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狗繩(三)


    吳強家就在隔壁,走幾步路就到了,康莊和馮翊真跟著吳強到他們家的時候,已經有一個熱菜上桌了。


    吳強的嫂子是個看起來四五十歲的中年婦女,身材中等,臉盤圓潤,看著就是個好脾氣的。


    她看著兩人進來,趕緊招唿,“哎喲真是兩個俊小夥,快隨便坐隨便坐。”


    吳強提醒道,“嫂子,這是康總和馮先生。”


    康莊微微鞠了一躬,露出和煦的微笑,“來這就不是什麽康總不康總了,就隻是吳強的朋友,我還沒結婚,年齡比吳強還小三歲,嫂子這麽叫也沒錯。”


    嫂子笑著拍了拍吳強,“你看人家多懂事,你還大人家三歲呢,什麽都不明白。”說罷推了推凳子,“來,別站著了,快坐吧,一會菜就上來了。”


    吳強委屈的抗議,“嫂子你盡瞎說。”


    兩人落座,馮翊真驚訝的小聲道,“你還能笑的這麽……”他本來想用如沐春風,但是心裏有股勁總讓他不想用這麽雖然很貼合實際但看起來好像在誇康莊的詞,於是改口道,“燦爛。”


    康莊已經收起了笑容,麵無表情道,“對長輩有禮貌是基本的禮儀,不因我的身份和性格而改變。”


    馮翊真嘟囔著坐直身體,“看不出來三觀還挺正的。”


    過了五分鍾左右,吳強的其他家人也出來了,他爸爸因為腿受了傷,坐在輪椅上被他哥推出來的,吳強媽媽倒是身體還不錯,坐了一大桌子菜看起來還精氣神十足。還有吳強哥哥嫂嫂的孩子,一個八歲的小男孩,拿著飛機蹦蹦跳跳,一口一個哥哥嘴巴甜的很。


    馮翊真本以為這頓飯會很尷尬,沒想到平日裏一副“人狠話不多”模樣的康莊,竟然意外的好說話。


    老爺子想喝酒,康莊竟然和吳強還有他大哥一起,陪老爺子推杯換盞起來。吳家三個男人喝高興了,還拉著康莊說起了話,細細一聽,全是長輩的肺腑叮囑,全然將康莊當成一個稱心的小輩在看了。


    馮翊真看的嘖嘖稱奇,他就沒那麽好運了,他因為長得秀氣漂亮,被吳強嫂子和吳強媽媽拉著問家常,從家裏父母情況問到有沒有結婚,將來在哪裏工作,大學畢業後有什麽打算……


    不過慶幸的事,一頓飯下來,賓客盡歡,吳強媽媽把喝的唿唿大睡的吳強爸爸推迴了臥室,吳強哥哥醉的搖頭晃腦,還不忘踉踉蹌蹌的陪媳婦洗盤子,小侄兒睡著了,在沙發上,小臉通紅的做著美夢。吳強把兩人送到門口,“撲通”一下醉倒在地,康莊和馮翊真不得不把人扶到沙發上,小侄兒和小叔叔兩人頭對頭躺在一起,畫麵倒是分外和諧。


    兩人打了聲招唿,自己走迴去了,康莊打開電腦處理文件,馮翊真先去洗澡,等他洗完出來的時候,發現康莊已經在椅子上睡著了。


    看他喝了一瓶白的看起來還啥事沒有,還以為很能喝呢,搞了半天隻是裝的。


    馮翊真打了個響指,用靈力直接托著康莊放到床上,還順手給他蓋了個毯子。


    半夜康莊捂著頭爬起來,隻覺得全身上下又黏又膩,眼睛也睜不開。他怕吵醒馮翊真,黑夜裏摸索著去了廁所,衝了個溫水澡。


    洗完澡後那種難受的感覺終於去了不少,康莊擦著頭發輕手輕腳走了出來,借著月色,卻發現馮翊真床上空空,分明就沒有人。


    康莊愣了一下,毛巾搭在脖子上走到院子裏,也沒有人。


    康莊皺著眉頭四下看了看,還是沒有人。


    突然,頭頂上傳來一聲笑聲,康莊循著笑聲向上看去,馮翊真在房頂上坐著,手肘支在膝蓋上,托著下巴笑意盈盈的望著他。


    很多人都有過一種感覺,看到某個場景時,明明確定自己是第一次見,但總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根據問卷調查顯示,三分之二的成年人都至少有過一次“似曾相識”的經曆。


    而現在,這種“似曾相識”的熟悉感,將康莊層層包裹了起來。


    他好像在哪裏見過這個畫麵,又好像沒有。


    一瞬間的恍惚並不好察覺,至少馮翊真沒發現康莊正冒出了一點小小的煩惱,他在房頂笑道,“醒了?”


    康莊道,“嗯。你怎麽沒睡?”


    馮翊真道,“有點認床,睡不著,就來房頂看看月亮。”


    康莊看看四周,沒有梯子,因為是農村的平房,建的還挺高,怎麽說也有個四五米,康莊道,“你怎麽上去的?”


    馮翊真道,“就這麽上來的。”


    康莊道,“我能上去嗎?”


    馮翊真笑嘻嘻道,“求我啊。”


    康莊從善如流,“求你。”


    今晚的康莊著實讓馮翊真驚嚇了好多次,他本來是想和康莊鬥鬥嘴懟他幾句,再讓他上來,結果康莊這麽“懂事”的說求他,他想說的話反而都憋在喉嚨口,咽不下去又吐不出來,難受的很。


    但是康莊都說求他了,他也不至於非要弄得兩個人都尷尬的下不來台。再加上康莊這麽不配合他,他也沒了什麽開玩笑的心思。


    康莊也沒見到馮翊真有什麽動作,就感覺一股很溫和的力道輕輕的將他托了起來,兩腳慢慢的離開了地麵,飄到了房頂上。


    康莊在他旁邊坐下,“院子裏那麽寬,為什麽偏要到房頂上來。”


    “房頂視野好啊,看得更遠。”


    “哦。”


    “你沒爬過房頂嗎?”


    “沒有。”


    馮翊真撇撇嘴,“沒有生活樂趣。”


    康莊漠然道,“現在不是就在房頂上嗎?人一輩子幾十年,能體會到就行,何必在乎早晚。”


    馮翊真道,“可要是沒有我,你就體會不到這種樂趣了。”


    康莊道,“體會不到又如何,遺憾本身就是生命的一部分。”


    “你上輩子沒什麽遺憾?”


    “沒有。”


    馮翊真突然想到一件事,“你是重生的,你上輩子有捐錢修建舊樓嗎?”


    “有,這是我重生前就已經談好的事情,現在隻是收尾。”


    “那你上輩子見過我嗎?”


    “沒有。”


    “為什麽?”


    康莊道,“如果不做英語家教,這輩子我第一次見你,應該就是在舞會之前,我被校長帶著參觀舊樓的時候,在廁所遇到你的那一次。”


    “那一次我沒在?”


    “不。是我沒去參觀。”康莊道,“我這次是看到了你,才改主意進去看看的。”


    馮翊真恍然大悟,“而上輩子,或者說你記憶裏的那個時候,你沒經曆過重生,不認識我,就算我從你旁邊過,你也隻是把我當普通學生,沒有在意過。”


    “嗯。”


    馮翊真笑道,“嘿,人生還挺奇妙。”


    康莊依舊沒什麽表情,“嗯。”


    馮翊真轉頭看著他,“你老嗯來嗯去,我都沒發現,你還挺能聊天的。”


    康莊道,“你覺得我和你聊天很愉快?”


    他聲音明明什麽語氣都沒有,馮翊真偏偏卻聽出了揶揄與諷刺,他沒好氣道,“我不是說你和我聊天,我是說你今天吃飯的時候,和吳家老爺子他們,你們聊的不是都還挺好的。”


    “不是我在聊。”康莊道,“我隻是引出話題,讓他們願意開口說話,我都在聽。”


    “今天看你給老爺子陪酒我還挺驚訝的。”馮翊真道,“我以為能給讓你陪酒的,都是什麽政商界的大佬。”


    康莊道,“你好像一直對我有有色眼鏡。”


    “有嗎?”


    “嗯。”康莊道,“可能是小說電視劇看多了,你對總經理這個職業有點誤解。”


    馮翊真笑出了聲,“那我向你道歉。”


    “我陪酒不陪酒,從來不關乎這個人在政商界的地位或者身份,也不在乎賺錢多少。”康莊道,“我陪酒,隻看心情。”


    晚風微涼,吹動著康莊濕潤的發絲,他一身休閑服坐在房頂,沒有西裝筆挺的服裝加持,說出的話也沒什麽語氣起伏,好像如同說了句“我今天吃了個紅薯”一般稀鬆平常的事情。但不知為何,馮翊真卻從裏頭聽出了真正的“霸道”。


    那是擁有絕對能力與自信的人,才敢說出來的話。


    馮翊真的視線落到了康莊未幹的頭發上,頭發上滴落的水珠掉在他白色的休閑襯衫上,暈染出了片片水漬。


    馮翊真轉迴頭,康莊隻覺頭發上有什麽東西輕輕動了動,無數小水珠突然從他頭發上跑了出來,在兩人麵前凝聚成了一個拳頭大的水球。


    水球“嘭”的一下,像煙花一樣炸開,透明的水珠完成他最後絢爛的使命,落在水泥地上,不見了原本模樣。


    隻留一點痕跡,也隨著時間慢慢散去。


    康莊摸了摸頭發,已經完全幹了,連脖子上掛著的毛巾也幹了。


    康莊沒有問馮翊真,你把水珠吸走就吸走,幹嘛還特意團吧團吧個水球像煙花一樣炸一下。


    雖然還有種莫名的浪漫吧。


    兩人就在房頂上安安靜靜的坐了一會。


    視線所及的村莊,在月色籠罩下十分的寧靜,蟬和鳥叫糾纏在一起,心情不好的時候像催命,心情好的時候反倒有了催眠的效果。


    溫度正好,氣候宜人,馮翊真和康莊竟然覺得有點昏昏欲睡。


    可在馮翊真要墜入沉睡的前一秒,嬰兒的啼哭聲突然響徹雲霄。


    馮翊真打了個激靈清醒過來,和眼神瞬間由迷茫到清明的康莊對視一眼,同時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一個嬰兒哭了起來,兩個嬰兒哭了起來,村子裏的其他小孩也哭了起來。


    村子本身就不大,幾個孩子撕心裂肺的哭聲交雜在一起,輕而易舉的吵醒了所有村子裏的人。


    村子裏點點燈火亮了起來,有人家推開門,哄著孩子。


    馮翊真在房頂上站起身來,仔細聽了聽。


    馮翊真道,“有狗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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