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你沒有必要救起我, 讓我死在穆雪瑤手上, 不也算是死得其所嗎?”流雲喝了一口辛蘊準備的清肺湯, 之前他吸入了大量的濃煙, 進行清肺之後就開始喝這個當調養。


    辛蘊尾指抖動一下,兩指捏著湯匙, 再喂上去了一口。


    “你說得沒錯,你被她殺死確實是死得其所,順便還能給你傷害過的人一起報仇。”


    “隻不過……我可不想你禍害了她前半生,後半生還要因為你, 在監獄裏過。”


    “所以, 你這是承認了嗎?”流雲一雙桃花眼,似笑非笑地看著她。他確實對她產生了懷疑, 穆雪瑤為什麽會出現在那裏, 為什麽辛蘊恰好救了他,以及在這之後,他讓人去打探她的消息, 竟然發現穆雪瑤一家一夜之間消失得無影無蹤。他很難相信這一切不是辛蘊搞的鬼。


    辛蘊接住碗的手頓住,素白的手指微微鬆手,瓷勺立即砸到白底青花瓷的碗底, 濺出翠玉珠落的響聲。


    方才和睦的氛圍瞬間變得劍拔弩張, 辛蘊換上了一副冷然的神情,眼尾含霜,眉宇間多了一絲慍然。


    就在流雲以為她生氣了的時候,她把瓷碗往病床桌上一放, 動作利落而優雅。衝他嫣然一笑。


    “你說得沒錯。是我讓穆雪瑤偷襲了你,然後我再以你的救世主的身份出現,讓你徹底愛上我。這樣我的目的就實現了。”


    “對了,火也是我放的,你現在去鑒定傷情,向警-察說明。我這應該算是故意傷害吧,大概也得蹲幾年局子,隻希望過幾年我出來的時候,你不要太快忘了我。”


    辛蘊說話輕緩柔膩,嫵媚的眼尾吊捎,說得若有其事。


    流雲眉頭緊蹙,她這般光明正大地說出來,他卻有些不信了。


    她冒的風險太大,從她對林清辭的手段看來,她就算是討厭他們,也不會用一些心理操控之外的非法手段。也許出於理性考量,也許她被所謂的道德所束縛,她絕不會僭越法律,使用這樣的手段。


    難道,真的是穆雪瑤幹的?


    他將信將疑。


    但是看到辛蘊眼底的暖色漸漸冷卻,心頭一跳,連忙挽救。


    “嗯哼!”他發出一聲悶哼,伸出手想要撫上後背。


    辛蘊臉色一變,迴想起他當時拚命護住自己的樣子,如果不是為了保護她,他的背可能不會受這麽嚴重的傷,大麵積的創傷,在做自體皮移植的時候一定遭了很大的罪。


    於是眼神也軟下來。連忙拉住他想要觸摸傷口的手。


    “你別動它,現在麻藥過去了自然會痛一些。你現在的皮膚免疫很脆弱,如果你不小心感染了就會很嚴重。”


    誰知她拉著他的手被他反手拉住,緊緊裹在手心,怎麽也掙脫不開。


    辛蘊怔了一下,想要拍開他的手,又怕牽動他後背的傷口,也就一臉無奈,任由他握在手心。


    流雲抓住她的手就不打算放手了,他把她的手架在胸前,一個不小心拉到了後背肌肉,牽動傷口,他輕皺眉頭,忍住沒出聲。在她的手背上印下輕輕的一吻。似繾綣,似得意。


    “辛蘊,我知道,有些時候我會把一件很簡單的事情想複雜。我也不否認,我確實懷疑過你。但現在,我又覺得我的懷疑如此可笑。”


    “我討厭那些陷入自我感動的善良。人不為己天誅地滅,沒有誰會無條件地對一個人好,也沒有一個人無條件地對別人散發善意。人類做的好事和壞事都不過是順應自己的利益,而有的人需要的是物質,而有的人需要的是情緒。”


    “我不知道你真正需要什麽,但我好像對你討厭不起來。還記得我之前提的那個要求嗎?馴服我,讓我為你臣服。現在,這不是一個要求,而是一個請求。”


    “求求你,馴服我!”


    辛蘊怔愣了一秒,隨後勾起唇角。


    “你這算是追求嗎?”


    流雲的唇有些發白,但他唇角上挑,眼波流轉的時候仍然不減其風姿。


    “可以這麽認為。”


    “而且,據我所知,你剛剛甩了林清辭。這就意味著,我失去了一個阻力。”


    “你消息倒是挺快的。不過,你真的太狡猾了。”


    流雲挑起眉頭。


    “馴養這個詞總會讓人以為隻有那個馴養者占據絕對的主動地位,殊不知,馴養是雙方的。小王子馴養了玫瑰,經曆了那麽多,看到更多的玫瑰,卻仍然忘不了他當初馴養的那支玫瑰。某種程度上,是他被玫瑰馴服了。”


    “你以為偷換概念,我就會上當嗎?”她目光如炬,犀利地看著他。


    流雲胸腔震動,發出陣陣悶笑。


    “還是被你發現了。”


    “不過——”辛蘊突然話音一轉。


    “我能接受一個男人對女人的追求。真誠的追求。”辛蘊眨巴一下眼睛。


    流雲饒有興味地看著她:“那我應該怎麽做呢。”


    辛蘊做出一副苦思的模樣,然後抬頭看著他:“對於你而言,我想要你為我重現你叔叔的魔術!”


    流雲挑眉:“你是故意的,你明知我怕水。”


    “所以咯!你還是死了這條心吧!”辛蘊笑得得意。


    他把手伸過去,掐了她的臉,他早就想這麽做了,觸到她絲滑的肌膚,心頭一陣癢癢,似有羽毛掠過。


    “你等著,說話要算數!”


    ……


    流雲身體底子不錯,很快就出院了。住院的這段時間,辛蘊時不時看望他,兩人的關係突飛猛進。


    他摸不透她。他一接觸她想要更深入的發展,都被她及時製止,並以他們之前約定的那樣,他才可以靠近她。


    有時差點擦槍走火,他就會氣自己不能快點好,把那個魔術早早地表演給她看,好一舉把這個小妖精拿下。


    所以他能下水的時候尤其開心,他就像一頭被胡蘿卜釣著不停在行走的驢,而辛蘊就是那根胡蘿卜。


    他的信念時而清醒,時而模糊。他有時懷疑自己能否製住她。她就像一口井,有人因為好奇張望一下,一個不慎就被帶進黑色的漩渦。


    他維持著理智,但無法避免好奇心,不停地在井的四周探望。他既擔心自己就此沉淪,又害怕世界上再也沒有這樣讓他升起好奇心的存在。所以腦子裏始終有一根弦在進行拉鋸。


    他不知道未來會發生什麽,但在此時,他想放肆一迴。


    一個月後,曾在國際上揚名的華人魔術師齊文雨的魔術絕技將重現江湖,多家媒體竟相報道,為了拿到獨家搶破了頭。


    流雲隨意挑了一家出來接受采訪,這與他平日裏的隨意稍稍有些不同。


    當采訪者問他,為什麽時隔多年,他終於選擇將這一魔術帶到舞台的時候。


    流雲看著鏡頭,眼底有曖昧的笑意。


    他說:“因為某人答應我,如果我為她表演這個魔術,她就會答應我做她的男朋友。”


    “啪!”


    一個酒瓶撞上電視機,發出一聲巨響,酒瓶碎了一地。電視機屏幕也四分五裂,從“流雲”的臉上開始裂開。電視上的畫麵閃了兩下,又繼續播放著這個畫麵,但電視發出的聲音開始變得尖銳而古怪。


    因為流雲英俊的外貌,以及采訪上那段浪漫的宣言,讓不少他的魔術粉成了他的cp粉。魔術師的戀愛真是讓人酸了,為了求愛專門組織一場表演,微博論壇都在討論到底是誰這麽幸運,能讓曾經的天才魔術師重迴舞台,拾起他多年未表演的魔術。


    為了這場曠世已久的表演,調用了濱海城最大的一個體育館作為場地。門票更是一票難求。除去流雲自帶的粉絲,還有為了齊文雨而來的粉絲,畢竟除了曾經的錄像帶,他們早也看不到能表演這個絕技的現場魔術表演了。


    表演當天,人山人海。眾人都在歡唿,期待這場曠世表演。


    流雲仍然把會場最好的位置留給了辛蘊。


    在舞台上,流雲表現出他從未有過的認真,他的手心有些濕潤。不僅是為了辛蘊,他也很久沒有表演過這個魔術了,對於叔叔,他一直都心懷尊敬和感恩,是他把自己帶入魔術圈。這些年來,他因為這點陰影,一直不敢麵對。而今他重迴舞台,在上萬人的麵前表演這個魔術,頗有些近鄉情怯的意味。


    他朝著台下的辛蘊笑了笑,不似從前的輕浮態度。


    他拉開帷幕,出現了一個大約一百二十五立方米的水箱,由玻璃製成。水箱表麵被粗大的枷鎖纏繞,水箱裏麵除了盛得滿滿的水,底部還有一個十寸大的盒子。


    他叫來工作人員,用一條大拇指粗的鏈條將他捆起來,並用一把嬰兒手掌大小的鎖,將他鎖住,鑰匙交給工作人員,把它放在舞台的中央,由觀眾檢視。


    工作人員支起一個鐵梯,將他帶上水箱頂部。


    這個魔術的難點在於,魔術師在自身被束縛的情況下,在水底高壓下,解開三道鎖,一道是水底箱子的鎖,一道是魔術師身上的鎖,而最後一道,是水箱表麵的鎖。


    是的,水箱表麵的鎖。魔術師會在水箱裏,解開水箱外的鎖。沒有暗道,也沒有機關。這在魔術師史上仍然是一個難解之謎。


    魔術師是如何做到在水箱裏麵打開水箱外的鎖,並且成功逃出來。要知道一個一百二十五立方米底部的水壓很大,人在裏麵不可能超過人類唿吸的極限。在這麽艱難的情況下,魔術師要完成其他魔術師甚至遊泳運動員都不可能的任務。


    所以這個魔術才得以讓齊文雨載入魔術師史冊。


    現在,流雲要開始表演這個魔術了。


    在工作人員的幫助下,他上到水箱頂部,在下水的那一刻,流雲朝著辛蘊坐著的地方看了一眼,似乎說了一句話。


    辛蘊看不清楚他說了什麽,但她大致能猜到。


    應該是“你要說話算話”。


    辛蘊始終麵帶微笑,好整以暇地看著這場世紀表演。


    流雲穿著阻力很小的緊身遊泳服,把他精壯的身材襯托得淋漓盡致。


    所有人都屏住唿吸,看到工作人員把水箱上鎖,而流雲因為身上鎖鏈的重量,逐漸沉到水箱底部。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了。流雲借著靈活的雙手很快就讓自己的活動範圍變大了許多,他遊到盒子那處,似乎在對它進行摸索,眾人都把心懸在喉嚨上,看著他在水底寸步難進。但沒過一會兒,一道鎖打開,眾人開始歡唿。


    打開盒子,裏麵有一把鑰匙,但這並不是流雲身上枷鎖的鑰匙,而是水箱表麵的鑰匙。


    為了保持自己不被浮力推上水麵,他才會繼續綁著鎖鏈開鎖。


    下一步,就是掙脫開自己身上的枷鎖。


    同樣,他沒費多少時間,就從鎖鏈中掙開。此時,時間已經過去了八分鍾,對於閉氣時長來說,已經到達正常人的極限。可是對於流雲來說,他還有一把鎖需要打開。


    沒有了鎖鏈的桎梏,他很輕鬆地就遊到了水箱表麵,眾人都想看他如何辦到這件不可能辦到的魔術,於是屏氣以待。


    有人甚至拿起秒表為他計時,但是情況似乎有點不對勁。他看到始終漸漸從八分鍾到十分鍾再到十五分鍾。流雲仍然沒有把鎖解開,隨著他肺裏空氣的耗盡,再加上在水裏壓迫下造成的體力不支,他的臉開始呈現出一種扭曲的神態。


    台下人看不清他的神情,但隨著時間的流逝,他開始捶打著水箱的頂部,向外麵發出求救的信號。


    但是觀眾並不知道,他們以為這隻是魔術師附帶的表演,仍然緊張刺-激地看著這場表演。


    “他有點不對勁!”剛才計時的那個觀眾站了起來,朝著舞台上大聲吼道。


    他是流雲的魔術迷,他很早以前就看過流雲的魔術,為了看他這麽多年過去了,這項絕技有沒有長進,他才特意設置了時間,想看看他跟以前比,有沒有變差或是變好。


    要知道,他表演這個魔術最高峰才花了十分鍾就從水箱出來,最差也不過十二分鍾。而這次,已經過去十六分鍾了,他還沒出來。他就覺察到他的不對勁。


    差的四分鍾不是魔術師的技巧,而是魔術師的命。


    聽了他的話,工作人員這才檢查到不對勁的地方,趕緊爬上梯台,拿鑰匙打開水箱。


    由於纏繞在上麵的鎖太過沉重,工作人員費了好大力氣,才將水箱打開,可是此時流雲已經失去了掙紮,浮在了水箱表麵。


    頓時驚聲四座,不少觀眾開始尖叫,唿喚,逃竄。這是一件把任何人心底恐懼都勾起的事故。


    他們每個人剛剛目睹了一場死亡。


    場上的秩序亂了套,工作人員忙著搶救流雲,而有的觀眾因為過度驚嚇四處逃竄,甚至發生了踩踏事件。


    辛蘊坐在前排,似乎沒有受到一點幹擾,等人被救護車送走,整個場上一片空曠的時候,她拿起了手機,撥打了三位數的號碼。


    “喂,您好。我要報案。”


    ……


    “蘊蘊,難道你真的要跟他在一起嗎?”林清辭在電話裏發出痛苦的呻-吟。


    “嗯。”很輕柔的一聲迴答。


    “為什麽?”他的聲音有些嘶啞,像是長時間被煙酒熏壞的嗓子發出的聲音。


    “因為我愛他。”


    “嘀嘀——”


    ……


    林清辭的律師告知辛蘊他想要見她。


    林清辭離開辛蘊後的日子很難熬,他本就偏執成性,但他總是做錯事,他沒有任何臉麵再去祈求辛蘊的原諒。但當他看到流雲在節目上大肆追求辛蘊的時候,那一刻,新仇舊恨湧上心頭。


    如果不是他,他不會學壞;如果不是他,辛蘊也不會知道一切,甚至跟他分手。


    他的思維逐漸走向極端,把所有的一切都歸咎在流雲身上。


    事實上,他的一半悲劇確實是由流雲造成。


    所以他組織了一場謀殺。


    他的表演做得如此聲勢浩大,想不知道都難。


    於是他想盡辦法,潛入道具組,把鑰匙給調換,讓他在所有觀眾的麵前,死於非命。


    最重要的是,辛蘊就不會答應他了。


    隻不過他沒想到流雲因為溺水時間太長,大腦缺氧,變成了一個植物人,他也沒想到自己會這麽快落網,至今他仍在思索他哪一步做錯了。


    他想在接受判決之前見一見辛蘊,他無比思念她,迫不及待想要見到她。


    但是她拒絕了。


    嗬!也是,他殺了她喜歡的人,她怎麽可能會想要見自己。


    於是他心灰意冷,對自己犯過的罪供認不諱。


    在監獄裏,他交代律師,幫自己完成最後一件事。


    ……


    “累了吧!”竹知遞給了辛蘊一杯salvia japonica thunb,辛蘊一飲而盡。


    她笑著抬頭看著竹知:“這迴你改進了一些。”


    竹知淺淡地笑了一下,隨後想到了什麽,從桌上拿出一張賬單。


    “孫雨霏很滿意這個結果,她把尾款打了過來,你查收一下。”


    辛蘊擺擺手:“你確認就好了。”


    “關於林清辭贈送給你的股票現金和產權,你打算怎麽處理?”


    林清辭這些年,靠著這十億賺了不少錢,如今算是一個低調的百億富翁。他把他名下所有的資產都轉移給了辛蘊,這麽大一筆資產處理起來也是燙手山芋。


    辛蘊沒有露出其他的表情,隻是輕微點了點頭,對竹知說,


    “你把他的資產都兌換成現金,以那些女孩兒的名義捐給慈善機構吧……有些傷害已經造成,沒有辦法補救。她們並不需要金錢,倒不如把這筆錢給需要的人。也算是,為她們攢下一筆福音。”


    竹知細細地看著她,發現她眉宇間有些疲憊。想來她這兩年一直不停地接受委托,像一個身披鎧甲的戰士,麵對那麽多次刀槍劍雨。


    他眼眸一沉,向她提議。


    “下一次,我幫你接一個輕鬆一點的任務吧!”


    辛蘊揉了揉眉頭,竹知見狀立即幫她按-摩頭部。她發出了一聲喟歎,過了好久,終於迴了他。


    “你決定就好。”


    作者有話要說:明天我媽過生日,請一天假更新。


    第一個故事正式完結。


    感謝在2020-03-23 19:18:47~2020-03-24 22:10:20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臥蠶阿姨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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