰頭看著不知何時出現在身旁的男人。


    不要!不要看我!


    男孩舉起手臂,慌亂地擋住下半張臉,自卑的情緒瞬間湧出,身子往後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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