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最後一捆鞭炮炸裂之後,遙遠的天際真地隱約傳來了鍾聲,但願這真地隻是新年的鍾聲。地麵堆積的紙屑也還算豐厚,但願,這也將寓意著一個還算過得去的新年……


    我陪著福娃愉快地過了七天,在這七天裏,冷欣月隻迴家看了一趟父母,也形影不離地陪了我們六天。我給家裏打了個電話,告訴他們我在外邊過年過得很好。在這六、七天裏,我拋卻了一切煩惱,和冷欣月帶著福娃在附近遊山玩水逛廟會覽地攤吃農家餐,迴到別墅裏,冷欣月就帶著我們燒香敬佛泡溫泉泡營養液搞烹飪。


    我這七天的想法就隻有一個,福娃很可憐,商詩又那麽喜歡他,在這最後的日子裏,我要替商詩讓福娃再感受一段人間的幸福,這也算是我對牢房裏商詩的一種撫慰,至於福娃以後的去向,我覺得商詩肯定是希望我能留下來陪福娃過日子,但這已經不是她和我的意誌能夠控製得了的事情了,我指望欣月將來能夠照料他,但又害怕他會拖累欣月,畢竟欣月還有那麽沉重的家庭負擔,所以最好的願望就是他能夠快速成長,獨立生活。而我自己,隻能祈求福娃原諒我的自私了!


    欣月這些天也盡量表現得歡欣鼓舞,我猜她的想法是,既然悲劇已然發生,那就不要讓悲劇加劇最終惡化成慘劇。


    七天過後,我以上班為幌子,又將福娃交給了欣月。


    下班之後,我就再次悄無聲息來到了看守所的牆根底下。


    第213章 聯係商詩的辯護律師


    這裏一切都沒有變,我在除夕晚上釋放的煙花碎屑還在牆沿牆根路旁隨意翻滾,這裏還是很少有行人,偶爾會有騎自行車的從這裏路過,對我好奇地甩落幾眼,不遠處偶爾還會有寂寞煙花升起,不需要合奏,好象隻為了迎接我這個歸來的亡魂。


    我又來到了商詩的身旁,而且這一呆就將是永遠,感覺真他媽地好!


    黃昏消散,夜色闌珊的時候,冷欣月給我打來了電話,著急地問:“李醫生,你怎麽還沒迴來?”


    我嗬嗬地笑了一會,然後說:“欣月,感謝你這段時間來的照顧,把我的身體養得棒棒的,使我完全能夠勝任伴守商詩姐的使命了!”


    冷欣月沒有過分的激動,隻是靜默了一會,然後她就哭著說:“難道你就一定要在那裏守侯嗎?”


    欣月的哭讓我有點難受,我隻好安慰她說:“欣月,你要理解我,商詩姐也許就【文】要不久於人世了,我在家裏怎麽【人】可能忍受得住呢?隻有在離她【書】咫尺的地方,俯仰她的【屋】鼻息,我的心才能夠安寧下來的!你放心,我的身體現在很好,上次生病的原因是因為一時間還沒將心態調整好,體內神經內分泌有點紊亂,這次經過家裏的調整以及你的悉心照料,你應該感覺得出來,我已經很平靜了,不會再生病的,隻是要苦了你了,又將福娃甩給你照料,真是對不起,來…以後一定要好好答謝你!”


    我差點就說出“來世再報答你”這樣的話了,不過還真算是已經冷靜下來了,腦子一個機靈便將語勢扳了迴來。


    欣月已經在那邊抽抽搭搭泣不成聲了,我連忙威脅她說:“欣月,別哭了,讓福娃看到就不好了,如果福娃問起我,就說李叔叔這一段時間要上夜班,過完這一段時間就迴去陪他!”


    欣月被我提醒,果然有了效果,啜泣聲逐漸微弱了下去,最後,她哽咽著說:“那好吧,你在那陪著商姐,我在家裏為她祈禱,但願我們的商姐能夠逢兇化吉,平安歸來,你也要多保重,有事隨時和我聯係!”


    我釋然一笑說:“好的,就讓我們用不同的方式來共同為我們的商姐祈福吧!”


    結束通話後,我長籲了一口氣,真是要感謝欣月的理解和支持,欣月和福娃那頭搞定了,我就心無旁騖了。


    親愛的商詩姐,我來了,我們雖然隔著一堵牆,但是我們頂著同一片天,我們雖然看不見,但是我們卻心相融,我在圍牆外邊為你做的一切,你這個通靈之人一定感知到了,而你在圍牆裏邊所想的一切,也無時無刻不在深層次裏感動著我的靈魂。


    想著想著,我感覺身上就有了商詩的氣息,便趕緊俯下身來,悠然躺下,和天地實體對接,凝集所有心力,一點一點將天地之中飄忽過來的商詩的靈氣聚集,並且移送到大腦裏進行幻化顯影,逐漸地,我的商詩姐美麗動人的形象就在我腦海裏出現了,我再將她移交到麵前的空氣中,然後手一撈,一把將她抱在懷裏,緊緊地抱住,永遠也不可能放開,直到我第二天悠悠醒來……


    恍惚之中,也不知道過了幾個星期,那天我還在病房上班,接到了劉警官的電話,他的聲音有點沉重:“李醫生,商詩的案子,檢察院已經通過審查,已於今天正式向法院提起公訴。”


    乍聽到他這一消息時,我並沒有多麽傷悲,甚至可以說還有些許期待,經曆了這些時間的折磨,心靈的痛楚已經差不多磨蝕掉了我體內所有的情緒反應,我現在唯一的願望就是盡快見到商詩,而進入法院審理階段就意味著我有了見到商詩的機會。當然,我並不指望商詩會委托我做她的代理人,通過這些日子以來的冷靜思考,我逐漸意識到商詩很可能會因為不想讓我牽連進她的案子來而拒絕和我的一切聯係,包括她不願意給自己聘請律師與外界聯係也基於此,但是沒關係,我已經諮詢過一些法律專業人士,我們國家的刑事案件隻要不涉及國家機密和個人隱私的,都是必須公開審理的,也就是說,本國境內任何合法公民都可以參與旁聽。我自然就不例外。到時我隻要在法庭旁聽席上平平淡淡地看著她,用眼神告訴她,不管她的結局如何,我會一直和她同在,那她那顆飽受摧殘的心靈一定就能得到無言的溫暖,安靜平和地度過我們共同擁有的最後時光。


    所以我隻是平平淡淡地問劉警官:“劉警官,聽說到了起訴階段,犯罪嫌疑人可以給自己聘請辯護人,商詩提出這樣的要求了嗎?”


    劉警官沉默片刻後,歎了口氣說:“當時案子移送到檢察院時,向她說明過她有權聘請律師,她就沒有提出要求,這次起訴書下達之後,她同樣沒有,哎,也許她自己已經在心裏打算伏罪認法了!”


    我隻能苦笑,碰到商詩這樣思維跟一般人不一樣的女人,誰拿她都沒著。我控製不了她的思想和心態,為了避免自己陷入痛苦不能自拔,就隻能慢慢凝集心力做好一切心理準備了!


    我心有不甘地問劉警官:“難道她不給自己找辯護人,法院就直接判了麽?”


    劉警官嗬嗬笑笑說:“嗬,哪有這麽簡單啊!一方麵她自己可以給自己辯護,另一方麵,對於這種很有可能判死刑的案子,如果犯罪嫌疑人沒有辯護人,根據法律規定,法院會給他指定辯護律師進行辯護的!”


    我想了想,心裏得到了稍許安慰,雖然根據方方麵麵的情形綜合判斷,潘天高基本上就可以認定為商詩所毒殺,但我覺得既然法律賦予咱辯護的權利,怎麽著也要做一下垂死掙紮,我目前能想到的最好的辯護理由隻有一點,那就是:潘天高是死於大出血引起的失血性休克,而並非警方認定的慢性中毒而亡。當然,雖然認定潘天高死於失血性休克實在太過荒謬,但至少可以幹擾一下法官的思維,讓他們去醫院調取潘天高的病曆資料組織醫學鑒定機構做出鑒定結論,如果僥幸某個醫學鑒定專家頭腦發昏竟然認同了我的診斷,做出相應結論,那商詩真有可能就刀下餘生了。


    我也曾經想過,為了商詩,我甚至可以昧著良心去病案科將潘天高的病曆找出來進行偽造,但主要是當時已經明確向警方交代了潘天高離奇死亡的情形,而且隔了這麽久再偽造,現在的司法鑒定手段非常高明,通過字跡形成時間就可以輕鬆認定這是假病曆,那隻要稍加追查,就可以將我揪出來,使我鋃鐺入獄,那我就無法實現和商詩共同赴死的夙願了!


    我對劉警官鄭重其事地說:“劉警官,如果法院給商詩指定了辯護律師,請一定要立刻告訴我,我要立即見他!”


    劉警官好奇道:“難道你有什麽有利於商詩的證據嗎?那她為什麽不委托你做她的辯護人呢?”


    我歎道:“你們不了解我們的情形,其實我有很多話可以幫她說,可是你們又認為我不是她的親屬,沒有權利幫助她,沒有權利了解你們審訊的情況,這我就沒著了,隻能依賴唯一的這點權利表達我的觀點了!”


    劉警官意味深長地笑道:“那就祝李兄弟好運吧,但願你能找到可以讓商詩起死迴生的絕招!”


    我在這邊下意識地重重點頭,說:“謝謝,我會的!”


    掛了電話後,我將手頭幾個比較急的事情匆匆處理完畢後,就跑到病案科要求查找潘天高的病曆,結果病案科的工作人員在電腦上敲了幾行字後告訴我,病曆被醫務處華浩借走了。


    這小子,借潘天高的病曆幹什麽呀?我匆匆忙忙又跑到醫務處將他找到,向他要病曆。結果他一翻白眼道:“都什麽時候了,還想起要他的病曆,早被檢察院來人封存,現在又被法院調走了!”


    我半天迴不過神來,這公檢法辦案還真不是吹的,方方麵麵都能想到,我自己還在這裏自作聰明呢!


    由此看來,他們是不是已經預感到辯護方會以此作為辯護理由?打算將這條本就十分渺茫的路也堵死?可是潘天高已死,到底還有誰和商詩有那麽大的冤仇,非要置她於死地呢?難道我們的公檢法為了匡扶正義,竟然可以用心到了這樣的地步?


    華浩拍拍我的肩膀,輕歎一口氣道:“兄弟啊,我當初就勸告過你,商詩這樣的婦人你最好不要沾,畢竟她當過潘天高的老婆,你享用不起的,現在把自己放進去了,出不來了吧!哎,罪過啊罪過!”


    我瞪他一眼道:“你別胡說八道,我自己做過的事情我從不後悔,即便潘天高是被她害的,那也是潘天高罪孽深重,咎由自取!輪不到你說她!”


    說完,我轉身就走,我估計,華浩肯定在後邊被我的話噎得直翻白眼。


    我隻有苦笑,我知道,其實華浩真是為我好,甚至為了我做了很多他不情願做的事,這點我是要感謝他的,不過,他根本不能理解解我和商詩的愛情,所以他的話我完全可以不放在心上。


    沒看到病曆其實也沒什麽,反正我也不打算偽造病曆,隻是想複習一下病曆,將當初診治潘天高的情況重新迴憶一遍,給辯護律師提供素材的時候論述得完善一點,沒有就沒有吧,其實由於當初潘天高的病情太過怪異,因此我對他的整個診療過程記得還是比較清楚的,隻是現在知道了公訴方對這一招也已經有了防備,不知道搬出這一招來還有多少辯護價值,想到這一點,讓我很是彷徨不安。


    兩個星期後,劉警官就打電話告訴了我法院指定的辯護律師的姓名和聯係地址,對於他在法律許可範圍內的熱心幫助,我真地很感動,看來那次天上人間真地沒有白請,想想,我不由苦笑不迭。


    我請了半天假去拜訪那個律師,那個律師事務所的地址很不好找,我輾轉大半個城市,費盡周折才終於找到,在很偏遠的一個小胡同裏,一個窄小的門麵,裏麵就擺著幾張破舊桌子,桌子上堆著一些材料,淩亂不堪的樣子,有兩張桌子後邊各坐一個人,形容猥瑣,根本就沒有電視上見過的那種雄辯滔滔的大律師的風範,看到眼前的情景,我的心裏一陣陣發涼。


    看到我走了進去,兩個人同時站起熱情地向我打招唿,就好象招攬顧客一樣。我好不尷尬,向他們說明了情況,這其中另一個人唿地就坐了下去,而那個稍顯幹瘦的人就有點不情願地說:“你好,我就是!”


    原來這個就是我要找的錢姓律師,雖然感覺不是很好,但畢竟他接下來要擔負為商詩盡可能爭取生命的重要使命,所以我還是對他畢恭畢敬地說:“你好,錢律師,感謝你願意為商詩進行辯護,我是她的朋友李智,向你道謝來了!”


    錢律師幹巴巴地笑道:“哦,你是她的朋友啊,也無需客氣,這都是法律援助中心安排的任務,倒也用不著謝我!”


    我看他說話還算謙遜,增添了一點好感,連忙湊上點身子小聲說:“有關案子的一些事情,我想跟你談談,你看,如果你方便的話,我們找個地方吧,這邊你熟,你指定!”


    錢律師小眼睛一眨巴,就知道我什麽意思了,臉上頓時堆上笑意,迴頭對他的同伴打了個招唿,就領著我出來了。


    最後他將我領到了一個商務會館的茶餐廳裏,裏邊音樂輕旋,環境高雅,盡顯華貴之氣,我以前還真就從來沒有到過這樣高檔的場所,沒想到托商詩的福,臨了還可以享受一次人生。


    錢律師可真不客氣,中餐西餐中點西點洋酒紅酒,點了一大桌,不過我也隻是心中苦笑,反正我也不在乎錢了,身上僅有的這些餘錢,全部為商詩付出以後,不管結局如何,我也就了無遺憾了!


    我先和錢律師閑聊,酒過三巡,菜過五味之後,我就向他詳細說明了我的來意。


    錢律師噴著滿嘴酒氣,定定地看了我一會,然後突然嗬嗬笑了起來。


    第214章 大鬧法院被拘


    我疑惑不解地看著他。


    他笑了一會才停住說:“老弟,看樣子你對這個案子還挺上心!”


    我連忙點頭道:“是啊,她是我最好的朋友,我當然著急了!”


    錢律師突然很莊重地說:“那為什麽不替她好好找個律師呢?”


    我愣了愣,無奈道:“她這個人脾氣怪,就是不肯委托我幫她,我也沒辦法,所以才找到了您!”


    錢律師突然搖了搖頭,伸出手來拍拍我的肩膀道:“老弟,看你這個人還算實誠,我就跟你說句掏心窩的話,實話跟你說,我現在連這個案子的卷宗都沒有查閱,法庭所謂的指定辯護,也就是走個形式,到法律援助中心按照登記在冊的律師順序隨便找一個人,我也不知算是倒黴還是幸運,正好被指著了,既然法院是走形式,咱還那麽正經幹什麽,到開庭前隨便了解了解情況,到法庭上象征性地說幾句,到援助中心領取點微薄的辛苦錢,僅此而已!”


    我一聽,冷汗涔涔直冒,雖然明知道商詩在劫難逃,但想著商詩的生命卻要以這樣一種草率的方式被剝奪,我心裏還是堵得難受,我把嘴唇咬出一道血印後,憤憤不平道:“太荒唐了,這還有公正可言嗎?錢律師,這樣對待一條即將消逝的生命,你不覺得有點太殘忍了吧?”


    錢律師搖頭歎道:“這你是怪不著我們律師的,其實很多這樣的案子往往在開庭前就已經定了基調的,整個庭審就是在走過場,我們律師還死乞白賴費半天勁自己折騰自己嗎?”


    我駭然失色道:“啊,那這個案子是不是也早已經定好調了?”


    錢律師搖頭道:“你這個案子我還不太了解,不過,老弟你放心,一看你就是個實在人,咱倆算是有緣分,我從明天開始就好好準備這個案子,你剛才說的情況我也記住了,我不能保證替你的朋友做到什麽,但是我可以向你保證我會盡全力!”


    我看了看他莊重的神色,覺得他不是在應付我,得到了一絲安慰,對他感激地點頭說:“那真是謝謝錢律師了,不管結局如何,我都會記住你的恩德的!”


    錢律師擺擺手道:“慚愧慚愧,我們也就是盡盡職責,談不上什麽恩德不恩德的!”


    去吧台結帳的時候,我問服務員要了個信封,在裏邊裝了一疊錢。


    出來走到馬路上,和錢律師握手告別的時候,我順勢塞到了他的手裏,道:“勞兄弟費心了,一點心意,不成敬意!”


    錢律師哈哈笑了笑,一隻手向我豎一下拇指,一隻手自然流暢地將信封笑納。


    用錢告別之後走在馬路上,我竟然覺得心裏有了些許慰藉,其實我明知道錢律師改變不了什麽,但這些錢確實代表著我的心意,就是那種:我想為商詩付出一切的心意!


    我打車迴到看守所的牆根腳下,仰頭對著空氣裏的商詩說:“商詩姐,我很無能,我救了那麽多病人的命,卻沒有任何辦法救你的命,現在我能做的都已經為你做了,希望你能理解,不要怨恨我,我們一起來等待即將到來的命運,到了那頭之後,你一定不要看不起我,一定還要答應做我的妻子,好吧!”


    然後我再模仿著空氣裏的商詩說:“小智,姐不怪你,姐很愛你,姐到哪裏都要做你的妻子,永遠和你在一起,即便不是軀體,靈魂也會和你纏繞在一起的!你放心!”


    完成這一儀式之後,我心裏得到了一種莫名其妙的安慰,然後,我就安靜地坐了下來,坐累了,就躺著,看天上的黑雲慢慢沉積,下壓,似乎,是要下雨了……


    可能真地是因為有上頭壓力的緣故,就好象沒過幾天一樣,劉警官就打電話告訴了我開庭的日子。這使得我心情很是複雜,一方麵,時間正在攜著我們的生命悄然流走,而我卻無能為力,這讓我很是彷徨,另一方麵,我終於可以見到我日思夜想的商詩同誌了,這一事實又足以使我忘掉一切苦難。


    開庭那天是個工作日,開庭時間是上午,我本隻打算請半天假,可細一想,上午見過商詩一麵後,心情激蕩之下,下午估計不可能還有正常意識給病人瞧病,所以我幹脆裝病請了一天假。


    那天早早的,冷欣月就開車過來接我了,看樣子她也是請了一天假的,她沒有帶福娃一起來,看到我疑惑的眼神,她微微笑笑說:“我把孩子放在父母家裏了,這種場合還是不要讓他看到,還是盡量不要給孩子的少年時光留下一些灰暗的記憶!”


    我感激地看看她,默默地點頭。


    冷欣月就轉身凝立,麵色淒清,抬頭仰望著看守所的上空,看了一會後問我:“商姐還在裏頭嗎?”


    我茫然地搖頭,猶豫著說:“應該還在吧,你來得這麽早,離開庭的時間還有一段呢,不會這麽早就押解過去的!”


    冷欣月想了想說:“那我們就到看守所大門口守著吧,說不定就能見到商姐呢!”


    我聞言頓時心念大動,撒腿就往看守所大門方向跑,冷欣月在後邊急道:“你別跑啊,坐車去不更快麽?”


    我趕緊又折返迴來,迅速鑽進了冷欣月的車,冷欣月無奈笑笑,跟著上了車,將車啟動。


    看守所門口卻是冷冷清清的,路上行人也沒幾個,大鐵門旁邊的圍牆根腳下有些枯黃的小草,在幽冷的晨風裏微微飄搖,顯出一副淒零落寞的樣子。確實是有點早了,生命都還在沉睡呢!


    我就和冷欣月斜靠在車門上等著,我們誰也沒有說話,各自望著各自的方向發呆。哎,可歎啊,上次我們也是這樣相伴來到這裏,卻是興高采烈的,因為我們等待的是和商詩的團圓,那時風也和爽、雲也悠揚,而這次人、物、景、結構完全沒變,但是,味道卻完全不同了,我們盼望的僅僅是看到她一眼,然後,就得忍受撕心裂肺的痛苦,在淒風苦雨中送她趕赴黃泉。


    時間在靜靜地流逝,路上行人逐漸增多,太陽從東邊探出了它紅彤彤的笑臉,腳底的麻木感開始讓我的身體搖搖欲墜了,看守所大門還是一片死寂,我有點吃不住了,用胳膊碰了碰旁邊的冷欣月說:“怎麽迴事?根據開庭時間來推算,法警怎麽著都應該過來押解犯人了啊?”


    冷欣月茫然迴頭看我一眼,臉上的表情逐漸變得冷峻,抬手腕看了一下時間,惶然道:“法院離這距離不近,要提犯人肯定已經提了,我們不能再等了,趕緊走吧!”


    我還是有點不舍,想了想,便掏出手機給劉警官打電話:“劉警官啊,我們在你們大門口從淩晨守到現在,怎麽還沒見法院來人啊?”


    劉警官愣了愣,然後帶著點著急的語氣道:“啊,你們怎麽在這裏守著啊?趕緊去法院吧,她已經被帶走了,不是從大門出去的!”


    我嚇一大跳,匆忙跟劉警官道了謝,就躥上了冷欣月的車,急聲叫道:“快,欣月,商詩姐她已經被押往法院了!”


    冷欣月急急上了車,哧溜一聲將車打著,車也就躥了出去,屋漏偏逢連夜雨,路上還堵上車了,急得我嗓子都快冒煙了,真狠不得下車將前邊炸開一條血路來。


    車走走停停,我的身子也焦躁得在坐椅上來迴扭動,冷欣月也很窩火,不過她還不忘不定期地迴頭給我以微笑加以撫慰,在身子都快連同坐椅一起散架的時候,車拐過一個路口,那座威嚴屹立的法院大樓終於浮現在我的眼前。我掏出手機看了看,還好,離開庭還有一點時間,我長籲一口氣。


    冷欣月將車開進法院附近一個停車場,我則站在法院鐵欄外邊的行人道上等她,眼睛不經意往被森然的鐵條圍起來的法院大院裏隨意看了一下,便正好看到視線可及的遠方有一輛警車開了進來,我內心一動,難道那就是押解商詩的警車?怎麽才到呢?倒很有可能,我們的車堵車,它法警的車也是車啊!念想及此,我趕緊凝集目力,將眼睛瞪得滾圓,緊緊盯著那輛其實由於距離太遠顯得模糊不清的車影,心提到了嗓子眼,不一會,打開兩扇車門,跳出幾個全副武裝的壯漢,然後其中一個走到最後邊的那扇門處,手拽了拽,門就開了,他又探頭進去,不一會,裏邊就下來了一個人影,模糊隱約,依稀難辨,雖然形貌無法端詳,但我憑著在看守所高牆下練就的遙感能力,憑第六感斷定那一定就是商詩,我激情頓時上湧,再也控製不住,唿地撲到森然的鐵條柵欄上,對著遙遠的前方就狂唿濫喊起來:“商詩姐,我在這裏!你還好嗎?”


    那個灰影似乎是真地迴頭了,真地,我憑內心裏的那種本能的心跳能夠感知得到,我和商詩終於又見麵了,雖然她看不見我,我也看不見她,甚至她有沒有聽到我的這聲唿喊都難說,也許,她就隻是憑著心靈的頓悟下意識地一迴頭而已,因為,我們的靈魂真地不需要人類的感官就能相會!


    隻是可惜的是,她的軀體還是被法警匆匆地押送進了法庭大樓,望著她的身影在遙遠的前方消失,我不禁潸然淚下。


    我正俯在欄杆上抽泣時,從我旁邊伸出一隻手,拿著一塊香風撲鼻的手巾輕輕撫上了我的淚臉,然後是柔柔的一聲:“李醫生,別難過了,我們這就進去見商姐吧!”


    我迴頭悲戚地看一眼欣月,哽咽著點了點頭。


    當下我們倆再不猶豫,甩開大步奔跑到法院大門口,法院的鏈式大門前圍著很多人,大門裏側有兩個圓台型崗亭,兩個全副武裝的警衛昂首挺胸,目光凜然地望著前方,而圍觀的人群裏則有好些人在衝著他們嘟囔叫嚷,看樣子是進不去,在很惱火地發泄憤慨。


    大門左右兩邊各有一個小屋,右邊小屋的門前擠著很多人,大家爭相往裏邊湧入,而左邊則排著一列長隊,正在接受屋內工作人員的查驗,應該就是進入法院的通道。


    我一把拽著冷欣月就往左邊小屋的門口跑,到了門口,就想往隊伍裏加塞,結果被後邊的人義正詞嚴地嗬斥了出來。我就向他們求饒說我有急事,刻不容緩,結果幾乎所有人都異口同聲地喊,誰沒急事跑這來幹什麽?我臉紅得象個猴子屁股,真是這輩子還從來沒做過這麽尷尬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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