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楔子


    “這是我女兒辛月。來,給你姨夫姨母磕個頭。”


    華美的宮室裏,粗布衣的婦人說的話帶著濃重的荊州口音。


    荊州是窮鄉僻壤,少有這種好看的屋子和華服。


    辛月看了看上座似乎嚴肅高貴的男女,慢慢走過去。她膽子小,低著頭走得有些慢,辛柳氏氣了,走來幾步將她拉過來,按著她直挺挺地跪下去。


    “整日就知道低頭,學學你的表弟表姐。”


    “姨……姨父。姨母。”辛月頭被母親按在地上,聲音悶悶地聽不清楚。


    投靠富貴親戚,就要丟掉臉麵。她母親不覺得丟臉,辛月卻麵紅耳赤,幾乎不想再抬起頭來。


    幾步外還有一個妙齡少女和一個小公子。那是她的姐姐和弟弟。應該是叫“範若若”“範思轍”。


    她是從現代穿到電視劇裏的,從一個嬰兒開始。


    但現在這個身體十四了,她在現代也已經十八了。下跪隻給奶奶跪過。


    她伏在地上,母親沒讓起就起不來。十幾年的順從使得她什麽也反抗不了。


    屋子裏氣氛並不算好,先看不下去的反而是沒什麽親緣的範建,“你這是幹什麽,讓孩子起來。都是一家人,說什麽幫不幫……”


    辛柳氏和柳如玉是表了又表的姐妹,少年還有隔閡。


    隻是這是大冬天,跪著的孩子手肘處衣服還破了個洞,露出來的一塊皮膚凍得紅彤彤的。怎麽也不是賭氣的時候。孩子到底沒什麽錯處。


    “我這也是一個寡婦,實在養不下去了。我不忍心把她賣去那些青樓楚館。姐姐,姐夫,真的就讓辛月給若若當婢女,長到十六,把她隨意嫁個人就好,也算是我生她出來造得孽。”


    辛柳氏也跪在辛月身邊。她帶著辛月走如此遠到京城就是鐵心將她送走。她賴在這已經很久了。從昨日便在門口賣慘。


    柳如玉氣得幾乎碗筷都要摔出去。


    今日是除夕,年夜飯也要錯過。孩子無辜,她懂。這種女人隻會養歪一個好孩子。但她心裏仍是有些難平,範若若扯了扯她的袖子,她才鬆口。


    “我不管了,隨你們。”她偏過頭,不再反對。


    範府家大業大,不是養不起一個姑娘。徹底解決一個潑婦的麻煩也好。


    事情解決好,似乎真的有一家人歡喜的氣氛。幾個大人在一旁,說著客套話。辛月仍然是跪伏著,她頭被冰涼的地板貼得有暈。


    良久,她才被母親拉起來。


    “辛月,以後你記得要聽話。”


    辛月額頭已經紅了,鼻尖也紅紅的。辛柳氏摸了摸她的臉,將袖子裏的銀子塞進她懷裏,就站起身,離開了。


    婦人走得匆匆,背後的衣衫被風吹起一些,隱約可以看見刮痕。那衣物料子並不好,之前小廝如何拖拽,她都硬扒著地動也不動。


    辛月捏著衣服裏的銀子,呆呆看著自己的母親又一次拋棄自己。她鼻子有些酸。但並不是被人扔掉的難受。


    她對於辛柳氏沒有很多的親昵,算不上愛。


    一個十八歲的人無論如何也不能再感受一次陌生女人的母愛。


    而且辛柳氏待她不好,她沒能有一個金手指。生母並不是一個良善的人。是一個喜歡占小便宜而市儈的農婦。


    幾歲時就為了少一些路費,讓她光著腳丫走每日從市集走幾裏路迴家。如果不是因為辛月的靈魂是一個成年人,她會連路都認不得,而走丟。


    婦人抽著大煙意識模糊時,還總說要把她賣去妓院拿著錢。她聽得有意,不得不沒日沒夜辛苦做農活,來證明自己很有用。


    最後她還是把她捆著送到了京都,但不是醉仙居。


    而這些銀子是辛柳氏送她到範府後,僅剩的一些路費。


    那辛柳氏以後吃什麽呢?


    她有迴去的錢嗎?


    家裏的宅子不是賣了嗎?


    似乎是一天以來經曆的事情太多了。白日的那頓打慢慢才感覺到疼痛。


    一旁,範若若看著辛月,想問問和她說著閑話,卻是看見她哭出來。


    女孩哭著幾乎沒有聲音,就是紅著眼。


    “你怎麽了?別怕我們是好人家。”範若若還是年紀小的時候,帶著稚嫩,沒有劇中的那麽溫婉大方。


    辛月哭起來沒有範思轍那麽討人厭,安安靜靜,範若若瞅了幾眼,自覺該是一個姐姐。就拉著她的手,拿出帕子給她擦眼淚。


    “別哭。”她不是很會哄人,辛月哭一點,她就擦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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