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報,仙界派遣使者求見!”


    “宣。”


    金碧輝煌的大殿,當年妖皇一襲紅衣,搔首弄姿戲他們於鼓掌之上,一顰一笑好不風騷。如今換禦邵湮坐鎮,俊顏冷若冰霜,截然不同的人卻有異曲同工之妙,莫名讓人覺得心安。


    大戰伊始,兩軍交戰不斬來使的規矩卻並沒有被雙方貫徹,見者必殺,所謂派遣使者,傳話後便是死路一條,還是魂飛魄散的那種。


    久而久之,便甚少有願意擔任使者的了。


    禦邵湮神色慵懶,目光不經意落在殿中之人的身上,原本一副看死人的神態瞬間燃起了火焰。


    “沈—書—錦—”


    這個名字仿佛是嚼在嘴裏的,讓他恨不得咬碎的三個字。仙帝既然如此看中他的能力,又為何派他前來送死。


    “好久不見。”沈書錦皮肉不綻,笑的冷意四射,眼底全然是厭惡與譏諷,“見過妖皇大人。”


    “不知使者來做什麽?”


    唯恐新任的尊上被刺激,霍安瀾不緊不慢的接過話,重心停留在使者二字之上,提醒禦邵湮暫且不可意氣用事。反正仙界之人,能隻身入妖魔集結的大軍之中,斷然是有來無迴。


    “交戰已經近百年,暫且不論人間生靈塗炭,如今兩軍都損失慘重,難道真的要到世界萬物都不複存在的那天,才肯罷手嗎?”


    霍安瀾眼神一閃,麵上不動聲色,“所以,仙使的意思,仙帝是想求和?”


    “像百年前井水不犯河水,並無不可。”


    “凡人多數供奉的事神界和仙界之人,神界不願卷入戰亂便罷,仙界大勢已去,攻破天庭不過是時間問題,現在想讓我們收手…”霍安瀾側目瞧了眼坐上依舊神色陰騖的人,“癡心妄想。”


    禦邵湮勢必要一統六界,雖然偏離了當初霍安瀾甘願輔佐他的初衷,涉及神界仍是無稽之談,可仙帝不仁,開戰是情勢必然。既然已經如此勞神傷財,損失慘重,斷沒有為了區區幾個凡人妥協而毫無所獲的道理。


    沈書錦又怎會不知他們所求,眼見仙界危在旦夕,就連仙帝也束手無措,他這次來,必然得有些進展。


    “六界從無統一的前例,若是妖皇大人一心隻有權勢,縱然仙界屈膝,天下仍舊處於水深火熱之中,那在下隻好告退。”


    這話便是把天下之亂的鍋全部甩給了禦邵湮,藍袍衣角微翻,轉身欲離,又被妖界侍衛的刀劍橫在脖頸,擋住去路。他到也不怕,忽而轉身朝著上頭的人笑道:


    “瞧我這記性,竟是忘了還有一件事。”


    這副欠扁的模樣若是以前的禦邵湮,早就祭出赤澤招唿上去了,可如今卻是風雨不動安如山,隻那眼底藏著未知的黑雲,頗讓人心驚,“說來聽聽。”


    沈書錦被他盯的背後發涼,直到這幹淨利落的四個字傳入他的耳中,才驚覺對方已經不再是當年那個讓他嗤之以鼻的小少年了。如今盤踞一方,率領妖魔兩界的大軍對仙界威逼發難的霸主,已經甩開他越來越遠了。


    明明是執迷不悟不被世間所容的怪胎,為何卻能掀起如此驚濤駭浪,混的風生水起?


    果然,禍害才能遺千年嗎?


    沈書錦從懷裏掏出一個玉扳指,上前一晃,“尊上可還眼熟?”


    禦邵湮神色驟變,手一伸就將其搶了過來,厲聲中微帶顫抖,“你從哪裏得來的?”


    見目的已經達成,沈書錦垂眸,輕聲笑道,“三日後酹隱後山閉關處,恭候尊上大駕。”


    “……”禦邵湮攥緊了冰涼的玉扳指,狠狠闔上眸,霍安瀾說了什麽他已經聽不進去了,一字一句像是和著血吞下去的一般,“放他走。”


    “告辭。”


    沈書錦唇角扯出恰到好處的弧度,緩緩退到門口,朝著空中吹了聲口哨。一隻大鳥翱翔在空中,俯衝時掠過的陰影比起當初在蟲林中更顯的龐大——彌也長大了。正如雲黯有了粗壯的身體和逐漸成型的龍爪一般,彌也已經是能稱霸一方唿風喚雨的強大生物體。


    放虎歸山絕對是不明智的,可望著沈書錦漸遠的背影,霍安瀾卻不能再妖眾麵前拂了禦邵湮的旨意,黑眸一沉,連語氣都變得有些不悅:“臣告退。”


    言罷,幾乎是甩了袖子離去。


    成也老祖,敗也老祖,到真是給他這個鼎鼎大名的妖界軍師出了道大難題!


    霍安瀾迴了自己的住處,關門後屏息了許久,靈識反複確認沒有人跟過來,他才落了鎖,朝著內殿走去。


    蠱爐裏的香尚未燃盡,他湊過去朝著裏麵吹了口氣,修長的手指探進去摸索了半晌,碰觸到突起的機關,往下使勁一按,隻見床靠著的那麵牆緩緩向上打開。


    能修建在霍大軍師床裏頭的暗室,關著的自然不會是泛泛之輩。


    碩大的夜明珠整整齊齊的擺放了一排,竟是比外頭還顯的亮堂。這處著實是寬敞,往裏走幾步,便會被朦朧的白氣遮住了眼。


    “又耍脾氣了?”霍安瀾的目光落在霧氣之中的石桌上,那些修補靈氣的上好仙草紋絲未動,不冷不淡的朝著床榻上一襲紅衣的人發了難,“元神修複本就不易,何苦糟蹋自己?”


    糟蹋自己?


    純黑的床單錦被上皆是金絲繡的精致圖騰,栩栩如生。襯著那襲紅紗錦袍,露在外頭的一小截白腿,隱隱約約的藏在蒙蒙霧氣裏,讓人心神蕩漾。


    隻是當事的那位卻絲毫無覺,依舊背對霍安瀾側臥著,時不時的撩動兩下垂下的墨發。


    “我不糟蹋,難道日日等著你來糟蹋嗎?”


    霍安瀾喉間一哽,半晌無話,隻是亦步亦趨的離得更近了些。霧氣的源頭是個小溫潭,潭底細細的一股不斷往外冒,再從暗室裏修建的小渠流出去。這樣一處得天獨厚的地方,難以想象是用來囚禁的。


    可事實便是如此,隨著紅衣的人緩緩轉過身子,便傳來悉悉索索的碰撞聲。他的腳踝處拴著條細鐵鏈,深深嵌在肉裏似的,連帶他的元神也被鎖的緊緊的。


    微敞的胸口處還殘留著未散的曖昧痕跡,配上麵上那副譏諷不屑的表情,讓霍安瀾再也忍不住,撲了上去...


    暫不論這頭春/色風光旖旎滿室,那邊的反派大大自從見到了玉扳指後,就跟丟了魂似的,坐在大殿上發呆,連霍大軍師的離開都沒得到一個施舍的眼神。


    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雙眼發愣,癡若木魚。


    這一坐便是一天一夜,外頭候著的那些倒也真是盡職盡責。霍軍師甩袖離去,整個妖界無一人敢去觸這黴頭,這禁忌是百年來不成文的規矩,斷然沒有哪個會蠢的去為個名字送死。


    禦邵湮總算是迴了神,他是記得的,天藏大葬之時,師父手上曾經握著的,就是這枚玉扳指。


    雖不知沈書錦葫蘆裏賣的什麽藥,可但凡有一點蹤跡,也足以讓他赴湯蹈火。


    扳指被他揣進懷裏,時不時的還伸手摸兩下,生怕將這最後跟師父有關的東西丟了。


    霍安瀾仍舊沒出現,他隻得跟候著的親信匆匆交代幾句,連夜兼程去赴酹隱後山之約。明知是局,可他卻耐不住了。如若沈書錦沒有拿著玉扳指來找他,興許他還能堅持將六界收歸,從而讓故彥無處可逃,可是...


    “你果然會來。”


    沈書錦微微偏頭,身後黑黝黝的洞口是當年老祖閉關修行之處。這地方是酹隱極其隱秘的一處,靈力頗為濃鬱,僅有曆代道行高深之人才會來此處與世隔絕。


    禦邵湮對此處並不熟悉,也無心去爭嘴上的痛快,沉眸,“你有我師父的消息?”


    “我有歸墟老祖的消息。”


    “......”許是太過急躁,沒聽出其中暗含的深意,赤澤瞬間橫在其頸間,“他在哪裏?”


    “我以為,你會有些長進。”


    沈書錦似是失落的搖了搖頭,不知不覺間,他會習慣性的拿著對方做比較。可到底,禦邵湮的弱點太過明顯,輕易就能戳中死穴。


    “他在哪裏?”沉悶的聲音透露出主人瀕臨爆發的怒氣,手腕稍稍用力,便在沈書錦的脖子上印出一條血痕,“別讓我問第三遍。”


    觸及魂魄的疼痛讓沈書錦倒抽了一口氣,咬著牙,緩緩抬起手指向那處洞穴。禦邵湮神色微澀,一腳將他踹開,徑自朝著裏麵走去。


    “禦邵湮。”


    沈書錦的身子撞到一旁的巨石上,就地打了滾,朝著那果斷的背影出了聲。白光驟現,銀翎帶著凜冽的殺氣朝著轉身的人刺去。


    這一招偷襲太過突然,滿心沉浸在找尋師父的意識裏,禦邵湮僅是依靠本能偏了身子避開要害。劇烈的碰撞,震得他後退幾步,喉間湧上腥甜,從唇角滲出些許。他抬起頭,沈書錦冷漠厭惡的表情剛剛印入他的眼底,一塊帶著強大靈力巨石重重落在洞口,將他完全封閉。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穿書之雲端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孤硯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孤硯並收藏穿書之雲端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