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張喜順在那知吾個不停,沒道理幹活的還被別人懟的抬不起頭,他順子叔就是啥事都畏畏縮縮的放不開手,唉這點很愁人。


    方承原這個十六七的小大人閑不住操起了老父親的心。


    站石塊上接過李紅運喇叭就開始他的長篇大論。


    “早先俺向書記要了一畝地搞蚯蚓肥,這個大家夥應該早就知道了”環視一周沒人詫異,他就知道他立狀子的事被碎嘴傳遍了!指不定都怎麽編排他呢。


    “早知道了,原子你就說吧”


    “原哥幹大事就別謙虛了,照實了說,誰不知道誰啊,別跟個小姑娘似的,羞羞答答,哈哈!”


    不少和方承原從小玩到大的,都在那帶著家裏人,力挺他好哥們。


    方承原大受鼓舞,平時大爺嫂子們紮堆在下麵聽人講話他沒覺得什麽,自己一上來居高臨下的,四麵八方人都看著你,他手心都冒汗,生怕講錯了拿石頭砸他,深受電視劇的荼毒。


    總算知道為啥前世上課走神,他明明已經假裝很認真學習,老師還總是能把他點起來迴答問題,下麵人的舉動一眼望到底。


    慢慢的漸入佳境,開始調動氣氛:“寧要社會主義草,不要資本主義苗。不管咋說至少現在蚯蚓肥的前途是光明的,道路是曲折的,試幹的地瓜能增產它就是好樣的。俺們應該下定決心,不怕犧牲,排除萬難,去贏得這次糧食的大豐收。”


    拿著□□提前備課的方承原蹦下來喝碗茶,平複下心情。


    繼續嚷嚷著:“革命戰士是塊磚,哪裏需要往哪搬,咱的糧食一畝地隻有一百二十斤,別的村子都在搞生產,咱們也要物盡其用才是,俺就說這麽多,剩下的交給書記和村委們發言”


    李紅運在一旁看著方承原,年輕人就是有活力,迴憶起上個星期去公社開會,損友公社蔡書記私下找他說的話:“老李,形勢不等人啊,上麵的政策下來了,你們村不能再混日子了。現在也該抓幾個能幹的典型,跟那些臭老九黑五類。天大地大不入主席的恩情大,要讓讓這些苗子千萬不要忘記階級鬥爭,要文鬥,要革.命嘞!”


    一把年紀的蔡賢穿著綠布做的中山裝,胸前卡了支洋鋼筆,很是精神,他覺得希望就要來了。


    嘴裏嘀咕著偉大的領袖,偉大的統帥萬歲從李紅運麵前走過去,李紅運個暴脾性難得沒有懟迴去,麵色凝重的思忖了半天。


    “關心群眾生活是俺這個當書記的責任,俺一個人的意見不能代表你們全部人,都他娘的別墨跡,下麵還是老辦法咱們投票決定吧。記工員來做公正!”


    說完李紅運過去拍拍方承原的肩膀,頗有些語重心長的說:“好好幹,日子長著呢,革命尚未成功,同誌仍需努力啊!”


    摸著胡子,想起一堆破事有些煩躁就走了,留下方承原一個人摸不著頭腦。


    一把頭走了,方相辰這個二把頭隊長就開始發揮作用,起身拿樹枝在地上畫了兩個圈,讓讚成和反對的都投到裏麵去,又支使記工員拿著紙筆開始計數。


    在台下叭叭抽了半天黃煙的白發老頭,往鞋底磕磕煙杆灰,有些不耐煩了:“行不行啊,咳…不就一句…話的事嗎,方家小子種的地瓜有這麽多,第一家不能丟祖宗的臉,白…浪費這個姓,咱也要爭取做個第一人”


    第一大爺說著就拿土塊塊放到支持的土圈裏,姓第一的族人左撇右撇,看現任第一家的老一輩第一陽都說了話,也紛紛上前去投票。


    說起方家村三大姓,方姓作為村名那是首當其衝的,其次就是第一家和程家了。


    每個姓氏都有個拿大頭,能讓人信服的人,族人起了衝突給從中進行調和,或者和外人爭取他們共同的利益。在農村親族多的姓,村裏沒人敢招惹的,誰讓他們男丁多呢,都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


    最後是不管在台上猶猶豫豫,還是痛快了事的,方家村接近兩百口人,支持票多出了三分之一。


    既然投票通過了,那不墨跡說幹就幹,生產隊員們開始在方家村地裏追肥,漚肥,養蚯蚓,繼續對肥料查漏補缺,早早把地養肥。


    開完大會,方承原和張喜順兩家就到糧庫裏領了多產的地瓜,把許多人都羨慕的不行。


    又忙活了一個月,程秀娟現在已經有六七個月的身子,晚上翻身起夜都不方便,方承原專門去他叔生產隊那一口氣交齊了集資錢,引得村裏人很是熱議了兩人一段時間,無非是就是年輕不經事,窮燒包等等言論。


    兩人對這些倒是過過耳朵聽之任之,隻是程秀娟明顯迴娘家次數少了,方承員好奇問過她,程秀娟直接一句老娘們之間的事,他個老爺們不懂別插嘴懟迴去,方承原也掐滅了內心的小火苗,不再言語。


    方承原覺得自程秀娟懷了孩子以後就很邪性,一會暴跳如雷像個小米椒,一會又溫柔似水纏死個人,是辣的酸的一通吃。


    搞得方承原對自己產生了懷疑,想想他可能真的搞不懂孕中敏感多思的程秀娟在想什麽,畢竟前世當女人的時候就心思大條。


    程秀娟也想找程老娘聊聊心,可她大嫂每迴見了她都跟吃了槍藥一樣準得刺兩句,程秀娟覺得沒必要惹得兩相厭。


    況且她大哥每迴都裝作有主意大男人維護她,背地裏向大嫂服軟討好她又不是不知道。


    這天早上有些霧蒙蒙,有點要下雨的節奏,方承原程秀娟就在家裏磨蹭了一會,果真沒過一會天公作美下起了大雨,生產隊大喇叭一喊不用上工,方承原程秀娟兩人相視一笑,就開始窩在家裏,顧自己小家。


    正是三人世界的時候,偏偏又來了一個不開眼的,糙漢子方相辰解決完隊裏的事,就來串門子。


    門敲的邦邦響“承原,承原開門啊”


    程秀娟在門口聽到有敲門聲,一把把飼料放牆根,拍拍手去開門,隔著大雨她也不知道是誰來的。


    穿著蓑衣的方相辰立在門口,見是侄媳婦給開的門,有些不好意思,抹抹臉上的雨水問道:“侄媳婦怎麽挺著肚子來開門?承原呢,叔來找他說點事。”


    看著是說事,程秀娟卻眼尖的看到方相辰襖裏揣著瓶子酒,無奈的撇撇嘴。


    沒辦法她叔就有這個毛病,按方承原的話是抽煙喝酒就差燙個洋頭,喝醉酒,就喜歡喊她男人倆人一起吹牛皮,她覺得方承原臉皮就是跟方相辰學的。


    灶房裏忙活的方承原端著湯出來,看兩人在外麵說著話凍得滋滋的,很納悶。


    “叔,娟子往裏屋去啊,在這幹凍著幹啥”


    下完雨很冷的,方承原往裏屋扭扭頭示意,端著罐子,他研究半天給程秀娟熬了點紅棗湯補補氣血。


    “承原,叔來了,你去陪著,一會可少喝點酒,要是喝多了晚上別想摟著俺睡。”一身酒氣還不老實往她身邊蹭。


    程秀娟躺在炕上的桌上內心有些不滿,抱著方承原非讓他答應。


    這段日子她叔老是有事沒事就來說個話,一說話準得讓她男人陪著喝點酒,家裏一股煙味酒味很嗆人。


    “想當年咱方家的祖先,那可是宋朝抗金英雄,額…你別不信…族譜上能查到的”


    “行行,能查到哈,是英雄,大大的英雄行了吧!娟子你先在家,俺去送送叔”方承原扶著撒酒瘋的方相辰往外走,都多少年的事了,每個家族可能都有一個曆史名人的後代族譜,來給自己貼金,他自己是不信的。


    他叔也不知道怎麽迴事,最近老是來他家喝醉了耍酒瘋,臉上還一副情傷悲痛欲絕的樣子,以前也沒這樣啊,難道是想成家了?


    想到這方承原立馬打住,他要是多嘴去瞎摻和,他叔非罵死他不可,小時候就因為多嘴被氣頭上的方相辰踹了一腳屁股,他還沒有見過樂哈哈的方相辰漏出那麽嚇人的表情,繞是大人穿越,當時方承原也沒出息的被嚇的哇哇大哭,此後雖然方相辰又買了好吃的來逗方承原開心,成家這事也成了方相辰的逆鱗。


    好在這種傷春悲秋的現象沒持續多久,他叔又變成了一人吃飽全家不餓,紮堆吹牛皮的糙漢子。


    “承原,俺在家等你,好好學技術,家裏放心就是,達娘還有相辰叔有俺看顧著”門口程秀娟挺著肚子出來叮囑方承原。


    “方兄弟,快發車了,咱們得盡快了”劉知青難得當了迴電燈泡揮手示意。


    這時候去縣裏的汽車一大早就發一班車,也顧不上再聊。


    因著縣城醫院的領導被批.鬥替換,耽誤了不少時間,方承原他們一夥直到十二月中旬才得以安排,機會難得。


    方承原惦念著他走後程秀娟的吃喝問題,都提前收拾好了一個星期的量。


    “娟子俺先走了,餃子啥的都在外麵風幹著,東西放櫥裏想吃自己拿”


    程秀娟又翻翻方承原挎兜看看裏麵介紹信,糧票,汽車票帶齊沒,給整了整衣服。


    “娟子給你比個心,乖乖的等著俺凱旋”


    說著低頭揪了程秀娟一口,方承原轉身背著程秀娟給縫的為人民服務的大斜背包,小跑幾步跟緊大部隊。


    “你最好給俺趕緊迴來,方承原!!”大白天耍流氓,程秀娟摸摸臉朝著方承原走的方向大喊,說完小心扶著肚子迴了屋。


    提前交完一毛五分的車票,方承原就開始了為期七天的學習之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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