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燕燕的話像刀子一般劃過黑暗,逼向秦所。


    秦所搖搖頭,“不,我是接到匿名消息,說營盤遺址可能將遭到新一輪盜墓,這才匆忙帶隊……”他驟然停住,倒吸了一口冷氣,仿佛明白了其中緣由。


    他看了看倒在地下、間或抽搐著的朱亮,神情有些悲哀,“失控了,一切都失控了……這遠遠超出我的預料。”秦所抬起頭,聲音急切了起來,“譚教授,你帶隊馬上撤離這裏,要快!沒時間了!”


    我們心中惴惴不安,有千百個疑問想問秦所。已經走到這裏,且老魏在下麵似乎發現了什麽,如此離去真是讓人心有不甘。但秦所的表情絕非故意聳人聽聞,他迫切的表達著一種信息,似乎有難言之隱。


    “告訴我,你隱瞞了什麽,我立刻帶隊離開。”


    譚教授的聲音一如往日的平靜。思路依然清晰。


    秦所的胸口起伏不定的喘息著,他思考了片刻,開口道:“我……”


    “誰也不許離開。”一支黑洞洞的槍管在黑暗中舉起,對著秦所。


    持槍者的聲音熟悉而又有著陌生的冷酷,“埂子,現在該你接管隊伍了,照顧好嚴叔。”


    我們向那個人望去,那個人身材並不高大,此刻在昏暗的燈光下,身影卻隱隱透著一股陰森之氣。曾經蹲在一起吃飯的人,曾經拿著刷子清掃文物說笑的人,曾經患難與共的人,曾經讓李大嘴心心念念想討好的人,終於在這個時刻以這樣一種方式現出真身了。


    “高宏!原來內鬼是你!”李大嘴一聲怒吼,抬起胳膊向高宏走了幾步。竇淼一把拉住他,將他拖了迴來。


    “狗娘養的,你為什麽要當叛徒?”李大嘴喘息著,滿臉憤怒。


    高宏臉色如常,“每個到這裏的人都在尋找自己想要的東西,不是嗎?誰比誰更高尚,誰比誰更卑劣呢?”他的槍口在秦所麵前晃了晃,“你如果再煽動隊伍撤退,別怪我不客氣。”


    秦所搖搖頭,低聲道:“你根本不知道這裏會發生什麽。”


    高宏環顧了一下我們,笑了笑,“這才是樂趣所在。我是讀書人,不到萬不得已不會使用暴力。但是我要提醒你們,服從命令,別忘了小祁的下場。”


    這句話讓我心裏一驚,我注意到於燕燕握緊了左拳,無聲無息中有些顫抖。老李擋在於燕燕身前——高宏絕非一般角色。他斯文的外表下有一種暗湧的冷酷,我相信他的話並不是簡單的恫嚇。連躺在地上的老魏都意識到了,伸手拉住於燕燕的腳。


    老六和埂子耳語了幾句,走上前一步叫道:“陳偉!”


    躲在人群中的陳偉聽到喊他的名字,不由得打了一個冷戰。他期期艾艾的抬起頭,囁嚅道:“什……什麽?”


    老六咧嘴一笑,“交出來吧。”


    陳偉的臉色一片死灰,仿佛垂死掙紮。


    “交……交出來什麽?”


    “周謙的東西。”老六漆黑的煙牙露了出來,迴頭看看臉色緊繃的埂子,一臉邀功請賞的得意。


    “你表弟小田從考古係帶出來的黑布包,交出來吧。”


    埂子低聲如是說道。


    “小田”這個名字有點熟悉,就是一時想不起在哪裏聽過。竇淼見我一臉疑惑,輕聲道:“起風沙那天,老魏在帳篷裏講了一個《考古係魅影》的故事。”


    我恍然大悟。那個曾經讓我們笑得樂不可支的故事主角就是小田,想不到小田竟然是陳偉的表弟。我已經想不起來在老魏繪聲繪色的描述他的英雄事跡時,陳偉是怎樣的表情,是否心懷鬼胎的和我們一起大笑。當然很久以後我才知道,小田決定盜竊考古係的始作俑者正是陳偉。作為迴報,小田答應他將庫房裏的黑布包帶出來。那個黑布包被小田隨身揣在內衣口袋裏,並沒有被公安人員查出。


    想起周謙那張慘白的臉和死時仰望蒼天的雙眼,我心中一酸,隨即想到這個黑布包必定非同尋常,其中的秘密也許正是我們苦苦尋找的答案之一。


    陳偉意識到已經無法隱瞞,他苦笑了一下,慢慢走出人群。


    “老六,我不該信任你。”


    老六用手背蹭了蹭下巴,嘿嘿一笑,“像我們這種奔錢而來的亡命之徒不能談感情,談感情傷錢。”


    陳偉踱著腳步,緩緩道:“這黑布包你們拿到也沒有用。因為裏麵是……”


    老魏聽著入神,在地上半撐起身子張大嘴巴道:“是什麽?是不是另一份契誓?”


    陳偉搖搖頭,“不,是一份吐火羅語的羊皮紙文書。”


    他站在懸崖邊緣,從懷中掏出黑布包晃了一下,當著我們的麵打開。他的手指從裏麵小心的捏出一張泛黃的羊皮紙,像是一種舞台上做展覽的藝術姿態,驕傲的將它懸在胸前。


    “這是一份用針刺後,用血塗過的吐火羅語文書。除了我,沒人可以讀懂。得到並且讀懂這份文書後,我下定決心不顧一切的要來到營盤遺址。我的夢想,就在其中。”


    “未必隻有你能讀懂吧,”高宏臉上掛著譏誚,帶著明顯輕視的神情,“秦所也可以閱讀吐火羅文字。”


    “哦,”陳偉點點頭,“你提醒了我。”


    他微微一笑,眼神中充滿詭譎和狂熱。他的手臂忽然高高揚起,瘦小黑暗的身影像是在懸崖邊凝立的一尊雕像。


    “離開崖邊!”


    “別做傻事!”


    幾乎是同時,埂子和老六像是預感到陳偉要做什麽,齊齊叫了出來。


    陳偉的嘴角浮起了一絲笑容,他的手指一鬆,那張塗滿鮮血文字的羊皮紙像斷了線的風箏在空中無力的浮遊片刻,隨即飄飄蕩蕩向崖底墜去。


    埂子和老六大驚失色,連高宏都是一臉詫異。他們急匆匆奔向崖邊,憤恨無力的看著羊皮紙無聲無息的墜入黑暗中。


    高宏迴頭咬牙切齒道:“你知道光是這張羊皮紙,國外買家肯出多少美金嗎?”


    陳偉昂起頭,輕蔑道:“現在隻有我知道羊皮紙上的秘密。你們這些俗人,眼中隻有金錢這種最無用的東西。你們根本不知道這裏埋藏著什麽,根本不知道我要追尋的夢想是什麽。它可能改變整個人類的曆程,更會讓我成為這世界上最偉大、最有力的人。”


    埂子低聲道:“如果不是你還有用,我會立刻一槍崩了你。”


    陳偉點點頭,“我知道,”他臉色如常,“我當然知道你們都看不起我,但很快你們就會知道自己犯的錯誤。”


    埂子從崖邊抬起身子,煩躁的在台地上來迴走了幾步,似乎想為目前的境地找到出路。他思索片刻,隨即走到老魏身邊用腳捅了捅他。


    “魏其芳,你在下麵看到了什麽?”


    老魏哼哼唧唧起來,我心裏一痛,正要上前,譚教授已經挺身隔開了老魏和埂子。


    “我希望你能尊重我的隊員,和嚴先生一樣。”


    埂子有些暴躁的抓了一下頭發,一隻手在空中揮了一下,“好,好,請魏博士告訴我們,他在下麵發現了什麽。”


    躺在地上的老魏向我和老李狡黠的眨了眨眼睛,我籲了口氣,知道他剛才是在裝可憐。


    譚教授的目光望向老魏,“其芳。”


    老魏會意,手撐在地上奮力坐起,沉吟道:“我下墜的時候速度很快,手電筒和我是同時落下的。雖然看不太清楚,但我幾乎可以肯定,我剛才所在位置的上方,應該是壁畫。”他抬起頭,眼睛熠熠生光,“譚教授,這裏的崖壁上竟然有壁畫。在我眼前一閃而過的,就有剛才我們看到的卐型圖案。”


    譚教授專心致誌的聽著,她原本微微抬起的手指下意識的屈攏起來,似乎在快速的思考這裏會有壁畫的含義。


    埂子暴怒的情緒逐漸控製住了,他沒有剛才那麽囂張的暴躁,人也客氣了些,“譚教授,這裏的懸崖下是深淵,崖壁上做壁畫是很危險的事情,尤其在幾千年之前。這……這說不通啊。您認為我們是不是該下去看看?”


    譚教授沒有迴答,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裏。我們都沒吭聲,隻有老魏和老李偶爾的低聲交談一下,大概是在討論。


    老六終於按捺不住,張口問道:“我說譚教授,您這想的時間也太長了吧,下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哦,”譚教授歉意的笑了一下,“是的,下去看下這個遺跡是肯定需要的。剛才我把我們營盤之行的思路整理了一下。從考古的本意來看,我們是要恢複、還原古墨山國的遺址原貌和文化形態。3800年前的小河墓地和古墓溝墓地一直是個謎,而在公元四世紀左右,樓蘭和古墨山國幾乎一夜空城,這是一直困擾我們的問題,到現在也沒有定論。隨著我們到達營盤以及發生的這一係列事情,我越來越感覺到,古墨山國的消失似乎並不是偶然的。秦所對古墨山國是小河-古墓溝墓地文化後人祭司所建的結論不無道理,他們似乎從上古時期就遺留下來一些秘密。這些秘密可能是解讀古墨山國的消失有關,也可能是觸及到一些我們尚無法定論的領域——比如卐型圖案指向的重生信念和古墓溝墓地以太陽曆法作為殉葬墓地的行為……古國的消失以及北疆早期人類對重生的篤信,這是困惑我們最大的兩個謎團。”


    “譚教授!”小飛激動的打斷了她的闡述,“您還記得在沙漠中那個百米深淵旁,嚴叔提到過古墓溝墓地是進入這裏的密碼嗎?那是因為我們曾經獨自下過這裏,曾經在一個隱蔽的地方發現了和古墓溝墓地俯視圖相同的壁畫構圖!六個中心,外麵有放射性的環圓!所以嚴叔一直堅信……”


    “小飛!”埂子粗暴的打斷他,“別多嘴!”


    譚教授淡淡一笑,“現在還有什麽可隱瞞的呢?你們的目的是盜掘文物,我們的目的是發現遺跡的文化意義,對曆史謎團作出解釋。如果現在還遮遮掩掩,我想我們誰也無法解開這裏的秘密,甚至連活著出去都是問題。”


    埂子遲疑了一下,似乎覺得譚教授說的不無道理,“譚教授,我不是這個意思。隻是……隻是那個六圓圖在被我們發現後,像是被什麽抹掉了一樣,我們再去尋找時怎麽都是迷路,找不到了。”


    坐在地上的老魏此刻顫巍巍的站了起來,“譚教授,”他喘息了一下,像是想平複自己激動的心緒,“我想起來了,剛才我看到的壁畫中,有圓型的圖案,不止一個!”


    譚教授久久的望著他,一時間像是被無窮盡的思緒糾纏,陷入了失語。


    記得還是冬天時,梨花總喜歡躲在地下車庫裏躲避寒風。選擇機動車庫還是非機動車庫往往要看她的心情,我也不得不走過很長很昏暗的路去喚她。一次在空曠的機動車庫裏我喚了很多聲還沒動靜,準備撤退時忽然看到遠處黑暗的死角裏跑出了一個小小的身影。那個身影似乎有些遲疑,因為光線昏暗,我也拿不準她是不是梨花。一人一貓遠遠打量著,舉棋不定的相互觀察。大概十幾秒後終於,認出了彼此,一時間我們都鬆了一口氣。在歡快的喵喵聲中,我們手爪相握喜相逢。我高高興興帶她到地麵上吃飯,她高高興興的隨我而來,齊聲同唱《大刀向鬼子頭上砍去》。


    其實我不會唱大刀那首歌,就憑自己的想象編了些歌詞和旋律。我喜歡這首歌的名字,喜歡那種喜慶的暢快淋漓。我哼歌的時候梨花就喵喵叫著應和,不知道她心裏會不會把歌名改成大刀向壞狗頭上砍去,總之一副陶醉的受用模樣。一俗人一俗貓,幸好選的歌不俗,否則我們就是吉祥的三叔了。


    冬到夏隻是一轉眼的事,梨花在小區裏依然保持著第一胖貓的稱號,情事緋聞不斷,堪稱貓界八卦女王。而七月盛夏終於來臨時,我經不住某人再三勸說,同意暫時搬離舊宅去避暑。對於宅女來說這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我熟悉這裏的一草一木,熟悉街區超市的每一個員工,這裏的麵館、菜館、水果攤子甚至書報亭的每一個人。每天黃昏散步時和他們微笑著打招唿,哪怕身上忘記帶錢也可以賒賬帶迴任何想買的東西。我熱愛這裏美好而庸俗的生活,這種真實的小幸福總能將我從另一個世界的天馬行空中拉迴來,安全著陸。


    下定決心以後,拜托了鄰居王阿姨和瑩mm幫我照看梨花,並且對好心的門衛大叔再三叮囑,千萬不能讓附近理發店的紅毛狗混進小區來。梨花一直對他抱有高度的警惕和敵意。此狗原本是一條標準黑狗,夏天到來時身上被剃光了毛,隻留了狗頭附近的一圈毛並染成了紅色,愈發流裏流氣。門衛大叔保證絕對不讓紅毛狗混進小區,還答應我跟其他保安也打招唿。大概難得有人拜托大叔什麽事情,大叔點頭答應時還握了一下拳,表達他堅定的決心和信念。


    搬家那天帶的東西並不多,隻有一些書、電腦和衣服。我給梨花一家子放了好多食物,希望在她們猛吃的時候我能趁機偷偷溜走。但是往後備箱裏塞東西時還是被梨花發現了,她從食物邊一路小跑到我身邊坐下,仰起臉靜靜看著我,好像在問我想幹嘛。


    我無言以對。


    此後的兩個月時間裏,我時常迴憶起那個黃昏的情景。普希金曾在詩中感歎“但願你我從未相識”,這種深流的暗湧卻以決絕的姿態出現,是生命不能承受之重。


    車子緩緩啟動時,我望了梨花最後一眼,決心體麵冷靜的離開。當我縮在椅子上籲了口氣時,某人淡淡說了一句:她追上來了。


    先是在後視鏡裏,我看到了那個小小的身影一路小跑、顛顛跟隨的樣子。當我打開車窗探出頭去,看到她愈發惶急的神情,幾乎是狂奔著,絕望而奮力的追逐著汽車。


    我曾經無數次從這裏上車出去吃飯,購物,會友,她從來沒有追過。她隻是懶懶的看我一眼(如果當時她恰好在停車位附近玩耍的話),繼續給自己舔毛或者和奶牛貓打情罵俏。


    梨花天生對汽車這種龐然大物不屑一顧,除了在冬天時可供她鑽到車輪下避風取暖,隻要汽車發動起來,就是被她厭煩的大怪物。我從來不認為一隻貓會有追逐一輛汽車的衝動。


    感情真的是一件很操蛋的事情。


    十月的時候我迴來了。梨花瘦成了一條小扁擔,見我時也不再喵喵歡叫,隻是沉默的拱在我的懷裏。之前王阿姨曾經打電話給我,叫我趕緊迴來。“那隻貓跟到我們跑到樓上,一直呆在門口不肯走。還有一次我們推開門,看到個影子,黑老一跳,原來是貓蹲在門口。”


    我和梨花沉默的站在蓋住電箱的那堆死竹子旁,撫摸她的第一下時,明顯感覺到她顫抖了一下,仿佛受了某種驚嚇。撫摸她的第二下時她才安寧下來,仰起頭看著我,並不言語。我將她摟進懷裏,在昏暗的夜色裏,有種相依為命的錯覺。


    小說大約是在七月前定稿的。定稿的時候重新編排了章節並加入了楔子,一共22章。最後3章是最耗心血的3章,在最終的敘述裏,我留了一個謎題給讀者,也給自己,這其實是大多數人格的一個映射。紀伯倫曾說“記憶是相會的一種形式,忘記是自由的一種形式”。這句話最早是我在一家咖啡店裏吃飯時讀到的,在很長一段時間裏,它是我繼續活下去的信心和航標。我甚至將當時閱讀這一頁單獨取了下來,放在一個相框裏,時刻提醒自己永遠銘記那一刻的愕然。


    整個夏天裏天涯的這篇帖子一直放在那裏沒有動,我也沒有再更新有關梨花的故事。一方麵不想讓梨花在小說停更的時候為我承擔非難,她隻是一隻普通的胖貓(現在瘦了)。另一方麵更主要的是,我盼望帖子沉底。熱鬧熙攘的局麵不適合我,我也不怕甚至渴望被遺忘。當那些浮華熱鬧過去後,留下的才是我最為期待和充滿感激的解讀。我也在這場漫長的更新中等到了讓我為之感慨甚至感動的知音,他們隱匿在網絡的各個角落裏,有自己的工作和生活。他們在我的故事中與我匆匆相逢,卻讓我由衷的感覺到了快樂和寫作的價值。


    隻要我還活著,我不會停止寫作。它固然是自我存在的一種體現,更是一種探索和思考。每當華燈初放的暮色裏,看到那些亮燈的居民樓裏,我總是會想起oz的《愛與黑暗的故事》。就像一枚硬幣的兩麵,沒有愛與黑暗的共存就沒有生活本身。


    小說在未來的更新中大約為每周一次,每次一節。後麵大約還有幾萬字,我會按此頻率更新直至本書結束。這是我與出版社商榷後雙方妥協的結果,謝謝毛毛同學的幫助。明天要出發去西安,幾日後再轉洛陽,下周日應該可以按時迴來。


    大家晚安。


    埂子和老六重新固定了安全點,土豆和小飛在旁邊幫忙。高宏冷眼看著我們,此刻他已經儼然是嚴叔隊伍中的人。李大嘴怒視著他,絲毫沒有鬆懈之意。


    於燕燕向高宏走了兩步,高宏看著她,下意識的向後退了一步。


    “小祁是不是你殺的?”


    高宏看著於燕燕,沒有迴答。


    她微微揚起頭,臉上是安靜而冷酷的神色。


    “我和譚教授在帳篷裏談話,聽到外麵小祁的一聲叫喊後就是槍響。在我衝出的瞬間,跳彈擦傷了我。我一直以為是埂子殺了小祁,但是讓我一直想不明白的是,小祁絕不是輕舉妄動的人,嚴叔的目的也不是殺人,那麽小祁之死隻有一種解釋,他看到了‘不該看’的場麵,從而遭到滅口。高宏,我說的對嗎?”


    高宏的眼睛不再和於燕燕對視,抽迴目光後環顧了一下四周,囁嚅道:“我,我不是故意的。是……槍走火。”片刻後他忽然意識到自己此刻的境地,他已經不屬於考古隊,頓時腰板又挺直了起來,“是他不走運,在那個時刻看到我和埂子說話。古人楊朱就曾說過,人不為己,天誅地滅。怎麽著,你想報複我?”


    於燕燕輕蔑的看了他一眼,不再說話。高宏訕訕的走到埂子身邊問道:“怎麽樣了?”


    “差不多可以下去了。”埂子簡潔道。


    埂子看了看老魏和老李,指了指李大嘴道:“你,下去。”


    我站起身,奮力搶在前麵道:“我去。”


    老李推了推我,一臉不屑道:“小樣兒,看你哥哥我大顯神威吧。”


    他在身上係好安全帶,頭上戴了頂燈,深唿吸了一口氣。老魏走過來握住他的手,拍拍他的肩膀,“兄弟,小心,千萬別勉強自己。”


    老李做了個ok的手勢,慢慢扒著岩壁沉下身子,接著開始下降。我們趴在懸崖邊上,關切的看著老李的身子慢慢沉入黑暗。他頭頂一小簇微光在龐大的黑暗虛空裏顯得如此渺小,甚至無法看清他的身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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