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圍的空氣也許是因為傍晚的原因而充滿濕氣,我突然感覺到空氣中那熟悉的波動,望了望四周,什麽也沒有。


    “怎麽了?”李海問。


    “沒什麽。”我笑了笑,扶著李海向猶如漂浮在我們眼前一般的寺廟走去。


    一路上我和李海都沒有說話,覺得空氣中的波動仿佛就在身邊湧動,無處不在,似有似無,時強時弱。身處在這偌大的山林中的我正全身心的感受著,這感覺就好象是在母親體內一樣,這應該就是被我們出生以後背遺忘的感覺吧。人生來就有感覺這波動的能力,隻是凡塵的事物蒙蔽了我們感知的眼睛,才讓我們成為被上帝遺忘的孩子。那山,那水,那樹木,卻在靜默中感受著這波動,這是上帝的恩賜,隻是人類太過嬌縱,才會丟失這最基本的能力。


    天上的星星開始露出了亮亮的光芒,這世間應該沒有絕對的黑暗,即使是黑夜,上帝也賜給了我們星星和月亮。那麽人的內心哪?是不是也沒有絕對的黑暗哪?歎了口氣,我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竟然變得這麽多愁善感起來,有點自嘲的笑了笑,我抬頭看了看寺廟的大門,一個纖弱的身影正在那裏靜靜的站立著,好象是白雲。


    “林逍?”白雲好象看到了我,立刻向一個小鳥一樣向我們這裏飛撲了過來。


    “白雲!?”我停住了腳步,愣愣的看著滿臉淚水和焦急的白雲奔到了自己的麵前,她在哭?!為誰哭?我嗎?


    “你。。。你終於迴來了啊?”白雲忽然又笑了出來,淚水卻還掛在她的臉上。


    “啊。。。是啊!”我一時之間竟不知道該怎麽迴答才好,她在擔心我嗎?


    “迴來就好,你們走了一天,我還以為你們出了什麽事了哪!”白雲體貼的幫我一起扶住了李海。


    “遇到些事情,不過現在已經過去了。”我一笑而過,並沒有打算告訴白雲童鬼河的事情,也許是不想讓她在擔心一次了吧。


    重新迴到房間以後白雲又是熱水,又是晚飯的張羅著,看著她忙碌的背影,我倒有點不好意思起來。


    “這個。。。白雲。”我攔住了還想幫我們倒水的白雲,道:“我自己來好了。”


    “沒什麽啦,我來好了。”白雲還是堅持幫我們倒了熱水,感覺上更象一個照顧著兩個頑皮弟弟的姐姐一樣。


    等白雲幫李海又是清理傷口又是包紮好以後,天已經很晚了,送走了已經疲倦的白雲,我倒一點睡意也沒有了。


    “她對你很好啊!”李海慢慢的喝著水,一邊慢悠悠的道。


    “兄弟,她剛才服侍的好象是你吧!”我向他白了白眼睛,道。


    “但是她的眼睛可一直在關注你哦!”李海衝我打趣。


    “好了!”我輕輕的打了一下李海的肩膀,很成功的讓他痛的撕牙裂嘴了一番,道:“我們還是討論一下童鬼河的事情吧。”


    “怎麽,有疑問?”李海問。


    “廢話!我們能這麽完好無損的出來就是一個最大的疑問了!但是這個可以先放一邊!”我說著,從行李包裏拿出了紙和筆,道:“我們現在可以大致來列一個安家的家譜好了。”


    攤開紙,我匆匆的把自己心裏想的東西寫了下來,然後把它遞個了李海。


    夫妻關係:安正東穆婉容


    子:安冉


    安正南


    情人關係:安正西徐力


    安正北穆婉容


    子:安軼


    “你看,”我指著紙,解釋:“安正東,安正南,安正西和安正北之間是兄妹的關係,根據我們現在知道的,好象在三十年前隻有安正東一人結婚,妻子就是和小叔安正北有著情人關係的穆婉容。安正南當時並沒有結婚,安正西雖然有個情人叫徐力,但是因為兄長們的反對而遲遲沒有結婚。如果說安正東和穆婉容生的兒子是安冉的話,那麽我們現在先假設安軼是穆婉容和安正北的私生子。那麽,問題就是被彼岸之門召喚出來的穆婉容為什麽要說還我的孩子們哪?”


    “這有什麽不對?她不有兩個兒子嗎?”李海疑惑的看了我一眼,道。


    “不!”我堅決的搖了搖頭,道:“還我的孩子們,一個母親在什麽時候才會說這句話?”


    “當然是孩子被拿走的時候啊!”李海摸了摸傷口,迴答。


    “對啊!你別忘了,安冉可是光明正大的安家長子,不必要從穆婉容身邊拿走。拿走的一定就是當年她和徐力因為偷情而生下的私生子安軼嘍!既然安軼是一個孩子,她為什麽要用孩子們這個複數形式?”我特地把複數兩個字說的很重。


    “你的意思是。。。”李海指著我道:“當時被拿走的應該是一個以上的孩子!?”


    “我想。。。”我深深吸了口氣,道:“當時穆婉容和安正北的孩子說不定是一對雙生子!”


    “又是雙生子?”李海有點頭疼的按了按太陽穴,道:“那麽說安軼應該有個孿生哥哥或是弟弟嘍?”


    “十有八九是弟弟!安家是月影族流落在外的後裔,也在無形中遵照了月影族族規:雙生子的第二個是不祥的,應該被拋棄。”我道。


    “所以安正北後來隻認了安軼,而忽略了弟弟?”李海接著問:“那這個弟弟現在又在哪裏哪?”


    “哪裏?”我上揚了一下嘴角,道:“李洋應該有向你提起過那幢爛尾樓裏的屍骨吧?”


    “你是說那具屍骨就是弟弟?那麽就是安冉殺的嘍?天哪!”李海仰天翻了個白眼,道:“安家的人怎麽就喜歡自己人殺自己人?”


    “我還隻是猜測而已。”我道:“可惜的是那具屍骨的頭顱麵部損傷的太嚴重了,否則我還可以做一個顱像重複術看看他的廬山真麵目哪!”


    “全是猜測,最好有證據證明才好!”李海惋惜的道。


    證據?我歪著頭想了想,其實也並不是沒有證據,安軼的屍骨已經被拿去做檢驗了,應該有什麽辦法的才對!


    第二卷 惡魔的左眼 第三十四章 線粒體dna檢測


    誒?!我突然靈光一閃,衝李海道:“我手機已經沒電了。你手機還有電嗎?”


    “幹嘛?”李海從口袋裏摸了好半天才把手機摸了出來,遞給我道:“我的也快沒了,誰叫這裏不通電哪?”


    “我要打兩個電話,希望可以找到證據。”我自信的朝李海笑了笑,開始撥通了第一個電話:


    “喂,小任嗎?我是林逍。”


    “林逍?你怎麽樣?有線索嗎?什麽時候迴來啊?”


    “你不要這麽多問題好不好?我現在跟你說,你明天讓小袁對那具爛尾樓發現的屍骨做一個線粒體dna檢測,然後盡快把檢測報告傳真給在省公安局的李洋和方蕾!”


    “線粒體dna檢測?為什麽啊?”


    “哎呀,你不要多問了,反正有大用處就是了。好,就這樣吧,我掛了哦!再見。”


    “哎!林逍……這……”小任的問話沒有說完就被我掛斷了,因為還有第二個電話需要馬上就打:


    “喂,是方蕾嗎?”


    “林逍,你這麽晚了有什麽事嗎?是不是出什麽事了啊?”


    “哦,沒出事,我和李海都很好。”我暫時隱瞞了童鬼河和李海受傷的事情,道:“方蕾,你能不能明天就去對安軼的屍骨做一個線粒體dna檢測?我已經讓小任對那具爛尾樓發現的屍骨也做一個線粒體dna檢測,然後叫他盡快傳真給你。你能不能比對一下他們兩個的基因圖譜哪?”


    “為什麽啊?你懷疑他們是……?”


    “有這個可能,所以需要進一步的證明。”


    “好,我明天就做。”


    “對了,阿寶怎麽樣了?”


    “住醫院了,不過應該沒什麽大礙了。”


    “那就好,你要小心照顧自己啊,我這裏很好。手機快沒電了,不跟你說了。我們過幾天再詳細說吧!”


    “好的。你……你要保重啊!”方蕾的口氣充滿關懷,讓我很是窩心。


    笑了笑,我道:“知道了,再見。”


    “再見。”


    一掛上電話,李海就立馬疑惑的問:“什麽是線粒體dna檢測?”


    “線粒體是一種幾乎存在於所有細胞內的一種物體,叫細胞器。它包含了遺傳物質以及許多對細胞新陳代謝起重要作用的酶。能獨自複製和提供密碼以合成某些蛋白質。”我向李海解釋:“線粒體dna檢測和一般的dna檢測不同。每個人體細胞裏隻有一個細胞核,而線粒體卻有數百個。。線粒體dna檢測法就是依靠這數量上的優勢來獲得比較準確的數據檢驗結果的。而且線粒體dna還有一個很奇特的地方,就是它是依靠母親的血液來遺傳的,也就是說,一個人的線粒體dna隻能從自己的母親那裏獲得。雖然在準確性上它沒有dna檢驗這麽準確,但是也具有特殊的識別價值,就是可以證明兩個人是不是屬於同一個母係血緣。”


    “這麽說……”李海歪著頭想了一會,說:“你是想鑒定一下安軼和爛尾樓裏的那具屍骨是不是同一個母親生的嘍!”


    “不錯!”我打了個響指,道:“因為爛尾樓裏的那具屍骨頭顱部分毀壞的相當嚴重,所以根本沒有辦法進行顱像重合術。現在既然我們懷疑安軼和這具屍骨的關係,這個檢測方法是最合適的了。”


    “如果他們之間如你想的是兄弟關係的話,我們是不是可以肯定安冉有殺人的嫌疑?”李海問。


    “很有可能,但是我總覺得事情沒這麽簡單。你別忘記了,安冉到現在都沒有下落,其實他才是關鍵。”我無奈的聳了聳肩,這個男人到底去了哪裏了哪?從阿寶的電腦資料來看是從五年前消失的,可是又突然在三年前出現並且出資建造了一個半路停工的爛尾樓。還有那個畫展,開辦的實在太過奇特了,為什麽去的人除了我都死了?真的是安軼殺的嗎?動機哪?


    哎!重重的歎了口氣,我搖了搖有點發漲的頭,衝李海道:“這麽晚了,我們還是先睡覺吧。”


    “是啊!”李海站起來活動了一下筋骨,道:“我也感覺好累哦。”


    “那明天見!”我笑著把李海送出了房間,臨走,我還是有點不放心的問:“你的傷沒事了吧?晚上記得要鎖門!”


    “知道了!”李海衝我擺了擺手,就進入了自己的房間。


    關上門,我把靠床的那扇窗戶打開,迎麵撲來的山風有點潮濕的寒冷,還有淡淡的泥土味道,這讓聞慣福爾馬林味道的我忍不住深深的吸了口氣。當清新的空氣穿過肺部帶走體內的濁氣之後,原本有點昏昏沉沉的腦袋也開始重新清醒起來。


    斜靠在床上,我又忍不住翻開了那本抽象畫冊,奇幻的藍色油彩仿佛遊離出了紙麵,讓我有種奇怪的感覺,仿佛自己正置身於一個巨大無比的藍色世界裏一樣。那些油彩正在不斷的重新排列組合,構成了一張張奇怪的畫麵,好熟悉,仿佛在什麽地方見過一樣,可腦袋裏卻被什麽東西阻擋了,一下子怎麽也想不出來在哪裏見過!


    揉了揉眼睛,我把畫冊放到了桌上合衣躺下,眼睛直勾勾的盯著已經泛黃的天花板,剛才在童鬼河裏所看見的孩童的頭骨仿佛又在這些天花板裏浮動。


    四周寂靜的隻有我的唿吸聲,我把整個身體都卷縮成一團躺在了床上,閉上眼睛,眼前卻漸漸浮現了母親溫柔的麵龐。已經有多少日子沒有想起她了哪?我曾經刻意遺忘的人和事,卻總在最孤單寂寞的時候向我湧來。


    自己是幾歲的時候失去雙親的哪?大概是九歲吧,或者更早,記憶中隻有那轟隆的汽車撞擊聲和衝天的火光讓我做了好幾年的噩夢,每每在午夜醒來的時候,我隻有一個人麵對黑暗。已經記不清母親的長相了,但隻要一想到她,我的腦海裏就可以浮現出溫暖、關心、善良等等的詞眼。也不知道為什麽,照理說九歲應該懂事了,可是為什麽我對九歲之前的記憶總是不清晰,跳躍、斷裂、重疊、模糊的人和事卻占據了我的記憶。不過記不清楚也好,有些東西,本就不必費心記憶。


    昏暗的燭光跳動,感覺空氣中有著細微的奇妙波動。用力按了一下胃,微微的疼痛讓我整個身體都開始抽筋起來。不會吧,都這麽晚了,還鬧胃病?難道是因為被今天晚上折騰的?艱難的從床上爬起來,我猶豫了一會,最後還是決定去找白雲要點胃藥,因為她也和我一樣有著胃病的苦惱。不同的是她總是隨身帶著藥,而我卻總是不帶。


    打開房間的門,如墨一般的黑暗頓時吞噬了房裏僅有的一點燭光,我縮迴了想要跨出去的腳,對黑暗的厭惡讓我打了個冷戰,可是正逐漸加劇的胃痛卻讓我不得不重新邁開了步子。


    走在也許已經有上百年曆史的木頭地板上,嘎吱嘎吱的聲音隨著我的腳步正奏起了一隻奇妙的曲子。當我站到白雲的門前時,我感覺到黑暗正在撫摩著我每一寸的肌膚,這樣的感覺讓我有點惡心的想吐,也許這隻是胃病又犯的緣故吧,我搖了搖頭,想把自己古怪的念頭給搖走。


    “白雲,睡了嗎?”我在門口輕輕的唿喚,門裏沒有一點聲音,愣愣地在門口站了一會,也許她已經睡下了吧,算了,還是忍一忍吧!就當我準備打道迴府的時候,門卻突然悄無聲息的開了,黑暗裏,白雲的那張臉近似慘白。


    “對……對不起。”我一時之間竟然忘記了自己的目的,從她房間裏飄出來的一股奇怪的味道讓我直皺起了眉頭,也許應該算是香味吧,但是香的好奇怪,不是她一直喜歡的嫉妒,也不是她新開始用的毒藥,總之是讓我有點感冒的香味。


    “怎麽了?”白雲把門半掩著,隻露出了半個身體,問我。


    “哦,對了。”我忙指了指自己的胃,道:“老毛病又犯了,你這有藥嗎?”


    “哦!”白雲的臉上閃過一絲古怪的表情,道:“沒有了。”


    “沒有了?”我驚訝的道:“你的胃病不是比我還厲害,一直是藥不離身的嗎?”


    “我已經好了。”白雲淡淡的道。


    “好了?”我問:“你在哪家醫院看的啊?我也要去!”


    沒有迴答我的問題,隔了好久,白雲的臉上才露出了一個近似嘲諷又似哀怨的神色,道:“你以為我真的有胃病嗎?”


    “哎?”我的大腦好象停機狀態,搞不清她的話。


    “我一直帶在胃藥在身邊並不是因為我也有胃病。”白雲輕輕的瞥了我一眼,我的大腦裏立刻浮現出了往日在大學裏的那些迴憶,怪不得總不見白雲發病,怪不得她總是會在我發病的時候第一個把藥遞到我的麵前。難道說……她一直有胃藥並不是為了她自己,而是……為了我?如此曼妙的女子,自己竟然會這麽輕易的錯過了。可是,現在我已經有了方蕾,理智把剛剛從心裏冒出的一絲溫情給抹殺了。


    張了張嘴,我把想說的話又咽迴了肚子裏,那曾經四年的朝夕相處竟然沒有讓我察覺到她的心意。說自己太過遲鈍好哪還是說白雲掩飾的好哪?當緣分這麽清楚的擺在自己的麵前時根本看不見,卻隻等到現在尷尬的兩人傻傻的對站在寒冷的夜裏。


    空氣中彌漫著怪怪的香味,胃病的折磨讓我彎下了身子,幾乎是哽咽的,我對白雲道:“你沒有就算了,我迴去喝點熱水就會好的。”說完這些,我幾乎是逃也似的奔迴了自己的房間,奔跑中,我感覺到有一道哀怨的視線正悄悄的落在我的背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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