灶房裏大清早程秀娟起來和麵,忙活半天臉也熱的紅彤彤顧不上擦。擰眉在盆裏用兩隻手抻麵,棒子麵的吃起來勁道。


    劃著火柴用手捂往膛裏引燃麥壤,甩甩手弄滅,在往鍋裏添添水就等鍋開了。


    方承原聽見外麵動靜從床上爬起來,往灶房裏走,看程秀娟正在忙活。


    “娟子你起這麽早呢,怎麽不喊俺,啊…俺好給你打打下手”方承原說著捂著嘴打了個哈欠,就要打水洗臉。


    程秀娟轉身看方承原光著個膀子,也不叫他在這,忙支使著他出去穿個衣服再進來,大早晨的也不嫌凍著慌,這麽出去人家不得說他耍流氓。


    方承原低頭瞅瞅自己身上隻穿了褲頭也有點尷尬就迴了屋。


    因為晚上睡在炕上的緣故,火燒的猛了點,他嫌熱。在被窩裏脫得隻剩了個褲頭,光著膀子,剛下床也燥的慌。


    今天他得和程秀娟一起去春種,自然是什麽衣服破穿什麽。方承原在竹筐裏左翻翻右翻翻,嗯?沒有?


    “娟子,俺前幾天收拾的小破褂和褲子呢,找了半天也沒有啊,你給放哪了”


    “找褂頭啊。諾,在東邊那木箱裏放著呢,嘿還沒看見!俺都給你收拾好了。”


    迴頭一看方承原還在箱子邊上轉悠,不知道從哪下手,急得她也不管水開了,往圍裙上擦擦手就過來給他找,生怕他凍感冒了。


    程秀娟邊找衣服邊腹誹道都多大的人了,還找不著衣服,以前沒她,這日子一天天也不知道是怎麽過的。


    “承原,你自己還是個給人看病的,怎麽也不知道照顧自己,凍著了胳膊腿,等老了有你難受的”


    方承原看程秀娟忙裏忙外的給他拾叨東西碎碎念有些無奈的想笑,其實他也沒感覺多冷。不過估計他一說出來程秀娟得飛個眼刀子過來,他還是沉默是金吧!


    自從結婚以後程秀娟這個媳婦什麽都給他收拾的好好的,很暖心,搞得他這個“生活廢”啥也插不上手。


    唉!方承原不禁歎了一口氣,現在自己真的是墮落啊!


    程秀娟也不知道這會子方承原心裏正在感歎她這個好媳婦,看他穿上衣服了,小脾氣一上來就忍不住刺道:“還好意思唉聲歎氣的,前些日子的事還沒和你算清賬呢,下迴啊,俺也學學李小鳳在那地上撒潑,看你怎麽招架”


    程秀娟瞅著方承原站在那神色扭捏很是別扭,整天粗心大意的也不指望他了。


    “李小鳳那個潑婦怎麽能與日月爭輝,程秀娟同誌不要妄自菲薄嘛,你撒潑可是美的別有一番風骨,就跟那電影裏的明星一樣哈哈”


    方承原倚著門框“哈哈哈”尬笑幾聲,有些心虛的摸摸鼻子不再說話。畢竟這事是他的不對。


    前幾迴去山裏很成功,他覺得是自己王霸之氣在彰顯,有些得意洋洋就壯著膽子往深林子裏走了走,沒等他看見動物的影子。他就走到竹林子邊,一不小心懸空滾進了一個山凹裏,有水聲裏麵還黑黢黢的有股子怪味,方承原恐怖片看多了怕會出現怪物,沒敢多留一瘸一拐的爬了出來。幸虧當時裏麵沒有竹刺石頭地還挺軟和,不然他可就要去見長生天了。現在想想還有點後怕!


    磨蹭了大半天,方承原歪歪扭扭扶著腿從裏麵爬出來的時候,深深的感覺到了這個世界對他這個穿越者的惡意,他的主角光環呢,特麽多麽痛的領悟啊!!


    一身狼藉的迴了家,臉上腿上還有血髒兮兮的。方承原剛到堂屋就虛脫了,胸口泛酸漲得惡心吐了一地。


    程秀娟當時嚇得六神無主,急得讓他去找王叔看看骨頭,迴過神來就開始哭著一個勁捶他,方承原覺得程秀娟手勁還挺大的。


    不停數落他“作大死呦,家裏是缺了你吃缺了你喝?”


    氣的說是下次方承原再去她就改嫁,這日子也她不在他們老方家過了,省得為這個平白讓自己守了寡。


    ……


    “就知道哄俺,今天俺抻了麵條,一會多吃點,等著啊,俺再去給你包個蛋”


    她男人誇她像電影明星,說的一向爽利的程秀娟有些不好意思起來,轉身又去了灶房給他開個小灶,誰讓是她自己選的男人呢,當然是要好好照顧著。


    方承原看他小媳婦一大早就這麽熱情,有些受不住。揉揉臉,迷迷糊糊的又走進灶房舀了瓢子涼水一衝,照著鏡子隨意胡摟了兩下頭,一看精神不少。


    掀開油罐家裏的還有一斤四兩的菜油,這是隊裏發的要吃一年的量,程秀娟用油布抹了點油星沾沾鍋,騰了個帶著濃濃感情的雞蛋。


    這邊已經做好了飯,因為要幹活的緣故今天程秀娟做足了一陶盆子麵條。


    “娟子你咋就打了一個蛋”方承原咦了一聲,這要怎麽分啊!難道家裏雞生病罷工不下蛋?這邊想著就問出來了。


    “家裏俺就留了一個雞蛋,俺不吃的,是留給你吃的”


    程秀娟給笑嗬嗬端過去,傷筋動骨一百天,雖然看著沒啥事了,內裏不能虧了,可別留下後遺症才好。


    家裏雖然就他們兩個人,以後還得添人呢,柴米油鹽醬醋茶哪樣不得花錢,不能老是大手大腳的浪費,去年地裏產量不高,加上生產隊交公糧、餘糧,有時還要交超購糧。給他們分的不多,還是要靠天老爺吃飯的。


    “來咱倆一人一半,這些天俺看你都瘦了,可不能虧著自己。先喝點麵湯啊,順順腸道”


    方承原皺皺眉,又把蛋掰開給程秀娟叨過去,囑咐著。沒道理他吃了媳婦還舍不得吃,真的一個雞蛋還不至於這樣的。


    “好啦,下迴俺多打個就是了”


    程秀娟露出一口白牙,衝著方承原溫柔的笑笑。挑起雞蛋一口吃了,雞蛋吃起來沙沙的有點嫩,程秀娟舔舔嘴唇意猶未盡又很滿足的樣子。


    看的方承原有些不是滋味,轉過頭去深吸一口氣憋住。眼眶微濕。


    他現在特別想帶娟子迴現代,告訴她東西你隨便吃,你男人有錢,咱不怕。


    暗歎自己真是有福氣這輩子能在貧困的時候遇到一個真心待自己的人,程秀娟在娘家吃的好好的,健健康康到他家裏受苦了。


    他小時候家裏人多有個好東西都分不到頭,有時候輪來輪去他娘就會一把給收起來,兄弟幾個隻能眼饞著。


    方承原覺得現在家裏就他們倆人,又不是超支戶,當然得吃飽對自己好點。而他媳婦可能就是這年代特有的女人,有錢不會胡花等急用。


    現在又是個全民票證年代。各地學校罷課又上課的,城裏人優勢也不住房緊張,從出生起一直到老每個月雖然都有定糧,可以到票證所領糧票,油票,豆腐票,肉票……


    但一個月裏每一筆支出都得拿糧油本勾劃,定量取完了任你怎樣,光有錢是不會賣的麻煩得很。


    一個成年人每月三十四斤糧半斤油,乍一聽挺多的,其實按三十天算的話每天一斤多點糧,而兩碗飯就要一斤糧食,一天上工,休息,上工,吃飯從早到晚來迴折騰早消化了。


    還不足聯合國確定的最低人均日食熱值2300大卡,這時候水果零食生產不多,真的是純吃糧人也吃不消。


    糧票分精細糧,粗糙糧。去糧所換糧排長隊,還要看運氣的,晚了白麵大米快沒了就隻剩下糙糧。


    家裏人多的吃不飽隻能偷偷去黑市虧錢買糧!


    城裏人沒有自留地,無法解決吃菜問題的支出。每家每戶每天都得花費一兩毛用於煤、電、菜以及衣服鞋襪等開銷。


    隻有幹部,高級工人在縣城裏生活的日子好些,隻是這幾年城裏又鬥私批修很厲害,搞得烏煙瘴氣的,割社會主義尾巴,走極端主義的人大有人在。


    農村溫飽能到線,除了遮衣蔽體的布料愁人外,其他的緊巴著過也還能湊合湊合。


    至於改革開放以後,方承原是不想繼續待在這的。


    他的受教育程度自身會受限,隻有小學文化,以後的工作學曆會越來越高,唉!不好混啊。


    嗯!他要先定一個小目標,恢複高考考上個好大學去城裏。


    以前方承原聽老一輩人說他們那個時代第一屆的高考要求比較寬鬆點,參加工作後還能分房有鐵飯碗,很是羨慕,結果現在輪到他了,果然是天道好輪迴啊!!


    至於哪年恢複?這個他以前倒沒有關注過,方承原思忖著先預備找找課本總是沒錯的,省的到時候抓瞎。


    論早上的一個雞蛋成功引起了方承原的雄心壯誌!


    要說這雞蛋在六十年代也是個稀罕物,供銷社還得要蛋票配著錢買,基本上一毛錢才買兩個。


    但你要是雞蛋多還是能去供銷社的下頭代銷點去以物換物。把雞蛋折合成現金才能給換鹽。隻是這幾年政策一直來迴變的緣故,有些地方方承原也搞得很糊塗。


    平日裏程秀娟和方承原都是誰起得早,早上誰就會先去雞窩掏掏看有沒有雞蛋,別讓雞給壓碎了,攢起來省著吃。


    豬也是可以養的,國家還給兩分肥料地,他兩個哥家裏就喂了幾頭,隻不過政策是殺一頭,上交一頭。如果殺了還得把豬腿,豬頭,豬肉分點出來弄個殺豬宴請大家夥來樂嗬。


    隻是豬糞還是有點用處的,定期清理拉到隊裏上田地,肥肥土,過年有肥料費拿。


    他平日裏去衛生室,家裏的活他迴來後會幫著幹一點,除了下雨惡劣天氣貓冬外生產隊都是要幹活的,程秀娟平日裏沒空隻能下工以後半夜養豬,方承原不想養這操心操力的,省得讓他媳婦迴到家了還不能好好休息。


    在沸湯裏滾過的蛋嚐起來嫩嫩的,放點鹽巴很絲滑鮮美,方承原就著麵幾口就吃了。


    程秀娟又去缸裏撈了幾棵醃的蘿卜纓子,大刀在木板上切成段給拌在一起,兩人大口吃著補充著早晨的能量。


    這邊方承原還沒來得及消化食,剛放下碗,聽見李紅運在大喇叭裏喊人去大隊部,就匆匆出了門,方承原和程秀娟都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


    “原子你就不能慢點,俺都快跟不上了”


    都是小道,腿疼還走那麽快。程秀娟喘著氣抬頭望著前頭興奮那人一臉鬱悶。


    “誰讓你男人腿長沒辦法啦,看脖子以下都是腿”


    方承原轉過頭無奈的擺擺手看了眼程秀娟,又誇張的一比劃他的腿。逗得程秀娟沒形象的哈哈大笑。


    “娟子,你親一下俺就讓你,好不好”眼珠子一轉,壞心思冒出來了,往前揚臉笑津津的讓他媳婦主動。


    程秀娟的笑聲戛然而止,場麵一度凝滯,哪能大白天做難為情的事,程秀娟也不管他男人就大步往前走,親個大頭鬼嘞,在磨蹭一會兒遲到了那麽多人瞅著丟不丟人。


    “啊,幹什麽”方承原橫抱起程秀娟走,嚇得她大叫。


    “放老娘下來,方承原你個混蛋”


    “不放就不放,你咬我啊”


    笑得一臉燦爛,顛一顛他媳婦還挺重。快到大隊部的時候兩人才和和美美一本正經的走。


    “承原,你快看俺頭發亂沒亂?”從一放下程秀娟,就在那一個勁順衣服。


    方承原撇撇眼,看她從頭到腳哪有要收拾的,烏黑的短發拿剪子絞的整整齊齊,條亮盤順。一身他們這個地方特有的藍印花布,雖然是舊衣服,還是細心的用針繡了牡丹在破的地方襯著,白白的臉盤鵝蛋臉,像個大蘋果,看著就想讓人親兩口。


    就裝作很不在意的刺道:“大姐,你不是沒留長發嗎,村裏那些年輕女人都一個樣,你在哪顯擺什麽,你長得好看怎麽了,女人就是麻煩”頭發就到肩膀還在那一個勁洋物。


    “好啊,方承原你又知道村裏女人一個樣了啊,說是不是趁俺不注意偷看別的小姑娘了,俺就覺得村東頭那個寡婦春蘭對你有意思,你是不是看上她了。”


    村裏其他女人怎麽了,她程秀娟長得比她們好看多了,今天早上還誇她呢現在又懟她,放著現成俊姑娘不看,也不知道她男人整天想什麽。


    兩人吵了半天,方承原發現事情怎麽跟他想的不一樣,怎麽又扯到春蘭身上了,那個女人一看到他就林黛玉附體,柳若扶風的偏偏又沒人家的神韻,矯揉造作眼神看他肉麻的很,寡婦門前是非多,他要喜歡她才有鬼嘞!


    上次是春蘭一個勁攔他,他躲不過才聊了幾句,結果叫他媳婦看見了。想到這方承原諂媚的討好起傲嬌的程秀娟。


    “好啦,起開別管俺,進去好好聽叔講的是啥,都是因為你這沒良心的,可別影響俺進步”


    程秀娟說不過他,隻能氣唿唿推開他往裏走,整天就知道懟她,還說這是電影裏的虐戀情深,情深個鬼還敢拿她和別的女人比,這個壞人。


    “好了人也到的差不多了,新一輪春種就要開始了,這次俺們還需努力啊。來各組組長先點點名,一組長你們組人都來齊了嗎”方相辰站在高地上看著零星散點慢慢聚齊,手握喇叭站在石塊上喊。


    “有!叔,俺們組都來齊了”


    一組長是個身高體壯的漢子,他可沒有拉後腿,驕傲的看了眼其他人。這還是方承原二大爺家的,算起來他還得叫聲堂兄。


    一連叫了二三四組都到齊了,方相辰摸摸下巴上的胡茬很是滿意。這幾個都顯得非常踴躍,生怕被其他幾個小組比下去。免得影響他們社會主義接班人,為國家人民艱苦奮鬥的好形象。


    現在當組長的都是選些年輕人,每天活幹的有熱情,喊號子也能調動起大家的積極性。過年的時候也會予以一些福利。


    “就你們五組怎麽迴事,每次都磨磨唧唧,還能不能行,咱們革命要發揚以苦為樂以累為榮的思想,克服懶惰,”說著就要長篇大論起來


    “叔,是張叔和嬸子沒來”


    五組長看別人都瞪著他,嫌棄他沒用。薄薄的臉上有些掛不住,無奈的迴話。這事已經不是一迴兩迴了,但是張喜順家裏光景就是篩子到處都是爛窟窿眼,他們本村的也不能把人外來戶逼的太狠。


    一提到這兩人村裏人有意見的也沉默了,這兩口子負擔著一個上了歲數老爹的口糧,還養了三個女兒兩個兒子,每天拚死拚活上工生活上還是困頓不堪!


    他們村壯勞力一年上夠二百四十天工就有六百斤基本原糧,上麵為了鼓勵勞動,工分都是和口糧掛鉤的,一天上夠一個工就有四兩原糧,生產隊裏在扣除農業稅,下一年的生產基金,大隊工,上繳公糧,還有肥料費。分給他一年也就是四百三十斤大米麵。


    每年臘月二十八方家村村支部書記李紅運在隊裏分糧都是按公分多少往下排。張喜順一家就兩個純勞力,還有那麽多小的等著吃,每到臘月裏就得斷頓當超支戶向生產隊借糧。


    按照現在人的標準張喜順應該是個肌肉男,修水庫挖溝打連伽種地都是一把好手,隻是力拔山兮氣蓋世,時不利兮騅不逝。就這樣賣力,漢子還硬是有好幾次餓暈在田裏。


    說著說著,張喜順兩口子小跑著過來,臉上滿是滄桑,麵黃肌瘦的一看就是營養沒跟上。


    “相辰小子,叔來晚了,給大家夥添麻煩了,對不住啊,對不住啊,實在是家裏有事走不開啊”一個勁的向周圍人賠不是。


    漢子迴想起家裏的一幕,三四十的人眼含熱淚,無措的搓著手上的老繭。


    “達,你這是幹嘛,這是要俺的命呢,沒了大哥俺還活著呢,隻要有俺一口飯吃就不會缺您一口,得好好活著”


    張喜順和媳婦掙紮著抱著張大民,幾個小的圍護在旁邊哭著不讓他跳井,口裏直喊“爺爺,爺爺”透著風的窗戶北風吹過一陣響,亂糟糟的一片。


    “一把老骨頭不能幹活還有什麽用,你大哥是個作孽的,也不管他親達去當兵,你說結果呢?啊!!俺到老也不知道栓子屍骨在哪”


    打仗關他們老百姓什麽事嘛!城裏淪陷了是二十出頭的愣頭青能去的嘛!這個雜種,害得他們父子倆老的老小的小舉目無親。老人混沌的眼裏倔勁上來了。


    說他長兄的不是,叫順子的男人也不好插嘴 。“小鬼子來了,栓子…快跑快跑,順子你小達背著你走……”老頭一邊揮舞著手,嘴裏振振有詞,垂垂老矣還在為他大兒子想著。


    張大民看兒子張喜順杵在院子裏不動彈,忙推他扯著他臉上很是激動,“炮彈來了,都他娘…都臥倒,死了…都死了,別過來俺不是當兵的…別過來俺是良民…”


    自己也趴在地上匍匐著渾身顫抖不敢抬頭,哭喊了半天嗓子沙啞,一把年紀不撐折騰就躺在土堆裏睡過去了。


    張喜順知道老人是這幾年瘋病又犯了,臉上表情已經變得麻木隻知道一個勁抬起他達往屋裏去,這幾間舊土屋還是他十幾年前來這時蓋的,因著戰亂他二十五六才結婚。老的老小的小都要他幫扶起這個家,想起這漢子轉頭柔柔的看了眼牆角哄孩子的媳婦,他是個沒用的,跟著他受了大半輩子的苦,到現在還食不果腹。


    他達一犯病就容易想起以前被鬼子追趕逃難的日子,張喜順吩咐大女兒“小草啊乖,你們幾個小的看著爺爺,別讓他四處亂跑,達娘去賺糧食給你們吃”


    “達,你讓俺去上工吧,俺已經十四了也能賺公分”


    張小草帶著哭腔顫抖著。在幹下去他達娘累垮了身子幾個弟弟妹妹怎麽辦,她已經長大了,小姑娘身子堪堪抽長,穿著打補丁的舊衣裳,小時候經常去喂雞拔草,添置家務,真是應了那句窮人的孩子早當家,女娃子舔舔裂開的嘴唇一臉堅定。


    最終張喜順還是沒讓她去,在他心裏他這個女娃子快要說親了,本來這條件就差,心疼閨女從小就吃苦,他達又常犯病,留下來那樣幾個小的還能有人看顧著。


    …………


    這邊愁眉苦臉的漢子隻是在腦子一轉。


    “唉能下工就是好同誌嘛,好好幹爭取今年糧食大豐收咱也過個好年不是。”


    這個情況大家夥也不好多說,一個和尚一本經。心裏都跟明鏡似的,看這兩口子養孩子的不易,倒是平白促進了以後計劃生育在這的順利進展。


    方相辰挑了個頭說完,狠擼了一把子臉,就開始說今年的計劃:“俺們方家生產隊,可是公社裏蔡書記點名說了要狠抓生產的,這種地啊,就不能像天橋的把式,光說不練,村裏的二流子在那磨洋工,有用嗎?啊!記工員心裏敞亮著呢,一步跟不上,就步步跟不上。今年俺們老少爺們們和婦女同誌們就要擼起袖子加油幹。隻要好好倒騰地,在土裏刨食,不豐收俺看老天爺在天上都看不下眼嘞!”


    這時候隊長就跟傳銷頭子一樣,隻要說的話有人聽,能調動村裏人的積極性好好生產那就是好幹部,優秀的還會受到縣裏公社裏的點名表揚。


    天氣雖然已經漸漸變暖,但早上露水還是挺重。


    華北地區是種植小麥和地瓜產糧食的大戶,因著土壤的不同還兼雜著豌豆,綠豆高粱土豆等混種。方家村的小麥地也開始一節骨一節骨孕穗,看起來綠油油一片。


    “穀雨時分,種瓜種豆”,方承原看村裏的老大爺們說起這些倒是頭頭是道的。


    至於二十四時節氣啥的他也不太懂,不過這段時期確實是村裏頭忙春種耕地的時節。


    玉米、高梁、棉花,地瓜這些也得按日子播種,分配完任務田間地壟都是人。生產隊拉了幾頭牛趕牛犁地,地裏空氣濕潮,鬆鬆土能肥沃一下地,莊稼吸收的氧氣充分,長勢往往都好。


    幹的活不同出的力也不一樣,隊裏有啥討論不下來的事為了公平起見都是抓鬮。


    雖然從小就是在這長大適應了不少,方承原還是不想和糞有太多交流,那些蛇青蛙遇著也是能避就避,畢竟一看到就腿軟。


    分給方承原和程秀娟的地就是一畝油菜花田,這是個有味道的活。


    方承原這個赤腳醫生吃的是生產隊上繳的大隊工,其他幹部婦女主任,會計包括隊長方相辰也都是一樣。靠自己勞動工分和大部分補貼過日子,方承原一月十八的工資還要除去口糧,農業稅,副食品,人情往來的支出。所以他都是趁農忙上工的時候衛生室沒人看病,來搶公分。


    方承原在路邊糞堆腳踩著鐵鍁往背簍裝糞,這些是要上到油菜花地裏的土雜肥。


    程秀娟在地裏上肥,兩人搭配這來。你挑糞來,她追肥。


    這幾十畝地裏都分好了人,來迴在地頭挑扁擔被背簍擁擠的走著,忙的方承原起了一身的汗又給吹幹了,黏黏的沾在身上有點癢。


    追肥忙活了一上午,聽到吹哨聲,感覺真是時候快撐不住了。歇息的時候方承原看隔壁張叔蹲在田埂上喝水,想和他聊聊地裏的事。


    “娟子俺去張叔那聊會啊,你先吃點煎餅墊補著”


    程秀娟坐在地裏也累的不想說話,擺擺手讓他快去。


    方家村總有二百五十多畝地,秋收的一畝小麥才產一百二十斤,和現在動輒畝產幾千斤相距甚遠。方承原始終覺得產量太少和土地太貧瘠有關,要不怎麽靠近河的地方糧食都生的好?


    看著隔壁後生過來給他說了好幾句話,張喜順往嘴裏灌著水的手一頓,也開始聊起來這日子:“俺看村裏的糞堆倒是不少,一直在那曬著,陰天下雨也不知道衝了多少。這糧食又不像前幾年搞得那樣天花亂墜一畝地一萬斤,現在能有多少,俺們貧下中農們還不是看老天爺臉色過日子,硒惶的很!”


    摳著地裏的土塊塊,咂卜著嘴,胸中悶氣無處釋放,唱起了沂蒙山小調。


    “順子叔俺看你是個有能耐的,對這個懂不少,咱兩個算是半斤八兩,俺打算…”


    這邊方承原還沒來得及說完,他大哥家的兒子華子就紅著臉從地裏大步跑過來,沒等喘勻氣,嘴就突突往外冒話。這點倒是十乘十遺傳了他大嫂的性子。


    “三叔,三叔,你…快迴去,衛生室裏…有人生病,劉叔叔去公社了,王爺爺一個人忙不過來,讓俺來喊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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