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九


    埃維莉娜對著電梯的寬鏡調整著蕾絲頸環,黑色的布紋玫瑰移至右側鎖骨上方,襯得她的肌膚白皙潔淨。她原地旋轉了一圈,打量身上的黑色禮裙,很滿意抹胸收腰的設計。距離35層還有一段時間,她揭開化妝盒,用豔紅的口紅補妝。陪同的威廉透過鏡子淡淡地看了她一眼。


    “艾格尼斯不會用這麽鮮豔的顏色。”


    埃維莉娜白了他一眼,抽了張紙巾抿淡口紅。35層到了,電梯服務員笑吟吟地鞠躬,祝他們有一個愉快的夜晚。埃維莉娜步出電梯時收斂了不悅的神色,威廉單手整了整領帶緊隨其後。他與迎接的經理寒暄時,臉上已是自然的微笑,與方才在電梯中冷淡全然不同。埃維莉娜剛遇見威廉時,覺得這人很有趣。相處久了才發現他實在無趣,一點都不對自己動心,滿腦子都是姐姐。如果不是需要威廉幫著走這一步險棋,她早就殺了他了——他死掉都比活著有趣。


    經理恭敬地引著他們穿過人群,再三詢問是否要移座包間;或者專門安排一間樓上的套房,服務員可以將菜品和酒水送上去。環境私密,夜景極佳,適合洽談業務。威廉感謝後禮貌拒絕,表示今晚的客人喜歡熱鬧的環境,並不介意在大廳用餐,但請務必確保能從最佳的角度看到倫敦塔橋。埃維莉娜注意到剛剛經過的一桌有兩個西裝革履的男人,看上去在談生意。她曾見過照片,是倫敦的組織人員。這是boss出席的重要場合,威廉不會不做任何安全方麵的部署。餐宴的地點,也安排在了這家與組織聯係緊密的餐廳。ting上頭的大老板與組織有交叉產業,經理和威廉是大學校友。負責餐宴的廚師和服務生,也都是組織的人。


    “姐姐每次在這喝下午茶,你都會派人監視她?”


    埃維莉娜知道艾格尼斯本質上嗜糖如命。隻是她不會輕易表現出來,因為怕被笑話還是個愛吃糖的孩子。她當上martini後,手頭寬裕了,總愛在周末跑來這家餐廳,從中午坐到傍晚,看書或是工作。兩到三人份的一架糕點和三明治,吃著吃著就吃完了。艾格尼斯不愛管事,大事小事都推給威廉,以至於有新人誤認為威廉才是martini。在權力的事情上,埃維莉娜覺得姐姐太蠢——怎麽能輕易相信威廉,放權給他。


    “這是為了她的安全。她也明白這個道理。而且,我們經常一起來。我照應著,不需特意安排人照顧她。”


    麵對埃維莉娜的質問,威廉答得雲淡風輕,認為自己在下午茶的事情上並未越權。埃維莉娜冷哼一聲。她討厭威廉和赤井,很大原因就是這個。她明明為姐姐付出了最多,他們卻坐享其成,將姐姐所有幸福的時刻都據為己有。如果她沒有假死,根本就沒他們兩個什麽事。她假死是為了姐姐,結果功勞全被他們占了——她這輩子心裏都不會平衡。


    經理招待他們這類客人經驗豐富、辦事周到,將他們領至兩側豎了屏風的座位,和別的餐桌保持了距離。紅木鏤雕的中式屏風阻擋了一部分視線,還提前預備了薄簾。人聲漏過屏風減了些嘈雜,組織的極少露麵的boss已經在座位上了。他正觀賞落地窗外漸暗的天際線。倫敦塔橋的裝飾燈亮起,落在泰晤士河上是沉靜的波光,清晰如同影院的巨幕。


    一般上位者不會早到,但埃維莉娜知道組織的boss不拘泥於這些。若幹年前他們第一次見麵時,她剛取得margarita的名號。boss說她還是孩子,約她在東京灣附近的一家海底餐廳見麵。那時她和gin一起赴約,周圍全是領著孩子參觀水族館的家長,餐廳也不是有格調的高級餐廳。boss卻喜歡這喧鬧活躍的氣氛。他說他喜歡新鮮的東西,還讓gin抽時間帶她去看魚,不要浪費了聯票。


    埃維莉娜對水中活著的魚沒興趣,她內心想的是將吃不完的海鮮打包帶迴去給同樣為組織工作卻毫無存在感的姐姐。但她最終沒提。她不想讓這個人知道她的弱點,雖然所有人都知道艾格尼斯是她的弱點,無論過去還是現在。


    “小martini,你竟然已經長這麽大了——”


    羅伯特·萊文森笑得燦爛無比,眸中是寶石般清澈的藍湖。他起身迎上,熱情地擁抱了她,花花公子般張揚而刺鼻的古龍水氣味讓埃維莉娜嫌棄。gin和威廉用的男香都很低調,而boss在香水上的品味很差。這個金發碧瞳年輕男人玩心很重,經常莫名其妙地消失誰都找不到。有一次,他一個人跑去了北馬裏亞納的塞班島度假。gin找到他時,他正在棕櫚下享受色彩斑斕的熱帶果汁和灼熱的日光浴,周圍是一群替他塗防曬霜、端果盤的大胸美女。他總說想罷工想退休,說他勞碌了上百年,這是他應得的,不該強製老年人工作。然而每次都被下屬反問接班人的事,他立馬便蔫了,因找不到適合的人選愁破了頭。近幾年他玩心更重,時常來去無蹤,連他最信任的gin也無法尋得他的下落。聽說他最近去fbi當了迴臥底,美其名曰體驗生活,結果將艾格尼斯、gin和赤井秀一耍得團團轉。


    “你真漂亮。再過幾年,會長成vermouth那樣的大美人吧。”


    羅伯特很紳士地低頭親吻她的手背,埃維莉娜報以花般的笑臉。他又轉而要給威廉一個擁抱,威廉很含蓄地退了一步保持距離,隻同他握了手。


    “我會在樓下。結束後我來接二位。”


    威廉作為副手,明白基本的界限和禮儀,主動避嫌。羅伯特卻立即招唿服務生加一張椅子一套餐具,放在他和埃維莉娜的座位之間,正對窗外的夜景。


    “別呀,一起吃吧?你還沒吃晚飯。”


    埃維莉娜也笑容滿麵,表示同意。


    “來吧,威廉。一直以來辛苦你了。”


    “那恭敬不如從命。”


    落座間威廉不動聲色地看了埃維莉娜一眼,隔著桌麵中央撒了金粉的香檳玫瑰,是在鄙夷她的虛偽。埃維莉娜無視他的眼神,坐下後將熨金字母的菜單遞給羅伯特。羅伯特興致勃勃地翻看:


    “我們算是第一次見麵吧?前菜martini想吃些什麽呢?這裏的韃靼牛肉我還沒試過。酒水呢?等等,小martini還沒成年吧?這裏會不會查年齡證件?”


    麵對這個蠢得令人發指的問題,威廉很有耐心地迴答:


    “不會。”


    這故意賣蠢埃維莉娜過去也見得多了。她很自然地建議:


    “嗯,或者我喝些茶。boss您要嚐嚐威廉準備的酒水麽?他從勳爵府的地窖取了幾瓶,市麵上買不到。”


    羅伯特驚喜地“哦呀”了一聲。


    “我竟然忘了這個事。當時他的養父,也就是老martini,也邀請我喝過——非常高級的味道。那時armagnac還小,躲在酒窖的架子後偷偷看我。我後來帶他去吃冰淇淋,讓他嚐嚐酒味的,他卻不喜歡——”


    威廉輕咳一聲,提醒他不需過度分享舊事。


    “很久以前的事了。艾格尼斯囑咐過我要預訂一些更上得了台麵的酒水。boss 若不感興趣,酒單上的tempranillo也會不錯。”


    “你推薦的一定不會錯。不過,有armagnac麽——”


    埃維莉娜一挑眉。威廉則是麵無表情地頓了幾秒,翻過一頁菜單後轉向埃維莉娜。


    “——這裏有香草芝士蛋糕,要嚐嚐麽?”


    被冷落了,羅伯特尷尬地撓撓頭。


    “啊,抱歉,隻顧著說armagnac的事了。martini你別介意,我不太習慣這些上下級之間的條條框框。我和威廉從前認識,但你別多想,我不是想要挖你牆角——”


    “不要緊。”


    埃維莉娜從花簇中撚了一支香檳玫瑰,花芯麵向羅伯特放在桌麵。花瓣上裝飾的金粉落在棕色的桌布上,折射出古銅的色澤。


    “我是你的下屬,威廉是我的下屬。你若覺得他好用,拿去便是了。”


    羅伯特驚訝地眨眨眼。


    “真的嗎?我以為你們——”


    話剛出口,威廉淡淡瞟了他一眼。羅伯特立即閉嘴,安靜地埋頭看菜單。埃維莉娜看明白了,但她並不關心。三人在尷尬的氣氛中點完了菜,羅伯特一放下菜單又陷入遙遠的迴憶中。


    “看見你坐在我麵前,我總忍不住想起小margarita。那時她已經是很美麗的少女了,大家都喜歡她。後來發生的事實在讓人傷心。我點了聖日比目魚,也是因為想念她了。我記得她喜歡吃海鮮,但在我麵前不敢多吃。rum或者gin帶著去,她才肯多吃一些。多好的孩子,卻因為老martini和gin不和......唉。”


    羅伯特神色遺憾,眉宇間甚至有些悲痛。埃維莉娜看著他做作的神態,忍住沒翻白眼。


    “嗯,埃維莉娜從前時常去中華街吃扇貝。有一次吃太雜鬧肚子,我們兩個一起被gin罵了。”


    羅伯特無奈地搖頭。


    “gin太較真太嚴厲了,對我也是這樣。你待會要和我一起好好吐槽他,我們是同一戰線的——”


    服務員端上了茶水,是ting的招牌中國茶。中式的寬瓷杯托在小木盒上,盒底放置了幹冰,製造出霧氣湧動的仙境效果。羅伯特讚賞了一句“brilliant”,驚喜萬分地拿出手機拍照,埃維莉娜卻仍在懷疑自己方才有沒有聽錯。


    羅伯特的說法,像是gin很快會出現。但這裏是倫敦,不是東京。


    她試探著補了句:


    “嗯,拜托boss了。打電話和他說一下,不要總是兇我。”


    “不不不,他很快就到,我叫他來的。”


    羅伯特看了眼手表。


    “之前聯係我時,他說已經下飛機了——估摸著快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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