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丹是個什麽東西,它小小一顆實體據說不會超過龍眼大小,位置在下丹田,能儲存海量靈力,是全身靈力調動的中樞。


    修士在凝脈階後期大圓時滿丹田靈力滿溢,而將沸騰的靈力死死壓縮出實體的過程,叫做結丹,全身九成九的靈力都儲存在“丹”中,這就是結丹階,待修為進一步提升,則入金丹。


    靈力是修士的根基,足以體現“丹”的重要性,封住金丹就能封住修為,廢掉金丹代表修仙之路從頭再來,死前自爆金丹基本可以拖著同階的對手一起死。


    這樣重要的東西,不見了。


    不知為何,萬語蘭突然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已經過了宵禁時間,即便是京城裏也一片沉寂,偏西的位置使這裏的夜晚帶著涼意,不若江南溫和,巷風吹過的時候,能讓人冷得打個寒顫,好像被什麽東西盯上般背後發寒。


    在安葉斂屍之前,沒有別人到擂台上去過,杜城又是一副被罰雷嚇傻的樣子,封芷汀和廖向天的金丹卻雙雙消失。


    萬語蘭百思不得其解,隻能詢問:“師姐,這是怎麽迴事?”


    安葉也不明白其中道理:“這是最奇怪的,常理而言,修士死後靈力逐漸消散,金丹隨之漸漸縮小最終消失,但師尊……不可能。”


    “所以,師姐想到了‘不可結丹’?”萬語蘭把和楊策等人的討論結果簡單總結了一下,“師尊必然是發現了什麽才要詢問天道,或許就與金丹有關,隻是千萬年來所有人都這麽修煉,沒出過什麽問題。”


    萬語蘭越說越心虛,她的言下之意其實很明白,該修煉就修煉,隨大流是最安全的。隻是封芷汀的最後一聲實在慘烈,當著安葉的麵這樣說,她心有不安,聲音越來越小。


    安葉沒有責怪她:“我也不知師尊究竟何意,這樣一道罰雷都能奪師尊性命,甚至波及我們,必然是天道不允師尊的想法,我本就不想逼你走這條路。”


    通常這麽說的人,話裏還帶個轉折,萬語蘭揣摩著安葉的意思:“師姐你,想聽師尊的安排,不結丹?”


    明明隻差一線,安葉的真實修為已經是凝脈後期大圓滿,萬語蘭不明白做這樣冒險的嚐試有什麽好處:“你不怕天罰嗎?”


    “師尊未必是因為不結丹本身受天道懲罰,畢竟她與廖向天都是金丹,而我,如何判斷我是故意不結丹呢,或許我天賦所限,到凝脈階就是無法再進一步了。”安葉笑中帶點躍躍欲試和譏諷,“其中另有蹊蹺,關於金丹,或許大有秘密。”


    萬語蘭直覺這個時候是絕對勸不住她的,安葉整個人顯得過於亢奮,天罰殺封芷汀那是無處說理、無法尋仇的,甚至就像師父說的那樣,封芷汀一朝聞道,所有人都當她夕可死矣。


    如果沒有最後那聲嘶力竭的四個字,就連安葉也會這麽以為,然後頹廢一段時間,繼續走修仙大道。


    可現在,安葉魔怔了。


    萬語蘭還想試著挽迴她可怕的想法:“可若修為停在這裏,師姐你難道一直就在仙山裏當個普普通通的弟子嗎?無緣升仙,逐漸被周圍人超過,一直一直,這樣你會甘心嗎?”


    “我本就沒想過自己能升仙,小師妹你當誰都能肖想這種事嗎?”安葉說,“上一個有記載升仙的修士,都是五百年前了。這種事情,交給你們單靈根去努力吧。”


    單靈根可不至於稀少到五百年一個,也就是說,就算是單靈根,大多也未必有升仙的機會。


    安葉安慰萬語蘭道:“至於我,這樣也就夠了,你今天是見過了幾十個金丹,甚至還有國師大人這樣的元嬰,可能以為世上高階大修不在少數,事實上凡間哪有那麽多大修,學府中有幾個金丹就很了不得了。我這樣的凝脈後期大圓滿,到開運城那樣的地方也足夠吃穿不愁。”


    她言中之意,竟然是自斷仙途,放棄修煉了:“待你離開學府,我就迴淩霄山,等外放的時候,憑著這點本事,去遊曆天下。”


    “為什麽,難道就到此為止了?”


    安葉坐在窗框上,仿佛會是會往外一翻身掉下去,萬語蘭拉住她的衣擺,死死攥緊:“師姐你,其實不喜歡修煉嗎?”


    “我又不是說從此放棄,你在想什麽啊傻丫頭。”安葉終於有些勉強地露出一個笑容,“如果修為一直停在某個地方不得寸進,無論仙山還是學府,都容不下這種吃白飯的人,之後隻有外放離開,或者永遠留下在做雜役兩條路。”


    看到很少關心身外事的小師妹露出驚訝的眼神,安葉點了點她的額頭:“修煉之餘,學府的通課你就沒有好好聽過,學府裏五十年內不能築基的弟子全部遣返;仙山中,結丹階以下的弟子,修為停滯超過五十年,或自請外放,或降一級,從內門到外門,從外門到雜役,雜役可以永遠留在仙山,內門外門都不需要吃白飯的。”


    通課是用來給新弟子們補充常識的,有些弟子要從認字教起,其餘的都是需要知道的規矩、知識、曆史。五日一次,在私塾裏坐一個上午聽課,沒有考核。


    萬語蘭在通課上的確是以睡覺居多,突然被點破,羞怯地低下頭。


    “你不要以為現在就算踏上仙途了,學府終究是凡間,你在這裏遇到的很多同窗都不一定能順利築基。日後你進仙山,他們之於你,就成凡人了。”


    安葉把萬語蘭抱起來放到自己大腿上,像擺弄小玩具一樣,聲音越來越輕柔,仿佛在講一個睡前故事:“就連我也經曆過很多次,曾經的同門好友,失去衝勁,安於現狀,自請外放,他們可能成了散修;可能就職於學府、官府、富商人家,最終都成了凡人。凡人太多了,真正的修仙者太少。”


    有很多人不是抱著必要成仙的決心參加學府測試,比如米憐。年幼的孩子不一定真有升仙的決心與概念,半途而廢或安於現狀都是常有的事。


    見萬語蘭的眼淚吧嗒吧嗒地往下掉,安葉抹掉她的淚珠:“我隻是將要變成他們中的一個,沒什麽好哭的,或許我找到不結丹也能繼續修煉的方法,或許我遇到過不去的坎隻能結丹,到時候我們還能再相見。”


    又或許,真的不迴來了。


    她自幼長在淩霄仙山,不知自己身世,全憑師尊護佑,本想著以後修為大成再做迴報,沒想到已再無機會。


    安葉輕輕抱住萬語蘭。


    萬語蘭的眼淚滾落下,順著她捂住臉的手一路滑落到衣袖裏,滴落進袖中打開的玉盒中。


    原本安靜的蘭花像是嗅到水汽,一條根須隱秘地蠕動著往盒子外爬,等安葉看到的時候,五條根須完全蘇醒,纏住了萬語蘭的手臂。


    “這是什麽!”


    安葉大驚失色,抓住活物般的根須往外扯:“師妹別怕,我馬上把這東西……”


    萬語蘭隻覺得手腕上一陣刺痛:“師姐,別,疼!”


    兩人細看之下,才發現蘭花的根須已經紮進手腕上的經絡,不是針刺那樣可以□□的樣子,而是根部和皮膚完全融合在了一起。


    萬語蘭試著用藤術控製,但毫無效果,這株蘭花仿佛不是植物,而是獸類,完全不受藤術影響。


    安葉不敢妄動:“這東西哪裏來的?”


    “阿策給我的,說是雲雷之地裏找的奇花,讓我偷偷收服它化為己用。”萬語蘭另一隻手摸了摸手腕和花根連接的地方,感覺到纖細的根須已經埋入手腕,摸起來感覺很詭異,看起來也觸目驚心。


    但意外的,她沒有很怕,除了安葉拉扯時皮膚撕裂般的痛,這會兒整一株蘭花在根須的帶動下仿佛是長在她的手腕上,嬌小乖巧,不痛不癢。


    這株蘭花像是長在了手腕上,萬語蘭感到體內的靈力快速接納了這株半透明的蘭花,流經這裏的靈力順著花的根莖流入,完全把它當成經脈的一部分。


    當靈力流入花瓣的時候,整個花盞像被點亮的小燈籠,發出柔和的白色熒光。


    再用藤術,蘭花就像剛剛來到世上的孩子,一開始隻能給出一些微弱的反應,但適應地很快,片刻後已經能在控製下扭出一些動作。


    萬語蘭驚訝地擺弄著蘭花,它不能像草葉木枝一樣隨心抽長成藤蔓,更不如豆藤靈活,隻能艱澀地控製著左右擺動。除了自顧自接在手腕上的霸道,這個時候倒是非常溫順。


    “師姐你看,我好像馴服它了。”


    萬語蘭抬起手給安葉看,隻見手腕上的蘭花在熒光中一點點縮小,像是融化進經脈,最後在手腕的皮膚上留下一個淺淡的蘭花紋。


    安葉立刻掐住萬語蘭的手腕,確認她無論經脈還是靈力都毫無問題,才暫時鬆了一口氣:“看起來沒什麽問題,可……現在各個學府都亂著,也不知道找哪位前輩來給你看看。”


    玄正學府能主事的金丹大修跟來了四個,全參合進襲擊的破事裏,一個都沒剩下。


    原本沉重的離愁被這一嚇,淡去不少。萬語蘭想到離自己出學府還遠,暫時還有一段相處時間可以和安葉相處,便不再去憂傷以後的事,擦幹淨淚痕道:“師姐放心吧,我覺得這株蘭花和我很親近,不是什麽危險的東西。”


    說著,手腕上的蘭花紋裏探出一朵漂亮的花盞,透明的花瓣尖上帶一點粉色,迎著月光如手腕上的琉璃飾品。


    蘭花左右晃動著,對安葉打了個招唿,萬語蘭以同樣的幅度搖晃著身體,從安葉大腿上跳迴自己的床鋪,乖巧躺下後眨了眨眼睛,聲音甜軟:“師姐晚安。”


    月色靜謐,夜風微涼,蘭花幽幽的淡香縈繞在窗邊,仿佛躺在邊上的就是一隻小蘭花精。


    安葉把手遮在小師妹的眼前:“快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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