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大早,一匹馬車便停在了龍川王家的大門前,此時天剛蒙蒙亮,一對穿著兜帽披風的男女結伴出了王家大門,在上馬車前,女子撩開了帽子,露出一張絕美臉龐。


    她的眼中似有不舍,又似有歉疚。


    但隻是一小會的功夫,女子便迴身坐進了馬車裏。


    馬夫揮鞭打馬,馬車緩緩啟動,很快就向著城外駛去。


    到了一處林間小路,楊桃兒掀開車簾看了一會後移的景色,才縮迴身子道:“鯨兒,此一去天地廣闊,我冒天下之大不韙與你同行,是生是死,都由著你了。”


    溫婉篤定的話語響耳邊,猶若一顆石子丟入湖中,蕩開片片漣漪。


    王鯨忍不住將楊桃兒摟在懷中:“以後我就叫你桃兒吧。”


    “那我怎麽叫你?”


    “鯨哥!”


    “鯨哥?”


    楊桃兒看著他十三歲稚氣未脫的模樣,忍俊不禁。


    王鯨略覺羞赧,隻好用一雙魔手狠狠的揩油。


    ……


    ……


    烈日當空,蟬鳴鳥寂。


    一騎快馬潑墨似的飛馳進距龍川三百裏的明珠城,馬上的是一男一女,男的麵孔清秀,雖幼小,但卻透著一股英氣。女的要大些,不過風姿綽約,一顰一笑間盡顯尤物風采。


    途徑明珠城,到了最大的客棧觀星樓前王鯨才帶著楊桃兒翻身下馬。


    這一路風塵顛簸,兩人頭上都起了一層波波的汗珠,到明珠城前時,王鯨便遣散馬夫,買了對方的馬。騎馬這件事倒是不難,大鯨哥第一次騎起來就風馳電掣。


    有小二上前牽了馬詢問客官吃點什麽,馬兒要不要喂草。


    王鯨賞他一張銀票:“馬喂草喂水,來三斤醬牛肉一壇酒!”


    得了打賞,小二跑的勤快,將馬栓到一側柱子上,又領著二人進了大廳。


    觀星樓有七層,一樓大廳,二三四五六樓是客房,到了七樓,便有露天的觀星台賞月觀星,故名觀星樓。


    天下有不少文人騷客都曾慕名而來,登高望遠,飲酒作詩。


    這觀星樓之中自然會流傳不少名人軼事,最出名的大武國國師端木文龍觀星台舞劍成詩,如今劍意猶在,觀星台白玉護欄上龍飛鳳舞的刺著一首歎將詩:三月雪下哀,獸死獵者衰。山河已破敗,神將今何在。


    這是龐傲天死後端木文龍在觀星台有感而發之作。


    吃著牛肉大口喝酒的王鯨自然沒有聽過這段軼事,但來到明珠城觀星台還是要去的。


    穿越而來,遇見風景名勝,王鯨還是不忍錯過的,況且在這呆一呆,也耽誤不了多久,趁此時光,王鯨迴憶了一下少年的記憶,便打算到觀星台學學那些個酸臭的士子們登高望遠品茗吟詩。


    原來的少年本身也通曉四書五經,論起才情,未必比那些士子差,再加上大鯨哥的氣概胸襟,此時的王鯨也比任何一個士子都要好上幾分。


    大廳之中不少人都瞧著這一對年齡不符卻十分親昵的男女,三斤牛肉一壇酒的驚人食量與酒量確實引人注目,細看之下,有武者瞧出這少年十品高級武師的實力,不免又高看幾眼。


    這般年歲能到武師境,已屬天才,大武國尊武之風猶勝,所以天才在任何地方都比較受禮遇。


    吃完肉酒,王鯨便要上觀星台,付了小二五十兩銀子的費用,便由小二引著上了七樓。


    觀星台便在七樓一側,是一處三丈方圓的大露台,周圍用白玉雕龍欄杆護著,中間地麵鋪著光可鑒人的青色大理石。


    白日觀星台無法觀星,隻有兩三人在護欄邊飽覽明珠城景色。


    碧空如洗,萬裏無雲,王鯨牽著楊桃兒來到護欄邊上,低頭俯瞰到明珠城的全景。


    錯落有致的民舍房屋,星星點點的翠綠點綴其間,遠處藍寶石般的三仙湖上水汽氤氳朦朧,三兩小船形如畫卷之中的墨點,微風徐徐吹來,吹掉幾分燥熱,叫人心曠神怡。


    一側護欄邊上,一位身穿白色輕紗長裙的少女如仙般亭立,她的眼睛一動不動的盯著端木文龍那首歎將詩。


    字跡龍飛鳳舞,劍意斑駁縱橫。


    那少女精致的臉盤卻眉頭緊皺,哥哥說參透他這首歎將詩的劍意,她便可突破十品高級武師階段進入武宗境界,可她從帝都迴到老家明珠城,參了九日,卻仍未有一絲進展。


    這時卻聽有人在身旁念了這首歎將詩,念完還道:“好詩,好詩!”


    少女迴身一看,一個長相俊美的瘦弱少年站在她的身後,還有他身邊的女子,眉目間隱隱帶著一股媚人風韻。


    “這詩中倒是有幾分真性情,身為大武國師能有此感懷,看來端木文龍與神將龐傲天相交非淺。”王鯨這樣小聲自語道。


    少女看這少年不似明珠城本地人,便介紹道:“昔年神將龐傲天對端木文龍有傳藝之恩,天下皆知,這首歎將詩自是有感而發。”


    王鯨也這才注意到少女,年齡與他差不多,身材窈窕,膚若白脂,眉目間帶著幾分冷傲,不像是愛與閑人說話的女子,不知為什麽卻要向自己介紹這歎將詩。


    王鯨又仔細瞅了瞅白玉護欄上的字,忽然看到字中蘊含劍意,不由大為驚詫,那字中的劍意,分明是遊龍驚夢劍啊。


    難道國師端木文龍也是陸尋前輩的徒弟?如果是的話,那豈不就算我師兄了?


    王鯨摸著下巴暗暗思索,從刺字成劍這點來說,端木文龍對遊龍驚夢劍的造詣實在比他高太多。


    王鯨對這個看上去冷傲的少女並不反感,笑道:“歎將詩上竟蘊含無上劍意,看來端木文龍對武道的理解已經到了很高的境界!”


    少女不禁有些好奇,她曾看過這首歎將詩無數遍,想著那個令世間無數武者膜拜的神將龐傲天,也未曾看出之中的劍意,未想到這少年竟一眼就看出之中蘊含的劍意。運起真力查探一番,發覺這少年不過才十品中級武師的修為,但眼力之高,連她都自歎不如。


    若不是哥哥端木文龍有言在先,這少女現在還以為這隻是一首詩呢。


    “這位公子好眼力,竟能一眼看出歎將詩之中的劍意,我在這裏觀了九日,卻沒有半分領悟!”少女眉宇之間已不似剛才那般冰冷,顯然對王鯨高看了許多。


    歎將詩之中的劍意乃是人師絕學,那是這麽容易領悟的?王鯨細看這少女,又有些吃驚。看年紀與他差不多大,居然已經十品高級武師了,想來天賦也極高,之所以在這裏領悟劍意,怕是差這一步就要進入武宗境了。


    幾句交談間,王鯨對少女印象不錯,便打算就此提點一下。


    王鯨笑道:“姑娘,有時字意便是劍意,若一味領悟劍意,反而會迷惑其中,武道真髓如天地萬物一般,一通百通,販夫走卒皆有絕學,廚子能做一手好菜,木匠能造一把好椅皆是此理!”


    字意便是劍意?一通百通?


    少女顯然悟性極高,稍一思索便茅塞頓開,再看那首歎將詩,之中斑駁劍意已躍然而出,她甚至看到了哥哥端木文龍當初在漫天星月之下舞劍題詩的恣意之態。


    “我懂了!”少女麵露欣喜,對王鯨道:“多謝公子,我是端木文龍的妹妹端木文鳳,請問公子尊姓大名,家住那裏,改日我定上門重謝!”


    這少女竟然是國師的妹妹,難怪天賦這麽出眾。


    王鯨微微一笑,既然與我頗有淵源,今日提點也算緣分,便淡然笑道:“在下龍川王鯨,舉手之勞,不必重謝!”


    端木文鳳對王鯨又多了幾分好感,眉宇間的冰霜已全然化開道:“王公子年紀輕輕已是十品中級武師,又有這份眼力與悟性,實乃不可多得的天才,文鳳在十品高級武師境界停滯不前三月有餘,如今被公子一語點醒,真是幫了我天大的忙,文鳳有恩必報,公子不必推脫,以我端木家的能力,在大武國沒有什麽辦不到的事情。”


    大鯨哥自然不是攀附權貴之人,端木家的勢力再大,他也覺得無所謂,而且他也不想過多交際浪費時間,所以仍是淡然道:“在下也不過是隨口說幾句看法,能幫到姑娘自然是好的,至於什麽迴報,在下並不需要。”


    端木文鳳絕美的臉龐露出笑意,對這個少年的品質又多了幾分欣賞:“我看公子並不是本地之人,不知路過此地所謂何事?若有用的到文鳳的地方盡管說就是了!”


    王鯨笑道:“實不相瞞,在下是要去帝都報名,參加天蕩山尋寶,路過此地歇歇腳,也順便來這天下聞名的觀星台看看!”


    “你要去天蕩山尋寶?”端木文鳳笑道,“過幾日等我完全參透這首歎將詩的劍意,也要迴帝都參加此次尋寶,到那時我再找公子一敘!”


    王鯨拱手笑了笑,並沒有迴答,他對這種未成年的少女,基本上沒什麽興趣。再說他現在的身體,一個楊桃兒已夠折騰了,沒必要再去沾花惹草。


    端木文鳳又道:“王公子,帝都那幫少年武者可不是善茬,去了要小心,若是有人敢欺負你,便報我端木文鳳的名字,絕對沒人再敢造次!”


    大鯨哥倒是不怕被人欺負,因為欺負他的人大都很倒黴,不過雖不用幫助,謝還是要謝的,便拱手道:“那在下就先多謝姑娘了!”


    端木文鳳在帝都也是出了名的天才少女,屁股後邊自然有成群結隊紈絝公子跟著,但那些自命風流的公子哥顯然不如眼前這位王公子,便十分客氣道:“哪裏的話,去了帝都,我還要請教公子武道之事,公子到時不要怕麻煩才好!”


    王鯨笑道:“請教不敢當,以後姑娘隻要有需要的地方,在下必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端木文鳳看了天色,晌午已過,娘為她按時煮的那碗銀耳燕窩粥該喝了,便向王鯨告辭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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