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氛有些壓抑,我像是聽科幻故事一樣,聽完她那絲毫沒有感情的講訴,惶恐的情緒再次湧上腦海。原來在我昏迷的期間,竟然發生了如此多不可思議的事情,這個世界已經變了,我悲觀的想到,這可能真的就是末日的前夕。更讓我遭受良心譴責的是,我潛意識裏認為的四個怪物,他們都是活生生的人,他們仍然還有感知,有血有肉,卻被我當做怪物,碾殺在車輪下。


    我該如何懺悔才能償還我所犯的罪過?難道如我昨夜所想,化身罪惡,讓他們的靈魂永登極樂?不,他們會下地獄的,因為他們想將自己的痛苦強加在別人身上,或許我做的是對的,他們這是在犯罪,我有義務製止。


    我為自己辯解,減輕了些許良心的譴責與內心的不安。


    她不再說話,離開了我的身邊,我手捧著槍,沉默著,或許我不是很在意那四個被我殺死的人,而是在意自己的雙親在另一個城市是否安好,應該不會有事,他們都在鄉下,我的父親是獵人,身手很好,他能保護我的母親。


    我這樣想著,終於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擔,感覺渾身都輕鬆了許多。


    那扇門裏的哀嚎終於漸漸沒了聲息,我安靜的待在原地,目光小心翼翼的看過去,這才發現,那個女人已經站在了那扇門前。


    “張隊...”


    有人出聲喊道,在場除去林少全的十五名軍人戰士將目光投注在她的身上。


    我能感覺到這些戰士眼神裏的那種壓抑的痛苦,那是一種無能為力的沉痛。


    她在我與那些軍人戰士的目光下,擰開了門的把手,我才知道,原來,那扇門根本就沒有關。


    我下意識的想要走過去,想看看門裏究竟是什麽情況,我好奇看著她,看著朝內敞開的門。


    那十幾個戰士都默默的站了起來,神情莊嚴肅穆,還有一絲難以遮掩的痛苦。


    那個林少全副隊走了過去,將手裏的手槍上了膛,目光中閃過些許掙紮之色,但是還是警惕的站在了她的身後,對著門內舉起了槍。


    “痛嗎?”


    她輕聲的問道,如微風,能拂去人的哀愁般,沒有了先前那種生人勿近的冷酷。


    “不痛...”


    幹啞的聲音從那門裏傳出來,我發現,那些默默站在原地,神情肅穆的軍人戰士,眼圈都有些發紅。


    “但是...張隊,我這樣活著難受。”


    我能聽到那幹啞的聲音在發顫,好像在強忍著劇烈的疼痛說話。


    “出來吃點東西吧?”


    她柔聲說道,聲音中帶著鼓勵。


    “不...不要了張隊...我活不了了,就不浪費物資了。”


    那幹啞的聲音像是在祈求,在她目光的注視下,嗚咽著:“我...我不希望...他們看到我這個樣子。”


    “不會的,不會有人笑話你的,我們是戰友,是能托付後背的兄弟,我們都相信你,你也要相信我們。”


    她身後的林少全聲音沙啞的說著,手中舉起的槍終於在她眼神的示意下,顫栗著放下。


    “我...”


    那幹啞的聲音沉默了下來,在我與那些紅了眼眶的戰士的注視下,她與林少全緩緩退開,他,終於緩步走了出來。


    “勇子!!!”


    有人情緒激動的哭出聲來,他們都是鐵骨錚錚的軍人,而此刻,卻哭得像孩子一樣,讓我心裏莫名堵的難受,我知道他們為什麽會哭的這麽傷心,是因為走出來的那個人。


    他也是一名穿著作戰服的軍人戰士,隻是他的模樣看起來令人心顫,臉上皮膚潰爛流膿,一隻耳朵不知道哪去了,像是被他自己給撓的,鮮血淋漓。他的脖子,他潰爛的臉上,額頭上,手臂上,全部是抓痕,作戰服上都是暗紅的血跡。


    他腳下的一隻靴子不知道哪去了,襪子也蹬掉了,露出血肉模糊的一隻腳,身上的作戰服也有些破爛,像是被野狗撕咬的一樣,大腿的些許地方已經露出肉了,他該是受了多大的痛苦,才會將自己撓成那樣。


    他們抱著槍,情緒很激動,他站在那裏,手也不知道放哪裏,表情有些躲躲閃閃,看著哭得傷心的戰友,他有些不知所措:“兄...兄弟們...沒事...我沒事...這會兒不是很痛了...”


    “哭哭哭,哭什麽哭,你們都是男人,是軍人,你們這是在給軍人丟臉!”


    那個林少全哽咽著聲音吼道:“勇子出來了,你們還不去拿吃的,站著思·春啊!”


    他們終於反應了過來,爭搶著去拿吃的,我瞄了一眼,那是我的三個裝滿水和食物的登山包。


    “那裏有繃帶,還有一些消炎藥。”


    他應該就是被那些所謂的病源體感染了,我有些不忍,這才是一個與我一般年齡的年輕戰士,老天為什麽要這麽殘忍的對他。我想要做點什麽,所以我想到了自己的登山包裏還有些消炎藥,與繃帶。


    聽到我的話,那些戰士感激的看了我一眼,然後在登山包裏翻弄了起來,找出了那些藥物。


    我看了一眼她,她也看了一眼我,一臉冷漠,似乎在說,我提到的這些東西沒用。


    她抬起左手,低頭看了看表,沉聲道:“十一點了,還有一個小時。”


    我不知道她為什麽要提這個,那些活躍起來的軍人戰士都沉默了起來。隻有那個名叫勇子,被病源體感染了的軍人戰士在沉默著的往嘴裏僵硬的塞著食物,看來,他是餓壞了。


    “中午十二點,紫外線最強的時候,是我們最好的機會,我們必須在這個時間段離開這裏,那些東西必須要送出去。”


    她掃了一眼沉默中的那些戰士,語氣不容置疑。


    “是!”


    他們沉聲迴應道。


    然後氣氛再次沉悶下來,終於,有人看了一眼沉默中的勇子,鼓起勇氣對她問道:“張隊,那勇子呢,我們要把他帶迴去!”


    她看著看了一眼說話的那名戰士,然後又看向了勇子,眼神平靜的看著他。


    他在她的注視下有些局促不安,聲音好像又幹啞了幾分,很難聽清他在說什麽:“張...張隊...我...我不知道。”


    後來我才知道,被感染之後,聲帶會漸漸退化,或許他還能說話,是因為他還在感染期初期。


    她點了點頭:“你也跟我們一起。”說著,她也看向了我。我也點了點頭,她的那個‘你’應該把我也包括進去了。


    她看向了一個背著像是通訊器械的戰士:“還沒有迴應嗎?”


    “沒有,這個區域的信號塔沒有信號,無法接受訊息,衛星信號沒有恢複跡象。”


    她點了點頭。


    時間在一點一滴流逝,七個軍人戰士,包括林少全,身上都背上了一個被捆的嚴嚴實實的大包裹,看起來很沉,預估至少有三十公斤重,那應該就是她嘴裏的‘那些東西’。


    十二點整,他們都已經準備就緒,我也活動了一下身子,雖然身上淤青有很多,但是並不影響行動,也沒有其他大的問題。


    我將手槍上膛,沒開保險,興奮的把玩了一下,我對它並不是很陌生,因為我在大學時期曾經接觸過,軍訓期間,我實彈訓練時成績很好,甚至因此有個少校來找我表明身份,要我加入軍隊,但是我拒絕了,那個時候的我可謂是心高氣傲,所謂好鐵不打釘,好男不當兵,我怎麽可能放棄學業,去當一個受苦受難的大頭兵?


    至於我為什麽打槍的成績這麽好,嗬,那倒是多虧了我那獵人出身的老父親,小時候可沒少被他錘煉。


    我想起了小時候的一些事情,卻不由對自己那獵人出身的父親多了幾分感激,他當年錘煉我打獵的本領,卻沒想,在以後的時間裏無數次救了我的命。


    她拉開了遮擋窗戶的簾布,往外麵看了一眼,然後朝我們點了點頭,那些戰士動作迅速的搬開了用來抵擋那些病源體,堆積堵在樓道的桌木等重物,然後在一個戰士的示意下,我們小心翼翼的走了下去。


    太陽毒辣的讓人有些難以忍受,額角臉頰更是汗如雨下,幸好我的三個登山包裏的水還能夠我們飲用一段時間。


    外麵一片寂靜,我迴頭看了一眼那名叫勇子的戰士,他臉龐的肌肉在抽出,毒辣的陽光灑在他的身上,滾落的熱汗在他流膿的傷口處撕咬著,他竟受得住。這是一條真漢子!


    後來我才知道,毒辣的太陽,更是這種屍化病毒的催化劑。


    我們的出行很順利,沒有遇到絲毫阻礙,但是若是要穿過偌大的一個城市,沒有代步的工具,是不可能完成的,更別說,城市裏還有無數猶如瘋狗般對人仇視的病源體。


    所以,我們出來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找代步的工具。


    他們的軍事素質讓我感覺很安心,動如脫兔,雷厲風行,說的就是他們。我勉強能跟上他們的速度,但感覺有些吃力。


    她冷靜的發出指令,兩名戰士負責偵查前方狀況,左右兩翼各三名戰士持槍警惕的護著我們幾人前行,兩名戰士,加上感染後的勇子斷後,中間是她,還有包括那個副隊林少全在內的五名背著包裹的戰士,再加上我,一共十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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