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媳婦,我等你好久了。”


    肌肉潮湧動中,隻有他與他,相對而立。


    時隔多年之後,夙夜還能迴憶起那一幕,那一幕如九曜升空,大地焚燒一般明亮、刺眼、炙熱,深深地烙印在夙夜的腦海之中。


    五歲小孩死死地攥著他衣服的下擺,高昂著腦袋,霸道地宣布:“媳婦,我等你好久了。”


    夙夜一個激靈,從五雷轟頂的狀態中恢複過來。


    “誰他媽是你媳婦,滾犢子!”


    夙夜猛地一抖衣服,小孩如拴在衣角上一般死不撒手,兩腳在空中蹬了一下,整個人以衣角為圓心,身高為半徑,沿著走廊的牆壁踩了半圈,蹬蹬蹬蹬,又落下來。


    在這期間,夙夜的翩然若仙月白繡蘭草外紗內棉錦秀坊限量版手工外衣被小孩“嗤啦”一聲扯掉一半,露出裏麵潔白如雪的襯褲。


    小孩鬆開手,有些慌亂又有些害羞地別過臉,鼓著腮幫子,小聲說:“對不起。”


    媽的你才多大看到同性的襯褲都要作嬌羞狀?


    那剛才怎麽好意思隨便拉著別人的衣服叫媳婦?


    但是,等等——夙夜沉下臉來——這小孩,把他認成女的了?


    就在夙夜快要破功之時,男中音恰如其分地出聲了。


    【受益一生的親情、友情、真情、愛情故事大全集。】


    【在現實生活中,許多獨生子女總是被寵愛,被自家人視為小王子、小公主。所有的都這樣嗎?並非。一個五歲的孩子被父親關在黑暗的房間外,加上大風唿唿聲,實在是很害怕。父親卻說:“就會哭,今天沒人給你開門。”一個五歲的孩子,除了哭,還能怎樣呢?難道還會想辦法嗎?父親為什麽不讓別人給一個五歲的孩子開門呢?因為,父親不讓開門,是想讓一個五歲的孩子自己開門進來。成功之門,隻能靠自己開啟。】


    夙夜的腦袋裏充斥著“一個五歲的孩子”“一個五歲的孩子”和“一個五歲的孩子”,他實在沒有辦法再去思考別的事情,包括之前他到底在生什麽氣,他下一步打算幹什麽。


    “再這樣下去,我會經常失憶,記不住東西,提早進入老年健忘狀態。”夙夜自言自語。


    【所以你就不要說髒話嘛,俗話講得好,禍從口出,隻要管好自己的嘴巴,一定能夠順順利利地度過一生。】男中音及時地插-入說教。


    “嘩”!


    眼前的五歲小孩抖開自己的外衣,走上前來,認真地裹在夙夜身上,還在他背後打了個蝴蝶結。


    夙夜見狀,哭笑不得,他正好也忘了為什麽生氣了,便想著趕緊走開,去找晉胡。


    他這一轉身要走,小孩又騰騰騰跟上。


    夙夜疑惑:“你跟著我幹什麽?”


    小孩眨巴眨巴無辜的大眼睛:“媳婦兒不要丟下我。”


    夙夜猛地想起來他剛才到底為什麽生氣,這個小孩竟然把他當成女人,是時候給小孩進行基礎性-教育了,夙夜兩手拎住小孩的中衣前襟,把他拎到麵前:


    “看清楚,我是爺們,不是你媳婦兒。”


    小孩盯著夙夜胸前,看了一會兒。


    夙夜不悅道:“往哪兒瞅呢?”


    小孩點點頭:“我知道你是男孩子,但這不妨礙我們兩個在一起,要知道大滌洞天的二洞主和我掌門師兄都是男人,但沒有人敢質疑他們的道侶關係。”


    夙夜一個甩手把小孩扔了出去,小孩在空中將身一扭,手掌在頂梁上一拍,翩然落下地來。


    這身法委實漂亮,一看就是名門正派出來的。


    而夙夜,此時也注意到,小孩的中衣背後繡著三個銀色小楷:禦神宗。


    禦神宗。


    三個大字正中夙夜的忌諱。


    他臉色一沉,掉頭就走。


    禦神宗的人怎麽會到人魔街來?人魔街不向來是他們看不起的地方麽?再者說這孩子自稱禦神宗掌門的師弟,那輩分該有多高?年紀小小,怎麽可能和掌門平輩?


    夙夜一邊往外走,一邊琢磨著。那小孩騰騰騰又追上來,臉上已顯出幾分可憐神色:“媳婦,媳婦,你要去哪裏啊?”


    夙夜瞥了他一眼,暗想,這孩子多半是腦袋有問題,隨便買了一件地攤貨,就真以為自己是禦神宗的人了,但是他裝誰不好,非裝禦神宗弟子,正好觸了夙夜的黴頭,夙夜一上來便不想給他好臉色:


    “我家人便是死在禦神宗手裏,我與禦神宗不共戴天,因此並不想看到你。”


    小孩愣了一愣,低頭看看自己的中衣,一咬牙,“嗤啦”一聲。


    夙夜疑惑地迴頭,卻見小孩亮著半截膀子,上衣被他扯掉一半。


    “你不喜歡,我便不穿。”小孩堅決地說。


    夙夜暗想,果然是地攤上買的衣服,他也不多說,仍是往門口走。


    卻說晉胡從千紅院出來,並沒看到夙夜的身影,問道:“夜呢?”


    兩個小廝慌了神,剛才那位夙公子還在這裏,怎麽現在就不見了。


    晉胡臉色變得十分難看,立刻下令小廝去周圍尋找。


    晉胡走了兩步,向賣糖葫蘆的大伯打聽:“大伯,你有沒有看到一個穿月白衫的公子小哥,大約十五六年紀,相貌……很漂亮,應該很顯眼的。”


    大伯一聽,就指向路對麵的清風館。


    晉胡心下有些奇怪,夙夜從來不去千紅院、清風館這些汙七八糟的地方,大伯會不會是看錯了?但是他又轉念一想,夙夜也許隻是好奇,就進去看看,心下又緊張起來,因為清風館不是什麽好地方,夙夜這樣的白羊一進去,少不得被豺狼虎豹盯上,萬一遇到危險,他可難辭其咎。


    晉胡立刻大步走向清風館,幾個龜公見晉泰的少東登門,急忙狗腿地迎上,臉上笑得春花一般燦爛:“晉爺,稀客啊,稀客!快請進來,我們這清風館人才濟濟,既有石敢當,也有兔子臼,不知晉爺好哪一口啊?”


    晉胡咳嗽一聲,道:“剛才來了個清秀公子,不知……”


    話音未落,就聽裏麵“嘭”地一聲震響,整個清風館都搖動起來。


    接著是各種粗壯的尖叫聲,跑動聲,一群小倌和客人狂奔出來,慌不擇路地往外跑,其中有幾個不長眼的撞到晉胡。


    晉胡將眉一挑,真氣流轉,向四麵八方撐開,瞬間撞開三尺之內的閑雜人等。


    “嚄!”龜公也在飛出去的行列。


    清風館裏的人不一會兒就跑光了。


    晉胡一看,人總算給他找到了——夙夜正在前麵和一個小孩說話,腰上還不倫不類地圍著一個破布頭。


    這身衣服是晉胡特別委托錦秀坊三姨給夙夜定製的,他自以為這衣服配合夙夜的氣質,簡直天衣無縫相得益彰,因此,他很看不順眼現在係在夙夜衣服下擺上那玩意兒,雖然料子看起來不錯的,但是剪裁款式,也隻能說是個破布頭。


    遠在千裏之外的禦神宗彩衣閣,閣主玉梭長老不由自主打了個噴嚏。


    晉胡走上前去,習慣性地攬住夙夜的肩膀,問道:“夜,我找你好久,以後不要來這種地方了。”


    夙夜迴頭,見是晉胡,皺眉道:“你應酬完了?身上一股怪味。”


    而這純潔無比的對話,映在那小孩眼裏,卻是赤果果的不堪入目。


    小孩一把扒拉開兩人,橫在中間,氣勢洶洶地對晉胡說:“走開點,別離我媳婦那麽近。”


    晉胡一聽,笑噴了:“你誰啊你?誰家不長眼的嫖男人還拖家帶口的?龜公,龜公!”


    小孩卻一指夙夜胸前,說道:“帶著我家信物的人,就是我媳婦,我找我媳婦很久了,誰敢攔我,就是死。”


    夙夜低頭看去,那黑乎乎的石頭從衣服裏掉了出來,正襯在月白前襟外麵,分外顯眼。


    “你——”夙夜一驚,他實在是沒想到,重生之後,世事變遷,他竟然還能在同一時間,同一地點,遇見當初那個小孩。


    那個送他黑石頭的小孩。


    夙夜仍是不敢確認,隻因前生那孩子衣衫不整,狼狽不堪,眼前這孩子卻錦衣加身,坐在清風館的貴賓室裏逍遙快活。


    “你叫什麽名字?”夙夜隨口問道。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姓明玄,單名一個幽字。”小孩昂首道。


    夙夜差點摔倒,明玄幽?不就是前生他放走的那個明玄家的小屁孩,十年修成金丹把他給弄死了的那個嗎?


    這時候夙夜也不管明玄幽為什麽和黑石頭小孩那麽像一個人了,他承認他有些輕微的臉盲,不過無所謂,他根本不在意這些細節。


    “既然你是明玄幽。”夙夜伸出手,從晉胡腰畔“錚”地抽出一把長劍,指著小孩,“那就受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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