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鶴啊,你爸的腿受傷了,被一個怪物傷的,現在在家裏休養,你看看他,急的跟什麽似得,還說我。”她在向我控訴旁邊那個中年男人,但她的聲音卻沒有絲毫不滿。


    “嗯。”


    我哽咽著應聲,卻不敢說多餘的話,我不是周鶴,我隻能滿懷愧疚的聽這位母親的傾訴。


    “鶴啊,媽先去上藥了,媽可不希望等你迴來了,媽就看不見你的模樣了。”她有些不舍,但還是說道:“先跟你爸聊,好好說話,不要頂嘴,他就是個刀子嘴豆腐心的主。”


    我應聲,電話裏的聲音變了,變成了一個低沉卻渾厚還微不可察的有些發抖的聲音:“小鶴,是我。”


    “嗯。”


    我的肌肉無意識的繃緊,應了一聲。電話那頭的聲音沉默了片刻,突然莫名的平靜了起來:“你覺得你秦叔叔怎麽樣?”


    我卻下意識的迴答:“挺好的。”儼然不知道,電話裏頭的那個人給我下了一個套,我卻無意識的鑽了進去。


    電話裏頭的他沉默著,沉默了四五秒,低沉渾厚,卻帶著如是久經戰場的將軍般的威嚴,聲音很冷:“你不是我兒子。”


    什麽?


    我愣了,難道周鶴跟他父親的關係很不好?但是他的下一句話,卻叫我如墜冰窟,渾身發涼,不由自主的攥緊了電話,發出嘎嘎聲響。


    “你是誰?為什麽冒充我兒子?”他的聲音極具威嚴,一字一字如同驚雷,在我的腦海裏炸響。


    “我······”


    我仿佛被扼住了喉嚨,快要窒息了過去。


    緊接著,那個聲音起了變化,就像是一個蒼老的老人,懷揣著最後一絲希望,小心翼翼的對我詢問:“我的兒子呢。”


    “他···死了。”


    砰!


    我閉上了眼睛,仿佛在等待電話那頭的審判,卻聽到了玻璃杯掉落在地上,摔碎了的脆響。


    我的腦海裏冒出這樣一副畫麵:一個坐著輪椅的中年男人,伸出顫抖的手,去拿旁邊的杯子,想要喝口水,來平複自己內心的不安,卻聽到了我的迴應,手劇烈一顫,水杯從手中滑落,掉落在地上,玻璃渣與滾燙的開水傾灑一地,然而他卻渾然不覺,整個人僵硬在了輪椅上,一雙威嚴的虎目湧出了一行老淚。


    “為什麽冒充我兒子?”那個聲音仿佛瞬間蒼老了數十歲,顫抖著:“你······就不怕槍斃嗎?”


    “為了······活下去。”


    我攥緊了拳頭,閉上了眼睛。腦海裏充斥了譴責的聲音,仿佛身上背負了一具沉重的枷鎖,沉重的讓我喘不過氣來,它說我是個罪人,我殘忍的打碎了一個父親的希望,一個家庭的希望,可······我的本意隻是想要自己活下去啊?難道這也有錯?


    電話那頭久久不語,仿佛沉浸在失去親子的悲痛之中,我小心翼翼的控製著自己的唿吸,竟不敢發出一絲聲音。


    我僵硬的站在辦公桌前,這一站,就站了半個小時,手裏的電話沒有掛,對方也沒有掛,都沉默著,一個沉浸在悲痛之中,一個陷入了譴責,與被拆穿的恐懼之中。


    “我不會拆穿你···希望···請你不要玷汙了我兒子的身份···他是一個為國捐軀的軍人。”電話裏頭聲音給我一種強撐著的感覺,唿吸有些沉重:“你媽上好藥了,好好聽她說說話,好好安慰她。”


    聽到他的話,我本該鬆了一口氣的,卻感覺肩膀上那無形的枷鎖越發沉重了,壓的我愈發窒息,眼眶再次濕潤了,眼淚完全無法自控,如失控的洪流,湧出了我的眼眶,灼燒著我的軀殼還有那脆弱的靈魂。我不知道自己這是因為感激對方的大度,還是······因為自己死裏逃生。


    “喂,鶴啊,媽已經上好藥了,這藥有些刺鼻,不好聞·····”


    她在我的耳邊細細碎碎的念叨著,一直說,一直說,我就一直安靜的聽著,在心裏默默的道歉······這位母親,請原諒我為了活下去,而欺騙了你。


    “鶴啊,媽媽是不是太念叨了?你是不是睡著了啊?”她的心情很好,對我打趣著說道。


    “沒···沒呢。”我迴答道。


    “嗯,媽就不煩你了,你在那裏好好聽秦虎叔叔的話,好好注意,保護好自己,媽媽等你迴來。”她有些不舍:“那媽先掛電話了,你多注意保護自己。”


    “嗯。”


    從開始,到結束,我沒有一句話超出五個字,電話裏傳來了一陣忙音,我仍舊僵硬在原地,攥著電話的手有些發麻,身體有些僵硬。


    我輕輕的將電話放迴了原地,帶著那沉重的枷鎖,那沉重的軍人身份,走了出去。


    “聊完了?”


    那秦將軍見我出來,遞給我一袋盒飯:“吃點東西。”說完,遞給我一張紙,罵道:“擦擦你的貓尿,大男人的,沒出息。”


    我接過紙,擦了擦,勉強擠出一絲笑容:“讓秦叔你看笑話了。”


    “看什麽笑話,吃完了,就去領軍需裝備去,從今天起,你就是我的警衛了。”他帶著命令的語氣,卻叫我心裏有些暖暖的,他的確是把我當做了周鶴,當做了他的侄兒,說是當他的警衛,其實就是為了保護我吧,畢竟這裏最安全的地方,就是他這個將軍的身邊吧。


    “嗯,我還有事,你先吃,吃完了叫他帶你去領軍需,我先去忙了。”他指了指身邊的一個皮膚有些黝黑,雙眼炯炯有神的警衛,那警衛朝我敬了一個禮:“周鶴少校。”然後將那張證明我身份的證件遞給了我。


    我一隻手端著盒飯,空出手來給他迴了一個禮,接過了那張證件,那是我的另一個身份,一個軍人的身份證件。


    “周鶴少校,請跟我來。”


    我如餓死鬼投胎般,迅速吃完了那微微有些涼的盒飯,喝了一口水,那名警衛便跟我說道。


    隻是我聽到那少校的字眼感覺有些沉重,那是兩個沉甸甸的詞,我卻不知道自己是否有能力將它扛在肩上。


    “你叫什麽名字?”


    路上,我微笑著對著這名警衛問道。


    “李勇,叫我勇子就行。”他有些不苟言笑。卻叫我想到了另一個人,他也叫勇子,一個用殘破的身軀擋在了那些畸嬰前的烈士,他被畸嬰吞沒了,沒有留下任何遺言,我不知道這個世界上究竟還有多少人像勇子那樣,無聲的奉獻出自己的生命,卻沒有人曾記得。他們都是無名的英雄,當災難來臨時,總會有人敢於捐獻自己的身軀,總會有無數的英雄誕生,用生命的光芒,去驅散黑暗、與誕生於黑暗中的邪惡。


    我的嘴裏有些發苦,可自己隻是一個普通平民百姓,卻稀裏糊塗的成為了一個軍人的替身,難道我也要去捐軀衛民?我知道,自己······似乎沒有這個能力,沒有這個勇氣。想著想著,我又搖了搖頭,畢竟自己是一個紳士,那些英雄的榮耀稱唿就謙虛的讓給別人吧。


    滿腦子渾渾噩噩的我被勇李勇帶到了他們的軍需庫,先是給我配了一身警衛服,然後又給我配了一把07新式自動步槍,還有一把09式的手槍。


    拿著那散發著油味的槍,我嗅了嗅,歡喜的把玩了一下,將它挎在了身上,然後便被那李勇領著去洗浴區域了。


    路上,許多平民在四處遊蕩,低著頭,像是在尋找地上的東西,也有士兵持槍巡視。


    “他們這是?”


    我指了指那些到處遊蕩的平民,他們如同行屍走肉麻木的喪屍,有人因饑餓發出呻·吟,也有人因不憤怒而破口大罵,他們有人在爭執,有人在晃悠,有人麻木的卷縮在角落,雙眼無神的看著灰白的天空。


    “基地裏幸存者數量太多了,補給不夠,他們四處搖晃,是在尋找食物,或者是在看別人有沒有藏有食物,那邊是有人在因為爭搶食物在爭執呢,但氛圍還算安靜。”


    “就沒有人鬧事?”


    我問道。


    “有,而且每天都有,但是鬧事的都被打死了。”李勇一臉平靜的迴複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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