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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 蘇青從他嬸嬸那裏迴來之後,就發現他同哥有點傻呆呆的,把家裏上上下下打掃了一遍,坐在書桌麵前發呆, 像個小機器人似的。


    蘇青從後麵抱他,看他桌上空白的一張卷子,和旁邊密密麻麻的草稿紙。


    “發什麽呆?”蘇青拿著他的筆把答案往卷子上填。


    陳同忽然捉住他的手:“哎, 這份寒假作業不是我的。”


    “嗯?”蘇青翻到封麵, 看見一個不認識的名字龍飛鳳舞跟鬼畫符一樣,“這是誰?”


    “我也不認識。”陳同從封底裏拿出一張便簽紙, 上麵寫了收件人的地址信息。


    陳同從書桌旁邊抱上來一個紙箱, 裁紙刀劃開膠帶,裏麵全是寒假作業。


    蘇青看得發愣:“這又是誰和誰, 你弄這麽多寒假作業來幹什麽?”


    “養你啊!”陳同掏出裏麵的書,翻開頭兩本,從裏麵拿出薄薄一遝紅票子, 往蘇青麵前一甩,“喏!賺錢!”


    蘇青翻了幾本寒假作業本, 有一中的習題冊、練習卷,還有實驗中學的打印卷, 陳同腳邊的三四個紙箱, 數出來的紅票子加起來三千多。


    這些作業內頁無一例外是空白,隻有習題冊的第一頁亂七八糟答了點字。


    蘇青還沒明白呢:“你幫人寫寒假作業?”


    陳同呆呆地:“啊……我很厲害的。”


    他偷瞟了一眼蘇青:“這裏麵還有二十三班的呢,說不定魏東也有, 去年就有他。”


    蘇青滿頭問號包,一臉迷茫地看著陳同。


    腳下的箱子是按學校年級擺放的,一中、三中、實驗學校,大部分都是高一高二的習題冊,上麵的字也沒多好看。


    陳同揚了揚手機,給蘇青看了個q群叫“五三學習社”,消息刷得比摩天樓還高。


    陳同翻了本他們同年級的統一的寒假作業本,看了看第一頁原主人的筆跡,照著自己的答案抄了上去,把筆跡模仿了個十成十。


    蘇青十分震驚,因為平時陳同的字工整又好看,和這會兒的“狂草”完全不同。


    “你還會這個?模仿別人的筆跡?”蘇青瞪著眼睛看他筆走龍蛇。


    陳同得意地翹起尾巴:“那是,我可是聖手書生小蕭讓!”


    他一邊把答案“印刷”上去,一邊和蘇青聊天:“你嬸嬸找你什麽事啊?”


    蘇青還沒從陳同的隱藏技能裏抽離,一邊覺得他嬸嬸也挺逗:“他說過年給我買輛車。”


    “什麽?”陳同轉過頭來,“什麽車,玩具車還是真車?”


    蘇青也覺得這麽土豪的方式有些粗暴,他咳嗽一下:“真車。不過我還沒國內的駕照……”


    陳同筆都停了,好半天才唿了口氣,說道:“難道這就是強者的世界嗎?”


    蘇青被他說得一樂,書桌旁邊也沒什麽好看的,陳同的這種“印刷機”模式他不是很喜歡,幹脆抱著平板躺到床上去了。


    陳同一邊問他:“你在看什麽?”


    “書。”蘇青說完就不再多言,沉浸到看書中去了。


    陳同把一箱一中高二年級的寒假作業搞定,窗外已經快到傍晚,宋嫻打來一個電話說煲了鴿子湯要給他送來,陳同拒絕不過,隻能由著她來。


    打完電話才覺得手腕酸痛,他揉了揉,轉頭發現蘇青還在看書。


    陳同擠了過去:“在看什麽?”


    蘇青讓出位置來給他,陳同看了看屏幕上的書名《數字情種》。


    “埃爾德什的故事,”蘇青笑了下,“閑得無聊,這本書我已經看過很多遍了。”


    陳同:“the man who loved only nuers,聽說過這本書。畢竟埃爾德什是當代最偉大的數學家之一。”


    蘇青抱著陳同翻了個身,把他壓在床上,兩個人趴著,蘇青手裏舉著平板兩個人一起看書,把腦袋擱在陳同的腦袋上。


    蘇青的手肘撐著,陳同也不會覺得累,看得還挺入迷,隻是蘇青看著看著,目光就落到陳同身上去了。


    陳同毛絨的一顆腦袋占據在他視線裏,露著隻軟乎乎的耳朵。


    陳同的膚色並不白皙,有點像小土狗似的,但是他……蘇青愣愣地盯著他的耳廓,滿腦子全是陳同柔軟的嘴唇和腰。


    陳同毫無察覺,反手捅了捅他:“看完沒,翻頁了啊。”


    “嗯。”蘇青手肘撐著床,悄默默放鬆了點,溫水煮青蛙似的,往下放低了一點……離他的耳朵近了點。


    陳同嫌他熱,抓了抓耳朵,把蘇青的臉推遠了點,看著屏幕又說:“翻頁了啊。”


    蘇青捧著平板沒有動,陳同抓著他的手指頭往旁邊一滑。


    蘇青眼睛亂轉,又把手收緊了一點,這迴陳同發覺了,迴頭瞧了眼他。


    蘇青十分無辜地眨著眼睛。


    陳同不和他計較,忍耐了好一會兒,但是被他壓得喘不過氣,蘇青也不放開他,還蹭他的臉。


    將就了一會兒陳同受不住地推了推他:“一會兒宋嫻來了,你別鬧。”


    蘇青撅著嘴看了會兒陳同,捏捏他的耳朵往旁邊一倒,把平板收起來:“erdos提出,究竟是我們創造了數學還是僅僅發現了它,他把咖啡變成數學定理,論文著作一千五百多篇,僅次於歐拉。他的合作者超過四百五十位,甚至還有個概念叫做erdos數,你知道erdos數嗎?”


    陳同點了頭,蘇青卻還是說:“把erdos看做是0,和他有直接合作關係的數學家們是1,和這些數學家們合作過的合作者是2,以此類推……1903到2016年之間,所有的fields獎得主的erdos數都不超過6。”


    蘇青的眼睛裏流露出向往,陳同是第一次看見他的這種向往。


    陳同有些癡了:“所以你也想把咖啡變成數學定理嗎?”


    蘇青起身踢了踢他桌邊的紙箱子:“數學就是用數學語言解析世界的過程,我們都是把咖啡變成數學定理的機器,所以我覺得你不用做這些。”


    蘇青抓住陳同的手幫他按摩手腕:“累嗎?”


    “……”陳同收迴手,“還行。”


    蘇青低頭親了親他,陳同有點心不在焉:“昨天我爸來了一趟,說希望我寒假迴家住,我沒答應。”


    “嗯……”蘇青笑說,“今年我叔叔嬸嬸就在本地過年,你要不要去我家?”


    陳同看他一眼,拒絕說:“寒假在哪住和過年在哪過還是沒什麽好討論的,過年肯定要和我爸一起,隻是寒假就不和他們一起了,過完年我就迴來。”


    “父子關係要怎麽用數學定理解答?”陳同枕著腦袋,“是因果是概率還是要弄出一個方程或者方程組?估計建模都不一定能把它分析清楚吧……咖啡就是咖啡,不是數學定理,你可以用數學定理解釋咖啡,我也可以持有我的不同。”


    陳同踹了他一腳:“不當家不知道柴米油鹽貴,我賺錢幹你什麽事兒了?”


    蘇青抓住他的腳踝:“你不是要養我嗎,我不要你養,弄這麽辛苦做什麽?你缺錢麽,缺錢就和哥哥講……唔……和哥哥講好嗎?”


    陳同瞪著他,蘇青小聲說:“沒有別的意思。”


    “你是少爺,我又不是,”陳同把腳掙迴來,“我樂意,你管我呢。你的征途是星辰大海,我就想耕耘好我的一畝三分地。”


    陳同越想越氣,蹬著腳踹他,蘇青無奈地用手攔:“好好好,我錯了,我錯了!”


    陳同踹他還不解氣,撲過去上手撓,蘇青看出來他借機耍無賴,把他的手一抓,陳同一個失重撲在他膝蓋上,緊接著被蘇青打了屁股。


    “啊!”陳同立馬護住自己,“我發現你這人就是圖謀不軌!你幹嘛老打我屁股!不是第一次了!”


    蘇青抿著嘴唇,陳同瞪他:“你還笑!你心裏有鬼!”


    蘇青拍了他三下,“啪啪啪”,陳同又氣又笑,把他撲在床上:“你再這樣我可要不客氣了!”


    蘇青笑他:“你要怎麽不客氣?”


    陳同哼了兩哼:“以後我上你!”


    蘇青突然語塞,抓著他的腰把他翻了下去撓他的癢癢窩,陳同立時怪笑起來縮成一團,蘇青邊撓邊問:“誰上誰?嗯?誰上誰?”


    “我上你!”一開始陳同還強嘴,後來就在鵝叫聲裏笑成了:“我上我上我……上我、上我、你上我!快放開我,肚子要笑炸了!哥!”


    蘇青摁住他:“叫哥哥,兩個字,連著。”


    “神經病啊!”陳同笑得肚子抽抽,罵人都罵不利索,哼哼打滾,看見蘇青的手又要伸過來,立馬道:“哥哥!”


    蘇青作勢撓他的手一摟他的腰,滾在床上親他的嘴唇,陳同被他吻得氣息發亂,羞窘裏曲起腿來。


    蘇青察覺到了,更是變本加厲,陳同也有些忍不住,可宋嫻一會兒就來了。


    他推了推蘇青的肩,蘇青心有靈犀地反應過來,不動了。


    陳同:“你好重,我要被你壓死了。”


    “……”蘇青滿頭的包,“別說話!”


    陳同攤成一個大字做的餅,又堵不住他那張喜歡叨叨的嘴:“看起來也不胖,你好重,這就是身高帶來的差異嗎?——你硌著我了。”


    蘇青:“……”


    蘇青羞惱地說:“過一會兒就好了。”


    “好不了,”陳同快死了似的說,“我好不了了哥哥。”


    蘇青:“……你能不能閉嘴。”


    “可是你真的硌著我了,”陳同擰巴著眉毛,“腰疼。”


    “我什麽都沒做!”蘇青委屈又抓狂,把他抱得更緊。


    “你壓著我了!”陳同也很生氣,“你腰帶扣!硌著我腰了!痛!”


    “……”


    “……操,”陳同反應過來,瞪著蘇青,“我突然想到一個詞——”


    蘇青:“我覺得你最好不要說。”


    “青黃不接,”可陳同已經說出來了,還樂著問他,“字麵上看是不是挺合適的?”


    “……”蘇青覺得他總有一天會被陳同氣死,打也不是罵也不是,動手怕出事,動口舍不得,蘇青瞪著他眼睛眥得很圓,抓著他腦瓜,撞了一下。


    “啊!”陳同捂住腦門縮起來,“你……你幹嘛撞我!”


    蘇青溫柔笑笑,順過他的頭發:“以後不會這樣了。”


    笑裏藏刀的,陳同打了個激靈,感覺蘇青抓了把他的屁股,聽見他哥說:“真的。”


    門鈴聲響起來,宋嫻來了,陳同立馬從床上跳起來,滿臉通紅結結巴巴說:“宋、宋老師來了!我去給她開門!”


    稱唿都禿嚕錯了,他受驚一般跳走,蘇青從衣櫃裏翻了幾件他留在這裏的衣服,往衛生間去。


    陳同一開門就看見宋嫻微微驚訝和端詳的臉,宋嫻問他:“你發燒了?額頭上這一塊紅是怎麽迴事?”


    “沒、沒啊!”陳同在門口傻站了一會兒才想起來說,“阿姨您進!”


    宋嫻把保溫桶放在桌上,盯著陳同看了好半天:“你一個人在家?”


    “不是,”陳同心虛地連忙找開話題,“阿姨你天天給我送湯我都不好意思,最近都吃胖了,吃胖了可就沒那麽帥氣了。”


    宋嫻驚訝問道:“還有誰在?”


    宋嫻心驚肉跳地看著陳同好了的腿,和他通紅的臉,鬼使神差想起那條粉色的裙子來,心說難道真的藏了個小姑娘?!


    她徑直往陳同臥室方向去,衛生間也在那邊,她聽見了花灑的水聲,驀然迴頭看向陳同:“誰在裏麵洗澡?”


    陳同心頭一跳:“蘇、蘇青啊。”


    他這一結巴,宋嫻反倒不相信那是蘇青了,她反應得很快,又走迴桌邊給他倒出鴿子湯來:“哦,小蘇啊……湯還是熱的,你趁熱喝,應該還能多出一碗來,你給他也盛一碗。”


    陳同連聲應了好,把蘇青那份也倒出來,然後傻了,往常宋嫻經常是送了湯就走,今天卻不動了,坐在桌邊和他嘮起家常來……陳同的小心髒撲通撲通的。


    過了半個來小時,宋嫻心說,衛生間裏的小姑娘是不是真就不出來了?等著她走?


    她還琢磨了好一會兒等下自己要怎麽發言要怎麽理性對待。


    沒等她再思索下去怎麽教育孩子,蘇青洗完澡裹著衣服出來,他在衛生間幹了壞事,出來看見宋嫻還在也是狠狠一愣。


    宋嫻見了是蘇青,還是一愣。


    劇情和他們想的根本不一樣啊!


    “你……是你?”宋嫻立馬意識到自己的表情太過驚訝,不合乎情理,於是急急改口道,“穿得這麽少,南方和北方的冬天不一樣,你小心感冒!快去找件外套!”


    宋嫻知道蘇青是從北京來的,故而這麽說。


    蘇青倒是挺淡定:“阿姨好,不用,剛洗完澡出來有點熱,我家的花灑壞了,就到陳同這邊來洗個澡。”


    陳同小口嘬湯,半個多小時沒喝完一碗,聞言嗆得咳嗽一聲,那兩人齊齊看過來。


    陳同心說,你家按摩浴缸都有,還怪花灑多餘……


    他看著宋嫻和蘇青,口不應心地解釋說:“喝急了,嗆的。”


    宋嫻眼神在他和陳同之間瞟了瞟,最後收迴去,對蘇青說:“你一直在洗澡,湯我給你放在鍋裏隔水熱了,你也趕緊吃,乳鴿子熬的湯,裏麵還放了參和枸杞,吃了好,補身體。”


    宋嫻覺得尷尬,過了會兒借口離開,陳同扶著關上的門把手長長舒了一口氣。


    蘇青仰著腦袋滿口鮮香,伸手捂住鼻子。


    陳同:“你幹嘛呢?”


    “再補就要超標了,”蘇青歎了口氣,看著陳同,“我也迴去了。”


    “就走?”陳同有些驚訝。


    蘇青撅著嘴,不太樂意地說:“留著幹什麽?你?”


    陳同對騷話情話反應慢,過了會兒才轉過彎,陳同立馬推著蘇青羞臊地趕客:“快走快走你快走!滾——”


    蘇青被他推出門外去,又見著陳同在門口踟躕一下,倚著門框有些舍不得,變變扭扭說:“明天再見。”


    蘇青被他說得發笑,揉了揉他的腦袋。


    陳同覺得自己快完了。


    他感覺自己心裏快樂得在冒泡,像是草坪上湧出來的粉紅色的大象牙膏。


    突然地陳同就很想和朋友分享一下自己的快樂!


    哪怕不說出戀愛事實,他也想炫耀一下自己現在的快樂心情。


    陳同第一個想到的就是鍋蓋,可是一連三個電話,包括微信視頻電話語音電話,鍋蓋都沒接。


    陳同遺憾地歎了口氣,縮在被子裏偷偷地笑。


    作者有話要說:一個數學家就是一台把咖啡轉化為數學定理的機器。——保羅·埃爾德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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