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染大人,我想成為一名獵鬼人。”


    少年昂首,神情一如既往的認真。


    “如果我的記憶力沒出錯,我記得你的夢想是當一名出色的武士。”


    緣一沒有反駁,沒錯,這是他許下的願望,且不斷朝這個目標邁進,打從在庭院裏看見兄長專注練劍的那一刻起,這個願望就已成形。


    與兄長告別的那一次,他再次許諾絕不輕言放棄,會勤於鍛煉,直至體魄與技巧都達到他人難以超越的境界,這是緣一給兄長的承諾,也是他對自身的期許。


    “獵鬼人與武士,兩者並不衝突。”緣一想了想,對教導自己的師長這麽說道,他會繼續精進劍術,刀鋒斬殺的目標是危害人間的鬼。


    不對,衝突是有的,且必然存在。


    獵鬼人與武士就本質而言並無太大不同,前者需奉獻一身誅殺惡鬼,後者對抗的是人,相較之下,當武士的條件沒獵鬼人這麽苛刻,最起碼他們麵對的還是同類,而非超出固有觀念,普通武器還殺不死的殘暴生物。


    藍染對緣一突如其來的決定感到好奇,他不認為有過一麵之緣的人慘死會讓少年做出這樣的決定,或許會有憤怒、悲傷的情感浮出水麵,卻還不足以成為定下目標的動機。


    “你為何想當獵鬼人?待你成長起來,鬼的存在不會給你帶來太多困擾,因為到了那時,你已經擁有超越他們的力量。”


    緣一沒有立刻迴答,他眼神放空,思緒迴到從藍染那兒聽聞世上有鬼存在的那一天。


    鬼是一個關鍵詞,它就像落入湖中的雨滴,輕而易舉打破水麵的平靜,少年的心跳驟然加快,瞳孔收縮,他不明白為何自己的身體會有這麽大的反應。


    仿佛感覺到有分不清年齡性別的聲音在腦海響起,告訴他,站在鬼的另一邊。


    與鬼為敵,這念頭一旦萌芽就無法壓抑消除,它在腦海紮根,又好似融於骨血。


    緣一低垂黑色腦袋,語氣有些茫然,“需要正當理由,才能當獵鬼人麽?”


    沒有人在聽見他的願望後不說二話選擇支持,他好像總是遭遇這些,反對、質疑,緣一沒有生氣,他隻是單純的感到不解。


    “當然不是。”


    藍染笑了笑,伸出大掌輕撫少年的腦袋,安慰性質的動作讓緣一重新抬起頭。


    “無論你想成為什麽樣的人我都會支持你,若是真想當一名獵鬼人,我也可以提供協助,但是在此之前,你的想法可願意說給我聽?”


    緣一頓了頓,用簡潔直白的用詞描述有關少年一家人的事情,藍染安靜聆聽,這些他都聽過,在他們剛走出前一個村落的那會兒。


    行動不便的母親,身為家中支柱的少年,還有尚未學會走路的妹妹,這是一個以悲劇做結的故事,過程中沒有太大的波瀾起伏。


    孩子們的父親不久前因病逝世,疾病促成的死亡在這時代稀鬆平常,平民的生活條件不佳,直接導致死亡率居高不下。


    少年迫於無奈,用不足以承擔重量的肩膀扛起家計,每天每夜都在擔憂全家人的下一餐沒有著落。


    他的笑容隱約可見憂慮的影子,受生活所壓迫,卻依舊保有善良的本質,即便知曉緣一身上沒錢,還是耐心地掛著笑臉,給對方挨個介紹自己的作品。


    與少年麵對麵的緣一記下了那抹笑容,帶著短暫相處過的記憶片段,與親近之人踏上旅途,未曾想過初次見麵成了最後一麵。


    生命太脆弱了,總是在不經意間消逝。


    “我想……為這個美麗的世界做些什麽。”


    盡一份微薄之力,哪怕隻有一點也好,如果他的投入能讓世上少一些悲劇,又有什麽理由不這麽做呢?


    藍染挑眉,對少年小小年紀就有這麽高的覺悟感到意外,但這個人是生而不凡的緣一,他又覺得事情發展早有預兆。


    說完最後一句,緣一安靜下來等待藍染的反應,藍染沒有讓緣一生出丁點兒失望的情緒,他同意了,讚成的果斷。


    緣一眼睛直盯藍染,他看見膚色蒼白的男人對他勾唇一笑。


    “我說過我會支持你。”


    “做你想做的事,做你認為正確的事,我要說給你聽的還是那句話。”


    “努力吧,緣一。”


    黑發少年眼神發亮,“是!”


    鎹鴉展翼翱翔,漆黑的翅膀迎著風,它察覺下方人腳步放慢隱隱有脫隊跡象,一側翅膀往下壓,降低高度鑽入樹林。


    速度太慢會延誤解救搭檔的時機,鎹鴉兄覺得自己需要適時抗議一下,它和搭檔是有革命情感的,怎能忽略正在受難的同伴。


    選擇性忽略與搭檔互相傷害的日常相處模式,鎹鴉嚴肅地想。


    如果晚了幾秒來不及趕上的話……如果真的運氣這麽差……


    ——願搭檔在天之靈安息。


    和妖怪玩你跑我追遊戲的刀匠:“我還沒死呢渾蛋!”


    刀匠通常不會有專屬鎹鴉幫忙傳遞訊息,畢竟他又不是衝在最前麵的人,受過專業訓練的鎹鴉數量有限,需留給負責搜集情報、與鬼交戰的一線人員。


    然而為藍染鍛造刀劍的男子是個例外,他早早踏出刀匠聚集的村落,主動脫離保護,理由卻讓人聽了哭笑不得。


    “群聚會讓我分心,我要找一個絕對安靜人煙稀少的地方鍛造寶刀!”


    這是原話,刀匠理直氣壯地說完,在村長臉頰抽搐的扭曲表情下,帶著工具走出村子,他是村中技術最好的師父,村長為了他愁掉了不少頭發。


    鎹鴉就是領導知曉情況後派遣給刀匠的幫手,負責隨時盯著一邊打造刀劍一邊浪跡天涯的刀匠。


    一道黑影竄入樹林,距離近了揮舞翅膀降落在少年肩上,發出響亮的叫聲表示催促之意。


    對藍染,鎹鴉不敢這麽放肆,總感覺好像給藍染添麻煩小命就會不保,目標改成緣一就好多了,叫起來沒壓力。


    緣一正在思考要說什麽安慰躁動的鎹鴉兄,敏銳的神經察覺氣氛異常,表情肅穆,視線搜索周圍不放過任何一絲細節。


    “……藍染大人。”


    “嗯。”


    藍染應聲,從容的氣質不曾變化,他眯了眯眼,捕捉非人之物的氣息,感歎般地說道,“看來是沒走遠啊。”


    緣一眼神銳利,他聽懂了藍染並未詳細說明的語句,是兇手!殺害一家三口的兇手!


    叫聲戛然而止,擁有動物野性直覺的鎹鴉最後才發現威脅,有過旁觀戰鬥的經驗,鎹鴉沒有驚慌失措,為避免妨礙兩人,它主動張開雙翼飛上天空。


    “試試嗎?”藍染側首詢問,淡然的淺紫瞳仁映著少年蹙眉的麵龐,這隻欲襲擊他們的鬼,之於藍染隻是微不足道的螻蟻,他不會計較拍掉的灰塵總量,拿來給緣一練手正好。


    緣一倏地看向藍染,對視片刻,眼神堅定地頷首。


    鬼對普通人而言是災難,到了他們這裏,卻什麽也不是,沒有特殊能力的鬼直接從樹後衝了出來,蠻力與尖爪利齒是他們的倚仗,藍染拋出腰間用鞘斂其鋒芒的利刃,緣一往前跑了幾步,目測距離伸手抓住長刀,刀劍眨眼間出鞘發出清脆的金石聲,雪白刀身映著猙獰醜陋的麵孔。


    緣一一手握刀,一手拿鞘,身子輕巧地偏移,黑發飛揚,鬢發擦過臉頰,他躲開抓向要害的指甲,虎口卡著刀柄灌入力量,斬下鬼沾血的手臂,反手又是一刀,直接讓鬼的頭顱失去支撐砸在地麵。


    腦袋滾了好幾圈鬼才反應過來,他怒睜雙眼,眼球布滿血絲,憤怒不甘夾雜著後悔畏懼,不為肆意殘殺無辜懺悔,而是他主動挑釁了不該對立之人,蘊含太陽之力的刀刃正在破壞鬼的身體,從末端開始塵化,身軀潰散。


    親手斬開肉.體的觸感讓緣一無比難受,他不喜歡這種感覺,這比當初用竹袋刀的手感還不好,卻也明白這是必須克服的心理障礙,緣一沉默半晌轉頭看向死去的鬼,鬼的脖子被日輪刀切開,身體化為粉塵消散。


    “快了,再過一陣子,你也會拿到屬於你的刀。”藍染接過武器,放迴原本的位置。


    “嗯。”緣一麵對鬼時冰冷的神情有所緩和,他垂在身體兩側的手下意識握住又鬆開,不知是為了適應,還是為了加速遺忘的過程


    他其實不急著取得刀劍,藍染肯答應送他一把刀,他就已經十分開心了。


    真好,是藍染大人贈送的禮物。


    緣一還記得兄長向他展現真刀時的表情,那是他從未見過的喜悅笑容,宛如盛夏的陽光燦爛又耀眼。


    鎹鴉探頭探腦,確定危機解除,又拍著翅膀在兩人頭上盤旋,本想持續用叫聲催促,卻突然感覺到一股讓它恐懼的目光,立馬閉上嘴安安靜靜的飛。


    識時務者為俊傑,它是俊鴉!


    藍染瞥了眼迫不及待的黑色鳥兒,對緣一道,“走吧。”


    朝著目的地邁進,營救目標是被妖怪追趕到懷疑人生,有著不群居才有心情造刀怪癖的任性刀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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