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示意箏箏小聲些,目送著艾莉阿姨和鄭醫生,那參差的背影映襯出一個矮小一個高大的及其不協調的反差,他們進入急診室。


    “我們去看看,艾莉阿姨會看出什麽。”我說。


    “好,”箏箏輕聲答應,然後站起身來,就要向急診室走。我扯扯她的衣角說,“我們不能正麵去……”


    箏箏驚詫地看著我問:“那我們怎麽去?”


    “快,”我有些緊張地說,“我們得想辦法,走,先考察一下地形……”


    我和箏箏步入急診室的隔壁,這間房本來是和急診室在同一個房間,因為醫療的需要,中間搭建了一個軟間隔,這個間隔阻擋的是人們的視線而不是聲音。於是,我和箏箏躡手躡腳地進入了那房間。有一種偷竊的感覺,我的心在怦怦地跳著,我看到箏箏的臉上也泛著紅潤,我相信她和我一樣心跳不已。我們兩個像貓一樣豎起耳朵,可是,隔壁卻沒有任何說話的聲音。我和箏箏麵麵相覷,萬分驚愕。此時,淩亂的腳步聲由近傳向遠方。


    “箏箏,”我壓低嗓音說,“他們出去了,我們跟著,看他們到底說什麽……”


    暴風驟雨後的天空透著鞋油般的黑幽幽的光亮,隻在橘黃色燈光下,還能看到絲絲飄零的細雨,婆娑的樹影遮蔽了大片的燈光。我和箏箏就這樣悄悄地尾隨著艾莉阿姨和鄭醫生,躲在他們身後的樹影裏,像蹲點的警察在竊聽著。


    “真是名師出高徒啊,”鄭醫生說,很明顯他在飄揚著艾莉阿姨,又聽他說,“瞧你這神神秘秘的樣子,一定是成竹在胸了?”


    “當然,”艾莉阿姨用驕傲而得意的語氣說,“跟在元帥後麵咱也是將才啊,更何況將來有一天我也會成為元帥呢!”


    “瞧你,人家悲痛至極,傷心欲絕,你卻好像非常高興似的。”鄭醫生有點責怪的口氣。但艾莉阿姨似乎根本不在乎鄭醫生的話,還是那麽得意地笑著。


    “總算快熬到頭了!”艾莉阿姨好似如釋負重,她說,“這麽多年,我飲盡孤獨,臥薪嚐膽,滿懷癡情追尋的夢想就要實現了……可我這一切都是為了你啊……”


    突然的寧靜,很久,我和箏箏屏息斂氣,生怕被他們發現。這時樹那邊又傳來聲音。


    “我愛你!這麽多年來,”艾莉阿姨急促的聲音,“這麽多年來我一直都愛著你……”


    “可是……”鄭醫生的聲音滿是艱難。


    “是的,”艾莉阿姨厭倦的聲音,“你又要說,你愛著她,你忘不了她,盡管你們已經陰陽相隔這麽多年,你愧疚,沒能救活她,可是,你就是再有本事也不能把一個已經死去的人複活啊,作為醫生,我們能夠把一個瀕臨死亡的人救活,那已經夠卓越的了,而今我成為了這樣一個能夠給與人生命的卓越的醫生了……”


    克隆穀(59)


    “你是卓越,”鄭醫生無奈的聲音,“你這麽多年來刻苦醫術,你的精神讓我佩服,我知道,你跟名師這麽多年,青出於藍,可是,你到底是勝於藍還是沒勝於藍呢?”


    “難道你對我的本事還不相信?”艾莉阿姨有些惱火,“那麽我告訴你,這兩個學生的確是被人所殺,殺他們的人出自同一個人……”


    “真的嗎?”鄭醫生立刻警覺地問,“你發現了什麽證據?怎麽證明他們是被殺?”


    與此同時,我和箏箏的唿吸幾乎凝固了,凝聚全部精神去聽艾莉阿姨所指明的罪犯。然而,艾莉阿姨卻話鋒驟轉,情意繾綣。


    “我愛你,”艾莉阿姨溫柔而又羞澀又有些語無倫次的聲音,“這麽多年了,我一直等著你來娶我,盼望著你來找我,我知道,從外貌上,我們的反差很大,我配不上你,從學術上,我曾經不如你,所以,我一天一天地用知識和技術去彌補我的不足,而我每有一個長進,我都盼望著你來找我,盼望著你能夠娶我,真的!今天,我的學識、我的技能都能和你相匹配了,不,我現在的醫術已經高出你一大截了,我現在終於能夠和你站在同一個地平線上,我再也不是那個矮小膽怯的艾莉了,我的醫術讓我變得高大……我……我終於盼到你能夠來請我的這一天了……”


    “這個……”鄭醫生的聲音相當猶豫,然後,他很歉疚地說,“對不起,艾莉,真的對不起,學識、醫術和感情是兩迴事,愛情是勉強不得的,真的……”


    “你說什麽?”艾莉阿姨的聲音變得尖銳而又可怕,“我這麽多年的努力——這麽多年為你而做的努力就被你這幾句話毫不留情地扼殺了?啊?哈哈……嗚嗚……”


    我和箏箏聽到艾莉阿姨壓抑著瘋狂的大笑過後就是一種歇斯底裏的哭泣的聲音,接著又聽到樹枝折斷的聲音,眾多的樹葉簌簌落地,有幾片飄落到我們的腳下。我的大腦裏忽然出現在克隆穀,艾莉阿姨數著大捆的錢財,身著猩紅色新娘禮服,抱著一個男人的照片拜堂,一拳砸碎鏡子……哦,我豁然醒悟,那照片中男人正是鄭醫生!


    “艾莉”,此時鄭醫生無可奈何的聲音,“你冷靜些,好嗎?冷靜些……”


    “哼!”艾莉阿姨沉悶地哼了一聲說,“我冷靜!我怎麽能冷靜下來?到今天你還是小看我,我知道你是看不起我的出身,是的,我沒有她出身高貴,可是,她已經死了,死了!”


    “艾莉,”鄭醫生有些生氣的語調,“你不要那麽自卑,我從來不以貧賤富貴評判人,隻不過那是我的妻子,雖然她已經到了另外的世界裏,可是她仍然活在我的心中……”


    “夠了!”艾莉阿姨儼然忍無可忍的憤怒,“我想得到的東西,我一定會得到,我就不相信我得不到你……”


    克隆穀(60)


    說罷,艾莉阿姨撇下鄭醫生揚長而去。


    隻聽到鄭醫生追趕著她大聲叫道,“艾莉,你等等,你還沒告訴我那個殺人犯呢……”


    艾莉阿姨頭也沒迴地消失在茫茫的夜色裏。


    “你聽到了吧?”我拉拉箏箏的手說,“艾莉阿姨和鄭醫生有著很深的恩怨,艾莉阿姨好像從學生的屍體上發現了線索,並把這個作為脅迫鄭醫生娶她的條件……”


    “好像是,”箏箏同意我的推測說,“不過你知道他們所談的名師是誰嗎?”


    “知道。”我毫不猶豫地迴答道。


    “你媽媽!”箏箏突然醒悟,脫口而出。


    “對,”我說,“既然艾莉阿姨能夠查到線索,那麽我媽媽也一定會知道。”


    “可是,”箏箏說,“你媽媽不是給人看病去了嗎?”


    “你也知道,”我說,“媽媽那天離開克隆穀很匆忙,她也沒告訴我們究竟去哪裏了,我隻有等她給我來電話,可是,我的手機忘在家裏,或許,她會打電話給家裏。我得馬上迴家!”


    我趕迴到海濱別墅已經夜裏十一點多了,房間裏靜悄悄的,沒有燈光,隻有海浪的有節奏的聲音不絕於耳。我趕緊快步上樓,推開弟弟臥室的門,打開燈,一看到弟弟正倒在床上大睡,鼾聲如雷,我的一顆心總算落了下來。再看地麵上一大堆我小的時候特別喜歡的賽車,已經被他拆得七零八落,橫七豎八地躺在地上。我輕輕地關上門,走下樓來,此時,我才想起晚飯還沒吃呢。於是,我進入廚房,可我的腳剛剛踏入廚房,我不得不停住腳步。隻見廚房的地麵上到處都是血跡,一條一條的,好似被用抹布擦過一樣,地麵上還有幾棵孤獨飄零的羽毛,再看那牆角邊的垃圾桶,更是血淋淋的,裏麵盡是掛著血跡的骨頭,還有一個鳥的頭。看到這裏,我猜出來了,弟弟一定是抓住了海邊的一隻海鷗,生吃了,這就是他的一頓晚餐,就好像他活剝兔子的皮一樣,我的眼前立刻浮現弟弟生吃海鷗那種野蠻的情景。


    我艱難地蹲下身來,拿起抹布,一點一點地擦去地上所有的血跡,當我收拾完廚房後,我再也沒有饑餓的感覺了,我走出了廚房,忽然,餐廳裏的兩個高腳杯傲然地佇立在餐桌上,特別是杯裏還有殘酒紅彤彤的。這一切緊緊攝住我的視線,迫使我拖著疲憊的身軀向餐廳的桌子移去。


    兩個杯子中的一個杯子肯定是弟弟使用過的,杯子周圍是點點滴滴飛濺到桌麵的酒水,而另外一個杯子卻是一個極其文明的人所為,酒喝得似乎唇都沒有沾到杯子邊沿。這肯定不是母親,我知道,自從那次火災後,我的家裏再也沒有任何紅色的東西,哪怕是一點點大的紅寶石,所以,眼前的紅酒絕對不是母親喝剩下的,可是,那喝酒的人究竟是誰呢?


    克隆穀(61)


    我急忙來到電話機邊,然而,電話號碼的電子記錄屏幕上沒有出現任何來電。莫能名狀的失望襲擊我的周身,我突然感到疲勞至極,一頭栽倒在沙發上,我有氣無力地叫了聲:“關燈。”電子聲控開關還是辨別出來我的指令,燈霎那間全滅了,我閉上了眼睛,可是,我根本就睡不著。


    窗外,濤聲拍岸,傳來陣陣有節奏的樂律,天空不知道何時變得晴朗起來,一抹銀色的月光斜瀉入室,在我的沙發前仿佛凝結成滿地冰霜,使得地麵的雕花大理石美麗的圖案變得一片朦朧,正如此刻我的腦海裏混亂的思緒,這一天的各種情景片段呈現雜亂無章的動態狀態。


    我的眼前出現公共汽車上,小男孩突然昏迷的情景……


    我的眼前出現箏箏的母親蠟白的臉色和那顫抖著放下電話的手……


    我的眼前出現學生家長悲慟天地的可憐的哀號……


    我的眼前出現艾莉阿姨成竹在胸的詭秘而又得意的微笑和鄭醫生無可奈何的求助……


    突然,我的眼前出現弟弟狼吞虎咽那盤豆腐的情景……


    一種可怕的聯想讓我從沙發上猛地跳了起來,補形衣的大錯位造成我身體如刀割般地痛楚,我大汗淋漓……


    “哥哥,醒醒!該吃早飯了,等會兒我還要去上學呢!”


    一聲親切的唿喚傳入我的耳朵,我睜開惺忪的雙眼,看見弟弟高大魁梧的身子正蹲在我的沙發前,我迅速坐直了身體。


    “哥哥,牛奶我已經熱好了,還有麵包也已經熱了。”


    “是嗎?”我既吃驚又高興,我隻教他一遍微波爐的用法,他就會了,就好像十年前母親教我一樣。我默默地搖搖頭,心底暗自感歎昨夜的自己真是有些多慮了。於是,我洗臉漱口後坐到餐桌邊上,第一次吃弟弟為我燒好的早餐。弟弟說他已經吃過了,他把書包抱在懷裏,安靜地看著我在吃飯。


    “把書包放迴去吧。”我實在不願打消他這種求知的欲望,可是我又不得不說道,“學校從今天開始暫停上課,就是暫時一段時間學校不上課了……”


    “為什麽?”弟弟還沒等我說完就迫不及待地打斷我的話,“我真想去上課啊!”


    “你知道嗎?你們班上有兩個學生出事了,就是死了。”我生怕弟弟聽不明白我的話,把文明含蓄的詞語說的白話些。


    “哥哥,”弟弟說,“要不要我去挖兩個坑,把他們埋葬了?在克隆穀都是艾莉阿姨讓我去處理那些死生靈的……”


    “不,不,不用!”我慌忙說,“警方還在進一步調查死因,哦,這些你還都不懂,唉,你不是想上課嗎?學校是去不成了,沒有人敢來上課,也沒有老師來授課,這樣吧,我來教你,我帶你去逛街,實物教授更快些,好嗎?”


    “那當然好了!”弟弟高興地從座椅上跳了起來。


    克隆穀(62)


    城市裏總是如此喧囂,街邊的店鋪還沒有都開門營業,步行街上就已經熙熙攘攘。我牽著弟弟的手,在人群裏穿梭著,而弟弟就更加驚奇了,他有生以來頭一次看到過這麽多和他同樣有著兩個胳膊、兩條腿、肩上扛著一個圓圓的腦袋的人們,特別是女孩子們身上多姿多彩的衣裳,讓他無數次地駐足留連。每當這個時候,我都會提醒他,不能如此專注地盯著人家看,而每當看到身著奇裝異服的女孩子擦肩而過,他還是忍不住地迴迴頭。我帶著他逛了一家商場又一家,我們來到了50層樓的觀光電梯門前,進入電梯後,門自動關上。隨著電梯的上升,落地式大玻璃外的人們逐漸地變小,弟弟居然害怕地倒退了兩步。我忙安慰他沒關係,並且自己向前邁了兩步,他才敢站在我身邊,探頭向下看去。那種又害怕又想看的神態煞是可愛,和一個十歲的孩子根本就沒有什麽區別。


    “哥哥,”弟弟興奮地說,這裏可真好!我再也不想迴克隆穀了……”


    “別,”我做了個小聲地手勢說,“記住,以後再也不要提克隆穀了啊?沒有人知道那裏是哪裏……”


    “好,”弟弟認真地向我保證道,“我以後決不再提克隆穀啦。”


    我帶著弟弟去看了場愛情片的電影,出了電影院的門外,我牽著弟弟的手在街頭漫步。身邊是一叢一叢的瀟湘竹,間或著一簇一簇修剪得成各種形狀的鮮花樹叢。弟弟用力拉拉我的手,來到了樹蔭下麵,然後模仿著電影中戀愛中的男女擁抱的姿勢,就要擁抱我……


    “不能這樣!”我立刻抬手阻止了弟弟就要環抱我的腰間的雙手,“你還小,不要學談戀愛,再說戀愛應該是男女之間,而不是同性,那叫同性戀……”


    “哥哥!”弟弟渴求的目光望著我說,“你教我嘛,哥哥!誰說我現在不能學呢?艾莉阿姨就曾經教過我嘛……”


    “你說什麽?”弟弟的話讓我大吃一驚,我的眼前晃動的片片竹葉霎那間變成銀色的月光下,克隆穀的山崖下,弟弟擁抱著箏箏的情景……


    “哥哥!”弟弟又在叫我,“我是說艾莉阿姨教我擁抱,像剛才電影裏一樣,還教我接吻,我還和箏箏在克隆穀……”


    “別說了……”我真不忍心聽他的下文,這一瞬間的衝動,我的補形衣和身體的縫隙產生的摩擦和我的心一樣絞痛,我此時的表情一定是扭曲難看的。


    “對不起,哥哥,”弟弟還真像一個做了錯事的孩子,“我不再提克隆穀了,再也不提了,你別生氣,好嗎?”


    我不知道為什麽我會如此激動,也就是這個時候,我感知到我已經深深地愛上了箏箏,那種源於心靈深處的愛使得我對弟弟曾經吻過我的箏箏是多麽地妒嫉!此刻,弟弟正怯生生地看著我,一臉茫然。就在此時,我也深深地感受到了怪怨弟弟的橫刀奪愛是多麽的無辜!可是,我不明白,為什麽艾莉阿姨要教唆弟弟去冒充我和箏箏在克隆穀的山崖下去幽會呢?我真想靜靜地好好想想,我也深刻地意識到艾莉阿姨在我的家庭裏已經是個不可忽視的人物了。


    克隆穀(63)


    過了馬路,我牽著弟弟的手來到江濱公園。這是一個很有特色的公園,每一處風景都隱含著人類文明發展史的階段性的縮影。我給弟弟從千百年來人類有曆史記載的文明講到今天電子科技的時代,從東半球的奇山異水講到西半球的動物百態,從廣闊的大海講到無垠的大沙漠。弟弟聽得津津樂道,時不時提出幾個奇怪的問題,而從這些個問題中我也深深地體會到了箏箏的母親對弟弟領悟能力的讚歎。


    公園裏人很多,我記起來今天是周末,平時是沒有這麽多人的。前麵一個燈塔佇立在江水的中心,有一座雕花藝術浮橋如彩虹般連接燈塔和江岸。弟弟對那閃閃爍爍的燈塔發生了濃厚的興趣,我帶著他來到浮橋上,橋邊的護欄是用軟軟的鐵鏈攔護而成。弟弟走在橋上,好奇地蹦蹦跳跳,似乎在試驗橋的承受能力,我則在小心翼翼地向前行走著。忽然,迎麵兩個孩子嘻笑著直奔我跑來,後麵是大人吆喝停下的聲音,我急忙躲閃著孩子們,可是,一切都晚了,一個孩子猛地撞到我的身上,我一個趔趄,伸手緊抓護欄,可是我抓空了,眼前的一切開始傾斜,克隆穀的湖水邊,我被弟弟推下水的情形瞬間閃過,而此時,傾斜的橋上,我看到的是弟弟吃驚的神色,飛一樣地向我撲來,在那一瞬間,我的手就要抓住他的手了,與此同時,我身上鋼鐵鑄就的補形衣仿佛捆綁在犯人身上的巨石,把我載向水底沉去,我的頭還能浮現在水麵的最後一刻,我看到弟弟縱身一躍一下跳到我的身邊。


    “哥哥,我來救你!”


    弟弟托住了我的身體,我的頭浮出了水麵,我就在弟弟健壯有力的臂膀下被托上岸邊,鋼鐵鑄就的補形衣已經七擰八歪,我疼痛難忍,痛苦不堪。弟弟幫我欲脫去補形衣,我急忙製止,讓他趕快叫一輛車,我們迴到了海濱別墅。弟弟用那有力而結實的臂膀把我抱進家門,抱到客廳的沙發上,把我水淋淋的衣服脫去,又把沉重無比的補形衣脫掉,找來我的睡衣,找來毛巾被把我裹得嚴嚴實實。我不禁眼含熱淚,十八年來,都是母親如此地照顧我,而今我又多了這樣一個弟弟。


    “謝謝你!”我熱淚盈眶地說,“我的好弟弟,謝謝你救了我!”


    “哥哥,你是我的伴,我不想再如在克隆穀那麽孤獨,我不能看著你死去,”弟弟握著我的手說,“我知道你不會遊泳,我知道你怕水,在克隆穀那次你差點被淹死我就知道了,你好好睡一覺,就會好的。”


    我無話可說,一個人從要殺死我到能夠在緊急關頭救下我,這是怎樣的一個轉變啊,母親知道了,不知道該有多高興啊!我默默無言地看著弟弟,淚流滿麵!


    我不知道自己何時昏昏睡去,一片金色的光芒喚醒了我沉睡的記憶,我睜開了眼睛,窗外是金色的夕陽的餘暉斜抹湛藍色的天空,伴隨著沙啞的鳴叫,幾隻海鷗的逆光暗影從窗前飄過,又向遠方飛走了,一切似乎又都歸於寧靜,歸於我多麽熟悉的海浪拍岸的寧靜中。


    克隆穀(64)


    “你醒了,”一個溫柔的聲音溫馨如夢,繚繞在我的耳畔,“我等你好久了。”


    我陡然一驚,夕陽中的箏箏正坐在我身邊的另外一個沙發上,她的手似乎還在忙著什麽,我側頭看去,她手裏的毛巾正在擦拭著我的補形衣,那補形衣的金屬鱗片在夕陽中泛著金色的光芒,把她襯托得如同一個神話中的仙女。


    我的大腦燃起無聲的大爆炸,思維一片空白,我呆呆地看著她手裏的東西,我多麽不願意這個東西會出現在她的手裏啊,可是,這是事實,是我無法迴避,也一直沒有勇氣割舍情懷的事實,今天,我必須麵對這個殘酷的現實!


    “箏箏,”我聲音沙啞地說,“對不起,請你原諒,我一直沒有告訴你,其實,我是一個殘疾的人,全靠這件補形衣蒙蔽了你很久……對不起……”


    箏箏卻笑了,那種蒙娜麗莎似的微笑駐留在她的臉上許久。這種平靜的笑容更讓我不安!


    “可是,箏箏,”我氣喘籲籲地說,“我沒有騙你,我真的愛你,從那次競賽的頒獎會上開始,我就有那麽一種與你相識許久的感覺,從那以後沒多久,你竟然轉到我們的班上來,從你走進我們班級門口的那一刻起,我就牽掛著你的一舉一動,你的每一個手勢,每一個眼神都讓我心情激蕩,我更是永遠忘不了畢業典禮的那個晚上,楊柳依依的月光下,我多麽想擁抱你啊,多麽想啊,可是,我不能……”


    箏箏還是那種蒙娜麗莎般的微笑,溫柔的眼神望著我。讓我更加悲傷。


    “那天晚上,母親特別地提醒了我,這是一場無果的愛情,讓我把愛情扼殺在搖籃裏,因為我的殘疾不能給與你全方位的愛情,而我想我愛你就應該讓你獲得真正的愛情,真正的幸福,惟一的辦法就是我必須走開,真的,我必須走開……”


    箏箏還是相當平靜地坐在那裏聆聽著我的傾訴。讓我更加哀愁。


    “今天,你也看到了,”我繼續說著,“這件補形衣已經伴隨我十年了,它還將伴隨我直到我生命終結的那一天……你走吧,我們不會有什麽愛情之花的,不會的……”


    我的聲音很大以至於房間有微弱的迴音在層層疊疊地漸漸地減弱而去,之後,就是死一般的沉靜。我終於說出了陳封在心底許久的話,淚水也隨著哀傷的心情滾滾而落……支離破碎的淚光中,我看到箏箏緩緩地站起身來,走到我的身邊,坐在我的沙發上,拿起茶幾上的紙巾就要幫我擦臉上的淚水,我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你走吧!”我哽咽著說,“以後再也別來了!”


    “你這個人,”箏箏的聲音含著嬌嗔的幽怨,“就是你趕人家走也得讓人把話說完吧?這麽長時間就聽你一個人的了……”


    箏箏的話不是沒有道理,我無言以對,默默地注視著她,仿佛在等著判官的判決,心潮起伏,難以平靜。


    克隆穀(6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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