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性變態殺人犯通常喜歡收集自己的新聞。”


    “他們喜歡記錄自己的行為嗎?”


    “各種媒介,像是地圖、日記、日曆、圖書,有些人還會製作錄音帶。他們的樂趣不隻是在殺人的那一刻,事先的跟蹤和事後的迴味都讓他們興奮。”


    “既然他們善於躲避警方的追查,為什麽明知這樣會對他們不利,還敢冒險留下證據?”


    “大部分的人自認高明,不相信警察能逮到他們。”


    “那肢解下來的身體呢?”


    “什麽意思?”


    “他們會保留起來嗎?”


    他沉默了一下。“不一定,有時候會。”


    “那你對捷運和售屋廣告的巧合有什麽看法?”


    “這些變態精心構思的謀殺行動都非常獨特且複雜。有時他們設計的情節必須配合特別的地點,發生的順序必須合乎規定;有時他們會要求受害者做出 特別的迴應,所以他們會強迫受害者說某些話、做某些動作,或是穿特別的服裝。但你要知道,這並不是變態殺人犯唯一的異常行為,他們每一個人都有自己的怪 癖。不要陷入針對性變態殺人犯的死角,心理學家怎麽定位這種人並不重要,注意兇手留下的簽名,他一定會留下自己的名片,那是讓你逮到他的最好方法。好好利 用關於捷運和報紙廣告的發現,去解開這家夥的布局。”


    “總體來說,約翰,你對這個案子的看法如何?”


    他停了好一會兒,長籲口氣。


    “唐普,我想你遇到一個難纏的家夥。他看來充滿了仇恨,手段極其殘暴。如果這家夥是聖傑魁斯,我猜不透他為什麽要盜用受害者的金融卡。或許他 是個笨蛋,可是看起來並不像;或許有什麽理由讓他鋌而走險,大概是經濟壓力吧。至於你院子裏的頭骨則是一種象征,他在向你傳遞某種信息,也許是想譏笑你, 也或許是想挑戰你,看看你能不能捉到他。聽起來你對這案子涉入很深,我不喜歡這種感覺,從照片、頭蓋骨和你對我說的話裏判斷,這家夥真的是在向你挑釁。”


    於是我告訴他那晚在修道院發生的事,還有跟蹤我的汽車。


    “天啊,唐普。如果這家夥再找上你,別跟他玩,他是個危險人物。”


    “如果那天晚上的人就是他,為什麽他不殺了我?”


    “他沒有想到會遇見你,所以還沒做好殺人的準備。正如我前麵所說的,他有自己偏好的殺人方式,或許他覺得還不能完全控製你,或許他沒帶偏好的做案工具,也或許你並沒有顯露出讓他覺得興奮的恐懼。”


    “不符合他對殺人儀式的要求?”


    “答對了!”我們又閑聊了會兒,談到兩人的其他老朋友,和我們在從事殺人犯罪研究之前的生活,直到過8點才掛上電話。


    我伸長四肢,懶懶地躺著,迴憶著往事,突然覺得有點餓。於是走到廚房,弄些微波食物強迫自己吃下去,然後拿起剛才做的筆記,重新整理一遍,約翰說過的話仿佛還在耳邊。


    “他作案的間隔越來越短。”


    我知道這點。


    “他在向警方宣戰。”


    這我也了解。


    “他或許已經在窺視你的生活。”


    10點整,我上床睡覺。我躺在黑暗中,盯著天花板,突然覺得自己好累,好孤單。為什麽我要把這些女人的謀殺案攬在身上?我現在成了某個變態狂的幻想對 象嗎?為什麽沒有人相信我的判斷?為什麽我隻能捧著微波食品對著電視發呆,就這樣一天天逐漸地老去?我開始覺得想哭,剛才與約翰說話時我盡量控製自己的情 緒,現在卻抱著枕頭開始痛哭,這枕頭是我和彼得一起去買的,想起他那時不耐煩的表情,我更難過了。


    我的婚姻怎麽那麽失敗?為什麽我每天都孤零零的躺在床上。為什麽凱蒂總是不滿意她的生活?為什麽我最好的朋友又擺了我一道?她會跑去哪裏?不,我不要再想下去了。我不知道自己這樣子躺了多久,覺得生命一片空白,等待戈碧開門迴來的聲音。


    二十九


    第二天早上,我把昨晚和約翰討論的內容摘要交給萊恩,接下來的一個星期都沒有他的消息。


    這個星期氣溫居高不下,白天我在屍體堆裏工作,晚上則加人本地爵士音樂節的狂歡活動,與濕黏的人群一起擠在街上享受各式音樂。我決心忘掉戈碧,在連串的狂熱音樂中,我似乎把對五名受害者的關心都拋至九霄雲外。


    而後,到了星期四,拉蒙斯打電話過來。他要我下星期二參加一個重要會議。務必出席。


    我既不知道會議內容,也不知道他們為什麽要我參加。我到達時,裏頭已坐齊了拉蒙斯、萊恩、貝坦德、克勞得爾、查博紐、兩位來自聖倫伯特轄區的警探。坐在主席位置的,是史蒂夫·帕提諾署長,在他右邊則坐了一位檢察官。


    我進門時他們同時抬頭,讓人緊張到極點,可是我沒辦法從他們的表情裏讀出任何訊息。當我找到空位坐下時,可以感覺到自己的手心濕透,胃也開始不舒服,這會議是針對我召開的嗎?是調查克勞得爾對我的控訴嗎?


    帕提諾立刻開始發言。於是我知道本案已成立專案小組,所有關於此名連續殺人犯的疑點都必須仔細偵查,將有六名警探全職調查本案,並由萊恩居中協調。至 於我還是從事自己例行的工作,但亦屬於專案小組的編製內。會議室樓下設有本案專門辦公室,一切相關檔案皆會調集至此,所有人員必須詳細了解七件案情,最近 一次專案會議將在下午召開,案情的發展將隨時報告葛夫洛先生及檢察官辦公室。


    我一頭霧水地迴到自己辦公室,提出連續殺人犯的猜測也有個把月,他們一直沒有采納我的意見,現在是什麽原因讓他們確定這是樁連續殺人案件?又怎麽會是七件案子?又多了兩名受害者嗎?


    沒什麽好想的,自然會有答案。


    下午一點半,我走進位於二樓的專案辦公室,四張桌子並合於中間,一麵牆上已掛好黑板,兩個警探正在房間盡頭沉重地踏步,他們背後的牆上掛著令 人眼熟的蒙特婁地圖和捷運路線圖,還有七張注有姓名及女人照片的看板,其中五張臉孔早已深印在我的腦海中,另外兩個卻還隻是陌生人。


    克勞得爾隻望了我一眼,其他的人則親切地招唿我。寒喧幾句之後,大家便各自坐定。萊恩從桌上找出會議筆記分給每個人,然後開口。


    “大家都已經知道我們在這裏的原因,還有各人應該負責的職務,我隻有幾件事要強調……”


    他的眼光逐一掃過每個人的臉,再迴到桌子中間的檔案上。“我希望大家仔細研讀這裏的資料,任何小細節都不能放過,雖然全部資料都會輸入電腦,但那太慢了;從現在起,我們還是用老方法,當你們發現或想到任何可能與案情有關的線索,就把它寫在受害者的看板上。”


    大家點頭表示同意。


    “我們今天要更進一步地了解變態狂的行為,分析他們,看看這些人共同的愛好是什麽?”


    “通常是他們的獵物。”查博紐說。


    “現在可能就有一個變態狂,穿過馬路準備對他的獵物下手。”萊恩看著大家,“我們決定組成專案小組共同工作,就是希望以眾人的力量逮到這個雜種。”


    “你怎麽知道隻有一個?”克勞得爾說。


    “有多少逮多少,沒有一個能跑掉。”


    克勞得爾撇撇嘴,手快速地在筆記本上劃線。


    “最重要的事是保密,關於案情的發展必須守口如瓶。”萊恩繼續說:“絕對不能泄密。”


    “帕提諾會宣市專案小組的成立嗎?”查博紐問。


    “不會。我們的工作是秘密進行的。”


    “如果媒體知道這些案子可能是連續殺人犯所為,他們會像狗一樣四處探聞,可見他們還沒有得到消息。”查博紐又說。


    “顯然帕提諾還沒有透露消息給新聞界。別問我原因。他現在並不希望媒體知道太多,或許稍後情況會有改變。”


    “媒體就像蒼蠅般新人。”貝坦德說。


    “那就得鬥智慧了。”


    “他們不會得逞的。”


    “好了,別扯太遠,我們得開始進入狀況。”


    萊恩對每件案子都做了簡報。我默默坐著,腦袋裏卻是千頭萬緒,會議筆記上密密麻麻的寫滿東西,許多是我曾經想過,也和道伯韓斯基確定過的事情。


    肢解屍體、攻擊生殖器、房屋廣告、捷運車站,有些人已經符合這些假設,那其他的人呢?葛麗絲工作過的肉店離聖羅倫街隻隔了一條馬路,接近聖傑 魁斯的公寓,靠近魁北克大學捷運站。這就對了。五個人裏有四個人符合假設。根據約翰所說的,肯定兇手是同一人的假設應該可以成立。


    在我們繼續討論的時候,萊恩說服帕提諾向犯罪心態研究組織提出書麵申請。約翰同意優先處理這件案子。我們將成堆的資料傳真給他,三天後帕提諾收到了簡報,立刻決定正式開始行動。


    我覺得有些安慰,卻又有些氣惱。我的說法終於得到支持,但這些家夥就這樣輕鬆地接收我辛苦的調查結果,然後把我甩在一旁。再開會時,我盡量控製自己的情緒。


    “犯罪心態研究組織是否提出可追查的嫌犯特征?”


    萊恩拿起一份報告,開始照念。


    “男性、白人、法裔。教育水準不高,大概初高中程度,有前科……”


    “什麽前科?”貝坦德問。”性傷害、偷窺、打猥褻電話、暴露狂。”


    “有趣的家夥。”克勞得爾說。


    “我覺得他是個白癡。”貝坦德說。


    克勞得爾和查博紐同時發出嗤鼻聲。


    “狗屎。”克勞得爾說。


    “假英雄。”查博紐說。


    “這混蛋到底是誰?”凱特林怒道,他是聖倫伯特來的警探。


    “有可能是那個闖進人家屋子,把女主人的睡衣做成假人,然後用刀亂砍的家夥。這可能要追溯至五年前。”


    萊恩繼續,把報告內容讀出來。


    “有計劃的謹慎型罪犯,可能會設計圈套誘騙受害者,或許利用房屋廣告,或許利用征婚廣告……”


    “為什麽?”另一位來自聖倫伯特的警探羅素也開口了。


    “由他的躲藏地發現的。總不能把被害人帶迴家當老婆吧。”


    “或當媽咪。”克勞得爾說。


    萊恩迴到報告內容。“他可能選擇過,準備一個偏辟地點進行犯罪。”


    “那個地下室嗎?”凱特林說。


    “不可能!吉伯特在那裏到處灑過藥液,如果有血跡反應,早就發現了。”查博紐說。


    再迴到報告。“如此極度殘暴的行為顯示出犯罪者內心巨大的怨憤,他或許想借此報複過去的遭遇,或許想以怪異的性迫害來滿足權力欲,也或許是為了滿足某種宗教狂熱。”


    “怎麽說呢?”羅素問。


    “譬如插入下體的雕像,還有茜兒是修道院附近被發現,葛麗絲也一樣。”


    接下來沒有人再開口說話。牆上的掛鍾發出輕微聲響,走廊上響起一雙高跟鞋音,逐漸接近,而又遠離。克勞得爾用筆輕敲出聲音。


    “這報告裏的可能、或許未免太多了些。”克勞得爾說。


    他到現在還不肯承認連續殺人犯的假說成立,這種態度讓我十分憤怒。


    “也有太多的可能、或許我們馬上會接到另一樁殺人案。”我生氣地說。


    克勞得爾緊繃著臉,沒再答腔。


    會議室裏的氣氛一片凝重。


    “道伯韓斯基博士有對兇手做未來行為預測嗎?”我問,平靜多了。


    “隻有短期的行為預測,”萊恩說,繼續迴到報告上。“嫌犯有自我失控跡象,連續殺人成功使他更加大膽。做案的時間間隔可能逐漸緊縮。”他合上卷宗,補上最後一句,“他馬上就會再殺人了。”


    又是一陣沉默。


    萊恩看看表。我們呆坐在那裏,像一排機器人。


    “那麽,我們開始進行這些檔案調查,若有任何發現便馬上補上。克勞得爾、查博紐,瑪麗奧的案子是蒙特婁警局的,所以請你們再做進一步調查。”


    他們一起點點頭。


    “康絲妲的案子是魁北克警局的,我會再去查她的案子。至於其他五名被害人屬於較近期的案件,目前資料大致十分完整。”


    我對後來發生的五件案子可以說是倒背如流,於是決定從康絲妲和瑪麗奧的檔案看起,這兩件案子分別發生於1988年和1989年。


    康絲姐·皮德在印第安水源保留區內的一問廢棄房屋裏被發現,她的屍體半裸,已腐爛得差不多。瑪麗奧·高提耶則被棄屍於凡登車站後的空地,凡登 是往西郊的火車轉運站。兩個女人生前遭到嚴重的毆打,脖子上還有勒痕。康絲妲29歲,瑪麗奧32歲,兩人均未婚且獨居。調查報告沒什麽特別,該問的都問 了,卻沒有令人滿意的答案,又是兩件懸案。


    我花了三個小時比較這兩件案子和其他五件,發現她們少有共同處。這兩個女人生前都是妓女,這是她們的案子之前不受重視的原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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