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一朗一刀下去斬斷了意玄蟲的左翅膀。


    這沒能徹底殺死它,反倒激得它狂暴了, 瘋狂甩動巨大的尾巴, 叫聲轟鳴。


    它一尾巴打到機甲上, 迫使機甲向後退了些許。


    看得出攻擊卓有成效,趙一朗咬牙喊道:“青爻!還能來一下嗎?”


    “嗯!”阮青爻額頭上的汗珠一顆顆地滾落。


    通過機甲傳導的精神力具現化攻擊, 比她想象的還要耗費精神力。


    但弦在箭上, 不得不發。阮青爻集中精神, 再度凝聚出了巨型鐮刀。


    在鐮刀剛剛碰到意玄蟲時, 阮青爻的精神力無以為繼,鐮刀突然消失了。


    然而此時他們和意玄蟲的距離很近, “砰——”地一下,趙一朗的機甲被它拍飛出去, 機甲臂上有些許裂痕。


    趙一朗的精神力也受到攻擊, 有些萎靡不振。


    阮青爻飛快地給他進行精神力疏導。


    “你還好嗎?”趙一朗喘著粗氣問阮青爻。


    “我精神力撐不住消耗了。”阮青爻焦躁不已,一次次地嚐試。


    也在一次次地失敗。


    “青爻!你聽我說, 冷靜下來,冷靜點!這很重要。你撐不住開始那種鐮刀,稍微弱一點的可不可以?還是現在完全無法具現化了?”趙一朗一眼看出阮青爻狀態不對,開口安撫道。


    “弱一點的應該可以。”阮青爻感受著體內的精神力流轉,有些不確定地說道。


    “那就比這再弱一點, 隻要能稍微撐久點就行, 可以嗎?”趙一朗聽見阮青爻的應聲後,嘶吼著操控機甲起來,“啊——”


    趙一朗操控著機甲一邊抵禦著意玄蟲的攻擊, 一邊艱難地重新靠近意玄蟲。


    七米,六米,五米,四米......


    聽到趙一朗的指令,阮青爻又一次凝聚出巨型鐮刀。


    可以看出,之前那個鐮刀整體閃耀著瑩瑩光輝,這個明顯弱上不少,隻在刀鋒處依舊光華耀眼。


    “轟”地一聲,鐮刀狠狠地劈在意玄蟲背上。


    因著鐮刀弱上不少,沒能一擊就劈開蟲身,反而嵌在了它身體裏。


    意玄蟲吃痛地甩著巨大的尾巴,瘋狂地拍打機甲腹部。


    阮青爻蒼白著臉,努力再輸出些精神力,使鐮刀更加鋒利。


    趙一朗也在凝神,加大機甲按下鐮刀的力度,使它將陷得更深。


    “吼——”


    在意玄蟲最後一吼後,它的身體被徹底劈開,生機斷絕。


    而趙一朗的機甲也因它的最後一擊徹底報廢,直愣愣地摔向地麵。


    裏麵的阮青爻和趙一朗,耗著最後一點精神力,攻擊降落方向。憑著這股反衝,使得他們身體上沒受什麽傷。


    兩人被籠罩在機甲下麵,倒是沒被什麽東西壓住。他們看著對方的的慘樣,突然笑了。


    放聲大笑。


    等周速他們跑過來找他倆的時候,就看到這幅畫麵——兩個慘兮兮的人一齊在笑,臉上滿是汗水。


    禁不住也笑了。


    笑得開心。


    接下來,他們沒有再向沙漠中央行進,而是被救援隊戴上了小飛艦,直接駛向來時的懸浮飛船。


    -


    嚴勤滄讓醫師檢查了下八人的情況,確認都沒什麽大事後,給秦彥驍發消息:“——情況良好,表現極優。”


    於是,為了早些看看阮青爻的狀況,特地早早迴家的秦彥驍,看到阮青爻迴來時臉上帶著的幾道髒兮兮的印子,極為驚訝。


    “......你這是?”秦彥驍放下手中的文件,滿腦袋問號。


    嚴勤滄不是說她表現得不錯嗎?怎麽看著有點慘?


    嚴勤滄又怎麽知道秦彥驍問的是個人狀況呢?還以為他在問作戰能力。


    畢竟之前江林奇分享八卦的時候,他沒在天樞軍星呢。


    阮青爻看著秦彥驍,莫名地有點點委屈。


    這幾天過得特別慘烈,不是被蟲子圍攻,就是被蟲子追著跑。


    星際好危險,我想迴地球。


    雖說她身上沒有大傷,但心理上的恐懼,和思及過去與現在的差異,讓阮青爻的委屈如潮水般湧來,止都止不住。


    她站在原地沒有說話,眼淚在眼眶打轉,時不時地吸吸紅彤彤的鼻子。看著可憐巴巴的。


    秦彥驍看著她委屈的樣子,有些心疼。


    “怎麽了?”秦彥驍微微側身,拍了拍身旁的位置,“來,坐這兒。”


    “哥。”阮青爻慢慢走過來,坐下後抱住秦彥驍的手臂,哽咽地說,“我好怕啊。”


    秦彥驍摸了摸下她的腦袋,頭發觸感細膩順滑,問道:“怎麽了?”


    “蟲族真的好恐怖啊。”阮青爻在實戰訓練中憋了三天的眼淚,許是因為見到可以信任、可以依靠的人,終於流了下來。


    “我們遇到了好多蟲族,又黑又大,它們搶起東西來,自己蟲都不放過。


    沼澤地裏還冒出了幾乎和機甲一樣高的蟲子,特別特別嚇人。要不是在機甲裏,它估計輕輕鬆鬆踩到我們了。


    我們昨天傍晚才終於出了沼澤,今早又碰上蝗婪蟲例行找食,逃到戈壁方才躲過去。


    後來還遇上了意玄蟲。趙一朗的機甲都被打壞了,我在那麽高的機甲裏砸下去,還有蟲子在下麵......”


    阮青爻說得有些語無倫次,一邊說一邊抹眼淚。


    她從上輩子到這輩子,真是第一迴碰上這種,直接麵對生命威脅的情況。


    “然後怎麽樣的?你受傷了嗎?”秦彥驍眉頭皺緊。


    嚴勤滄幹什麽去了?不是叫好好注意她的情況了嗎?


    “莫原老師教過怎麽用精神力攻擊,我用精神力反衝,沒摔傷。”阮青爻把頭靠在秦彥驍手臂上,這讓她有種奇異的安全感,“因為他們說隻有精神力攻擊有效,所以我也反擊的。”


    “爻爻,你現在為什麽哭呢?”沉默了幾秒後,秦彥驍抽出自己的手,捧著阮青爻的小臉,認真地問道。


    秦彥驍發現了一些不對——阮青爻的表現......有些違和。


    最開始的時候,可以說是因為到了陌生的環境,還因為他們之間隻是雇傭關係,所以阮青爻不願意麻煩他,並且極為客氣、守距離,這是可以理解的。


    她還曾嚐試過直播什麽的,但卻沒堅持下來,像是原本就不喜歡直播一樣,卻不知她為何會提出直播。


    那段時間裏,哪怕是不過分的要求,她都不會提。


    甚至連出去逛逛街,也要問下他“能不能”。


    之後他們在迴去途中受到埋伏,她休學在家,即使很無聊也沒有提過出門玩。


    不知是怕又受到埋伏,還是純粹怕麻煩他?


    無論原因是哪個,都不是什麽好消息。


    過去是沒怎麽注意,現在察覺到了些許不對勁,追溯蛛絲馬跡是很容易的。


    她......太過拘謹了。


    之後不知是什麽原因,她被刺激地大哭一場,然後真真兒地把他當親人、當哥哥了。


    雖說她那一家人確實不是什麽好人,但她也不至於拿旁人當親人吧?


    ——這倒像是完全沒有親人的人做得出來的事情。


    之後可以看得出性格有很大變化。


    以前可以說是成熟、善解人意,之後卻表現得粘人、嬌蠻。想都想得到,哪個才是她的真實性格。


    這都暫且不談,隻說她對戰爭、對蟲族的態度是不是有些奇怪?像是恐懼到了極點?


    正常來說,就算星際很注重保護未成年人的心理健康,很少給他們看真真切切的戰場畫麵,但也算是知道戰爭,知道蟲族的。


    提到蟲族,幾乎所有人都是‘即使恐懼,但更加恨,更加厭惡’的感覺。畢竟人人都知道,蟲族會帶走人類寶貴的生命。


    但阮青爻不一樣,她最大的感觸是恐懼,這種強烈的恐懼甚至讓她忘記恨與厭惡了。


    即使她已經sss級,幾乎可以秒殺訓練星球上的所有蟲族。


    她也不清楚戰爭,不知道和蟲族之間的戰爭蘊含的意義,不知道戰爭對百姓的意義。


    ——像是一個一直成長在和平國度的人,不為生存憂慮,不為安危愁苦。


    也因此,會對這種危及生命的事物表現出異乎常人的恐懼。


    但秦彥驍也知道現在不是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時候。


    他看著阮青爻眼底冒著水汽,掛著淚珠的小臉上滿是茫然,問道:“你是sss級,有足夠的力量保護自己,甚至可以保護別人,你在怕什麽呢?”


    對啊,我在怕什麽呢?阮青爻在心裏問自己。


    怕蟲族嗎?可她精神力很強啊。


    怕獨自一個人嗎?可她有她哥了呀。


    怕在星際生活不下去嗎?可她精神力等級很高,而且有錢呀。


    怕災難麵前沒人指揮嗎?可她看過星際曆史,知道這裏也有偉人會站出來呀。


    “我不知道。”阮青爻呐呐地說,眼淚在不知道的時候不再流了。


    “小朋友,你是完全不知道和蟲族的戰爭是什麽嗎?”秦彥驍的聲音低低的,莫名有些誘哄的意味。


    “嗯。”阮青爻小小聲地應道。


    “那我和你說,好不好?這種戰爭是我們保衛家國、守護百姓的方式。


    如果我們不打仗,那很多百姓就會被蟲族攻擊甚至是啃食,他們會流離失所,會流血流淚,會像你這樣,被嚇哭。


    而我們有足夠能力,所以保護自己、守護他人,這時對戰蟲族並沒什麽可怕的。”


    秦彥驍繼續問道:“你還不知道什麽?問我好不好?”


    阮青爻逐漸冷靜下來,她確實該好好和別人聊一聊。


    ——她對星際的很多認識並不全麵,也還保留著許多沿從上輩子的刻板印象,這對她想好好在星際生活是很不利的。


    “我有種感覺,‘保家衛國’是社會的主流。”而不是上輩子那樣娛樂和科技至上。阮青爻踢掉腳上的鞋,盤腿坐在了沙發上,猶猶豫豫地說道。


    秦彥驍不自覺地瞄了幾眼阮青爻光潔的腳背,圓潤的腳趾有些可愛。


    想了想,他迴答道:“帝國有很多主流,每個人的所作所為都是。隻是有很多人,都想為保衛家國出份力。”


    阮青爻能理解,就是尊重所有人的熱愛。


    她不經意地迴想起周速當時的表情——平靜而冷酷,又問:“如果不幸,是不是在小時候就會知道戰爭有多殘酷?”


    “可以這樣說。”秦彥驍很想反駁,但卻發現,除了運氣,真的說不清為何會普通百姓會遭遇蟲族。


    見阮青爻低頭思考,秦彥驍起身倒了兩杯水,遞了一杯給她,沒有打斷她的思考。


    “或許你說的對,但是我總覺得......”阮青爻咬緊下唇,唇色顯得有些發白,“這些太殘酷了。”


    “這種感慨是沒什麽必要的。”秦彥驍不禁想起多年前父母雙亡,不知所措的自己,說道,“與其悲傷,不如行動。”


    “可我又能做什麽呢?”阮青爻喃喃自語。


    “這得問你想做什麽。”秦彥驍語氣平和堅定。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小可愛們的支持!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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