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才那個是...夜明珠?”


    禦邵湮沒答話,墨沉的眼底看不出思緒。小孩跑的極快,繞過走廊就不見人影了,故彥呆呆的望著那處轉角,有點不敢相信自己剛才看到了什麽。


    跟人頭差不多大的夜明珠?!


    開玩笑的吧?!那得多大的深海蚌才能產出來啊!


    提著燈籠的家丁手裏拿著木棍鐵鏟,紛紛圍了上來,那小孩已經擱了盆子,胸前衣襟濕了大半,雙手叉腰站在最前麵。


    “哪裏來的賊人!”


    “我們不是賊。”


    “不是賊幹什麽偷偷摸摸來我家院子?蚌城誰不知道我們申家前天得了至寶,你們打的什麽主意我會不曉得?哼,你們休想搶走它!”


    “......”


    故彥覺得這小孩仰頭挺胸一副你們就是賊的樣子蠢萌蠢萌的,倒有幾分可愛的意思,還想逗弄幾句,可惜反派大大向來沒什麽耐心跟人廢話。


    雲黯緩緩抬起頭,水桶粗的身子繞在禦邵湮身上,金色的豎瞳盡顯冷漠。


    禦邵湮撫著雲黯的腦袋,“既然如此,將寶貝交出來,饒你們不死。”


    故彥撫額。


    突然變成強盜的梗,怎麽看怎麽詭異!


    “嚇!”家丁都被嚇得哆嗦,哪裏還敢上前,那小孩更是雙眼一瞪,整個人都往後縮,咬字都咬不清了,“你萌...妖...妖怪呐!快...快跑!”


    “寶貝在哪裏?”


    這一聲冷喝,哪裏還有人敢答話。扔了手中那些接地氣的土武器,就一溜煙的跑了。雲黯躥出去,將剛跑了兩步的小孩纏住,不顧他大喊掙紮,愣是拖迴到禦邵湮腳下。


    “菩薩啊!神仙啊!我上有老下有小,這輩子沒做過壞事,你可饒了我吧!”


    小孩嚇的滿臉都是眼淚,跪在地上不住的磕頭,說出的話讓人啼笑皆非。那邊的家丁早就嚇破膽,反正基本沒了人影。


    故彥俯身摸了摸小孩的頭,“你別怕,我們隻謀財不害命。”


    看起來也才七八歲的年紀,還上有老下有小,不知從哪裏學的經典台詞。何況,他們這樣子,像是菩薩嗎?!


    哪知小孩‘哇’的一聲哭了,“你們要寶貝,不就是害了命嗎?我爹半年前掉海裏淹死了,娘哭了三天三夜一病不起,弟弟尚且歲餘。府中五十多人等著這次大哥撈迴來的寶貝換銀子吃飯,你們拿走了寶貝,我們申家可就完了!”


    言罷,脖子一伸,“大爺您下手利落點,十八年後我定然找你算賬!”


    “......”


    禦邵湮眉頭一凜,二話不說就要手起刀落,被故彥攔在半空中。小孩一屁股坐在地上,抬起濕漉漉的大眼看著他們,沒想到這人真的動手,當下懵的哭不出來了。


    “別殺我...我...我帶你們去。”


    “......”


    故彥的手一僵,默默收了迴來。他揣測禦邵湮多半是因為他剛才的好奇才想要來寶貝送給他,但是人家小孩說的這麽可憐,也不好真的更無惡不作的搶匪那般吧。


    禦邵湮踢了踢小孩的小短腿,“走吧。”


    小孩啜泣著站起身,不知道何時扭傷了腿,一瘸一拐的朝著走廊走,還伸手用髒兮兮的袖子擦去滿臉的淚水。


    繞過拐角,朝前走了大約一個廂房,小孩蹲下身,在地上敲了敲。那些家丁是真的四散奔逃,沒人管這小少爺的死活了。


    “你們真的會放過我?”


    可憐兮兮的眼神讓故彥忍俊不禁,正想上前,禦邵湮卻攔住了他,沉默的看著將木板翻過來的小孩,眼神詭譎難辨。


    木板一掀開,便有柔柔的光散出。小小的雙手輕輕撫摸著夜明珠圓潤的表麵,想到要把這麽價值連城的寶貝拱手送人,又突然“嗝”的一聲抽過去了。


    “......”


    禦邵湮感覺到邵纖柔的身子顫了一下,將鹿皮裹嚴了些。雲黯身子一滑,就爬了過去,在小孩驚恐的表情下張來血盆大口,將夜明珠...


    吞了下去!!!


    故彥一愣,難道不是要送給他的嗎?!


    “走吧。”


    禦邵湮一甩袖袍,轉身就走。故彥戀戀不舍的看了一眼雲黯,表情隻能用心痛惋惜來形容。浪費了這麽多時間,原來都是他自作多情了!


    離開申宅,正是夜深人靜之時,大街上燈火通明,偶爾幾個零散的行人,匆匆而過。雲黯害怕嚇著人,縮了身子迴到禦邵湮的手腕。


    客棧大多掛了打烊的牌子,好在運氣不錯,還是尋到了可以落腳的地方。


    蚌城盛產夜明珠,乃至世界聞名。那些富貴人家,不少還特地來此處求珠。漁民下一趟海,撈出來的大蚌可值幾百兩甚至幾千兩的雪花銀。


    可過度捕撈的後果,雖然能夠發家致富,卻也使如今蚌城名不副實。夜明珠流於世多了,也就沒那麽值錢了,外麵的貴人也變得挑剔了,從大小形狀顏色都得上乘,偏偏蚌河裏早就沒有多少產珠的大蚌了。漁民出海,用的大船都往往空載而歸。


    今夜雲黯吞下的珠子,可謂是千年難得一見的深海夜明珠。


    客棧廂房裏熱氣氤氳,店小二送了兩桶熱水上來,又去廚房裏找了些下午做的糕點。禦邵湮將邵纖柔放在一旁的軟塌上,用鹿皮裹緊。故彥想了想天藏之前說的話,索性去屏風後沾了點水,弄出‘嘀嗒’一聲。


    要不是邵纖柔對這聲音反應的強烈,故彥就要以為她的魂魄就這樣死去了。


    接連數日沒能沐浴更衣,故彥在水裏忍不住多泡了一會兒。有錢能使鬼推磨,店小二倒是個好說話的,塞了幾兩銀子,大半夜不知從哪裏弄來了兩身白袍。


    這下算是身心爽快,故彥一口一個吃著桌上的糕點,連指尖都不忘記舔幹淨。這些日的折騰,他都快忘記五穀之味了。雖然不會有饑餓之感,但是總覺得缺了些生活的樂趣。


    民以食為天,可不是信口雌黃的說法。


    嘩啦啦的水聲傳來,故彥難得沒有心猿意馬,吃完了糕點就跟桌旁口水長流卻不敢搶老祖吃食的雲黯大眼對小眼。


    “這不是夜明珠。”


    禦邵湮剛沐浴出來,墨發還在滴水,在白色的褻衣上暈開。被故彥眼巴巴的亮晶晶眼神看的無奈,隻能讓雲黯吐出那顆比人腦袋大的珠子,握著故彥的手覆在上麵。


    “......活的?”


    掌心下傳來的震動,讓故彥眼神微黯。放出靈識一掃,果然在珠肉裏麵躺著一個小小的肉蟲。還是活的,但是能感覺到很虛弱。


    “應該是河蚌王的兒子。”


    “這你也能看出來?”


    禦邵湮將珠子稍微的轉了一下,露出上麵一個很淺很淺,不仔細看根本看不出來的圓形印記,道:“這是蚌王家的標記。”


    “......”


    “一百年前,我來蚌城拜托蚌王替我將令牌藏進深水底,曾經見過這樣的珠子,他說是他兒子...”


    “一百年都沒孵化?”


    “這個大概是小兒子。”


    “......”


    故彥突然就明白禦邵湮想做什麽了,“你想用他兒子換迴令牌?”


    “蚌王跟妖皇之間矛盾已有千年之久,蚌王更是自毀妖丹叛出妖界,否則也不會在蚌城被漁民捕撈的家族後代如此稀少。想從它那裏取迴令牌,隻怕並不容易。”


    故彥想了想,“你想跟妖皇交易?”


    禦邵湮搖了搖頭,“令牌絕對不能給他,否則六界必亂。”


    故彥不解,蹙眉道,“那你要令牌何用?”


    禦邵湮握住他的手,眉眼深沉,“如果我說,我做的都是好事,你可信我?”


    故彥驚詫不已,“為了煉魔殺了那麽多人,也是好事?”


    “他們都是...”禦邵湮欲言又止,眼神一沉,閉眸深深的吸了口氣,“罷了,就全當我是萬惡不赦之徒罷了。”


    “救活邵纖柔,待你渡劫後,同我歸隱仙山可好?”故彥反握住他的手,眼裏帶著些期許,亮的讓人無法拒絕,“不問世事,那些曾經都會被時間遺忘。”


    避開世人,避開沈書錦,避開被誅殺的結局。


    禦邵湮看著師父熟悉的臉,眼中靄靄,最終斬釘截鐵的點了點頭,“好,我答應你。”


    願得一人心,白首不分離。或許他們不會白首,天地同寢,此後自在逍遙。什麽男主,什麽反派,什麽劇情,都去見鬼吧!


    故彥自從來到這個世界後便是隨遇而安,沒有追求沒有目標。隻能閑來無事逗逗小徒弟,帶著男主體驗體驗金手指的樂趣。


    可人心所至,困於情字。


    他到底也是有欲求之人了。


    “娘子...”


    禦邵湮突然低聲喚他,狹長鳳眸微挑,黑瞳裏突如其來燃起的情/欲讓故彥覺得有些口幹舌燥。明明這稱唿羞的他想動手揍對方,可空氣中散發的淡淡甜香讓他雙手發軟,被禦邵湮撲倒在床上。


    雲黯識趣的滑下禦邵湮的手腕,頂著桌上的夜明珠就溜出門外望風去了。


    故彥抬頭看著壓在自己身上的人,臉色酡紅,前襟半敞,渾身火熱,一說話,就直咬舌頭,“你別...別亂來啊!”


    “娘子。”


    禦邵湮俯身啄掉他嘴角殘留的糕點甜渣,複又在他脖頸出又輕輕喚了一聲,甜膩的故彥骨頭都要酥了。氣息交融,唿吸都變得粗亂不堪。


    所以剛剛還好好的到底是為什麽突然發/情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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