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警官從警服裏掏出一串嘩啦響的鑰匙,打開了這扇鐵門,倚著身子探進頭進去小聲喊了一聲:“六號,有人來看你!”


    然後劉警官正身側立一旁,給我讓開道路。


    天啦,我就要見到我的詩啦!一股濕熱揪急的感覺席卷了我的內髒,我仰頭深唿吸了一口氣,不至於讓自己激動得發顫,甩了甩頭發,雙手撫了一下臉,我就猛然撲了進去。


    第156章 在看守所裏和商詩淚眼相望


    然後,我就看到了我的詩,她正呆立著,茫然地看著我。在我和她之間,是一堵牆,下半邊是厚實的牆壁,上半邊是森然壁壘、筆直豎立的班駁鐵條,透過鐵條的縫隙,我的詩清瘦秀美的臉盤在我淚眼模糊中若隱若現,我們誰也沒有說話,看到一個被禁錮的美麗女神,我的眼淚一瞬間就流了下來,眼前已然一片模糊,所以我暫時看不出來她有沒有流淚,但是我能感覺得到,她的眼神很空洞,似乎又很深邃,身影凝立著,一動不動。不知道是被牢獄之苦折磨的還是因為看到我感到震驚本能地不相信。


    我無聲無息地流著淚,怎麽也停止不了,似乎此時,隻有眼淚才能夠表達我對她的思念之苦和擔憂之情。不知道流了多長時間之後,她終於說話了,聲音還是那麽輕柔,就好象她從來沒有遭受過痛苦一樣,又或者這隻是想給予我一種安慰,她柔柔地說:“李醫生啊,不要哭,不要擔心,我沒有什麽事,我在這裏很好,你臉上怎麽啦?為什麽貼著東西?我不在的時候,你自己要多保重啊!”


    我抬袖子擦了擦眼淚,然後我就看到了她為我特意準備的笑臉。


    看得出來,我的詩變蒼老了,盡管她的容顏還是那麽絕美,她的身姿還是那麽韻致,但是牢獄無形的壓榨還是將她的年齡逼了出來。雖然她盡力展露甜美溫和的笑容想安慰我,但我的心仍然被油烹火烤般的劇痛撕裂得死去活來。不行,我一定要把我的詩營救出來,我要讓她永遠那麽美麗動人,永遠那麽發自內心地甜甜微笑,即便歲月將無情地帶走她的容顏,那也必須是我陪著她一起蒼老,而不能讓她在這深牢大獄裏頭生命逐漸消逝。


    我抬袖子使勁擦幹了眼角的淚痕,定定地盯著她,靜靜地說道:“商詩姐,你能告訴我是怎麽迴事麽?要全部告訴我,我相信你是無辜的,我知道了事情的原委,我就一定能夠救你出來!”


    商詩微微笑了一下,搖搖頭說道:“李醫生,你放心,我沒事的,他們可能有點誤會了,等誤會排除,就會放我出來,我沒在的這段時間,你安心工作,安心生活,衛生間的壁櫃裏還有很多換洗的衣服,你自己到裏邊找找,需要洗的衣服放在洗衣機裏就行了,我迴去以後再洗,晚上早點睡覺,早上你讓王師傅辛苦一點,早點過去接你,公司那邊的事情就交給欣月處理吧,這段時間可能有點麻煩。還有,你也不要再來看我了,他們不允許看的,你今天來,一定吃了不少苦吧,看臉上都貼著膏藥了,以後別犯傻了,多保重!好好呆在家裏等我迴來!好的,你趕緊迴去吧,時間不早了!”


    這個善良的女人,自己在深受著身心的折磨,卻不願意讓我給她承擔一點痛苦,表情清幽平淡,就好象現在牢裏關著的人是我一樣。聽著商詩娓娓道來的關切,心裏的酸苦一瞬間又將我衝擊得七零八落,我的眼淚不爭氣地又流了下來,對著商詩兀自搖頭不止,嘴裏絕望地喊道:“商詩姐,我求你了,你快告訴我,到底是怎麽迴事?如果你不說明情況,我怎麽能放得下心呢?你就忍心讓我天天這麽茫然流淚嗎?啊?”


    說完這番話,我總算在商詩眼角發現了一些晶瑩的東西,是啊,這麽個柔情款款的女人,她怎麽能狠得下心腸無視我的苦衷呢?


    然而,我可憐巴巴地等著她的傾訴,她卻隻是眨了眨眼睛,將那點晶瑩的淚花隱藏起來,仍然是溫情切切地說:“李醫生,你放心,真地沒有什麽事,人生在世,起起落落,是是非非,盤根錯節,千纏百繞,固有一帆風順,必有急流險灘,一切自有它的變化規律,你今日所見,無非人生曲折航程中的一幕圖景,最終去向何方,自有天理人情決斷,你我又何須惶急呢?”


    聽著商詩這麽堅毅又富哲理的話語,我不由一愣,這個女人,真不愧是個佛徒啊,大有泰山崩於前不形之於色的氣概。我一個大男人,碰到一點事,還沒搞清楚情況呢,就好象天塌下來了一樣。真是應了那句話,兒女情長、英雄氣短啊!我如果整天這樣哭哭啼啼的,除了徒增傷感之外,又能於事何補呢?


    想到這裏的時候,外邊劉警官也催我了,聲音焦急道:“李兄弟,時間差不多了,咱們得走了,你放心,既然是你的朋友,我們也不會虧待她的,她除了沒有自由,別的什麽都有!”


    我想通了,我的成熟美麗的愛人,以前是我依賴她,現在她遭難了,該輪到我挑起大梁了,我必須挺直胸膛,讓她看清我的力量!


    我將已經差不多快癱軟的脊梁板正了過來,抬袖子猛擦了一下臉上的淚痕,突然對著商詩展露一個燦爛的微笑,聲音洪亮地說道:“商詩姐,那我走了,你放心,你不在的這段時間,一切都會象陽光般燦爛,等你迴來的那天,一定會是鮮花爛漫,鳥鳴唧唧!”


    商詩略帶好奇地看我一眼,然後似乎就看到了我的內心,她臉上的笑容真地象鮮花般絢爛了。


    我無比欣慰地望了她一眼,毅然轉身,出了鐵門,我想,隻要我的愛人臉上有發自肺腑的微笑,隻要她對生活還有無限美好的向往,那麽,我就要象個男人那樣,用我無限豪情,發揮所有能量,給她永恆的美好和微笑!


    我向劉警官道謝之後,出了大院門,趙警官可能等得著急了,正在東張西望,神色匆匆,走來走去,看到我出現在門口,似乎鬆了一口氣,麵容立馬緩和下來,向我急忙招了招手,我麵帶微笑地走了過去,繞到車的對側,鑽了進去。趙警官匆忙上車,打著了火,一腳離合,一腳油門,蹭,車就往前躥了出去,到了大馬路上,趙警官才悠然掉頭問我:“迴哪?”


    我愣了一愣,隨口說道:“還是不勞趙警官了,我自己下去打車迴去吧!”


    趙警官爽聲說道:“李老弟就不要客氣了,咱們現在的交情,我還能讓你下車自己迴去嗎?”


    我心裏苦笑一下,想了想說:“那就去昨天你們拘留商詩時的那棟大別墅吧!”


    商詩不在的這段時間,我一定要將別墅打理得幹淨整潔,氣息溫馨,等商詩迴來的時候,讓她一點異樣的感覺都沒有。


    趙警官愣了半響,然後嗬嗬笑道:“要說,老弟,我真地很羨慕你,能夠和商詩這樣完美的女人相親相愛,不管最後結局怎麽受到影響,你曾經有過,相比我們這些俗人索然無味的人生,你這輩子也該知足了!”


    我聽趙警官話裏有話,便趁熱打鐵道:“趙兄弟,咱們於茫茫人海中能夠遭遇在一起發生這麽多糾葛,無論如何也算是一種緣分,我知道你有你的紀律,但是你就忍心讓老弟一直這麽糊塗迷茫下去?你怎麽著也得在盡量不太違反紀律的前提下告訴我一點什麽吧!”


    一聽我這麽說,趙警官本能地迴避,他打著哈哈說:“哈,你家那棟大別墅太遙遠了,我可得加把勁開車了,要不太晚了,我都迴不來了!”


    我一聽,徹底灰心,不再對他抱任何希望,將兩隻蒼茫的眼睛緊緊盯著窗外,看窗外的夜景變幻,不再說話。


    也不知道開了多長時間,趙警官可能適應不了車內凝重的氣息,他冷不丁突然說道:“要說,其實也沒什麽保密的,因為該知道的也都知道了,隻是本案的案情牽涉麵比較廣,所以上頭就要求我們盡量不要跟不相幹的人談論案件,今天看在你這麽仗義的份上,我就抖膽跟你說一些情況,隻是你千萬不要到外邊亂說就行!”


    第157章 和趙警官密談


    我一聽,大喜過望,連忙板轉視線,拍著胸脯道:“這點你放心,你李兄弟的人品你還能感覺不出來,誰誠心誠意對我,我掏心掏肺給他!”


    趙警官眉毛一挑,擠出一點笑意,然後歎了一口氣道:“哎,其實你模模糊糊也應該知道,商詩涉嫌謀殺潘天高!”


    是的,我隱隱約約確實曾經在腦子裏產生過這樣的想法,因為在我看來,商詩沒有任何可能去做其他違法的事情,當然我也不相信她會去殺潘天高,因為潘天高本來就是在我手底下死的,關她何事?隻不過在整個離奇事件當中,潘天高死亡之迷至今還沒有任何蛛絲馬跡,而警方又拘留了商詩,我自然要把這兩件事聯係在一起。不過雖然我潛意識裏有過這樣的想法,但現在聽趙警官紅口白牙地確切說出來,我還是本能地震驚,我大聲驚唿道:“不可能,絕對不可能,商詩怎麽會殺人?你相信那樣溫柔善良的女人會殺人嗎?”


    趙警官搖頭歎息道:“我們警方辦案從來不講什麽相信不相信,要是光憑感覺叛案,那這個世界早就冤魂遍地了,我跟你講,人性是很複雜的,所以我們隻憑證據和動機!”


    我痛苦地叫道:“那好吧,你告訴我她殺潘天高的動機是什麽吧?證據又是什麽吧?”


    趙警官無奈搖頭道:“證據我們目前還沒有,正在找,至於動機嘛,我又不能告訴你,但是我可以明確告訴你,這一動機絕對足以讓人相信潘天高是她殺的,如果一旦我們找到了證據,那麽她鋃鐺入獄將是無法避免的鐵定事實,是否會槍斃,那就要看具體案情了!”


    我聽得渾身冰涼,不由得掩麵哀號道:“趙警官,我求你了,快告訴我,她到底為什麽要殺潘天高,如果真是她殺的,我一定要想辦法給她減輕罪罰,她要被槍斃了,我也真沒法活下去了!”


    聽趙警官說得那麽鄭重,我又確實一點情況都不了解,我沒有辦法不相信他的話。


    趙警官毅然搖頭道:“對不起,我真地不能告訴你,如果真地認定了潘天高是她殺的,那麽即便不是看在你的麵子上,這麽完美的女人,我自然也會盡可能地幫助她減輕罪責,最起碼也要全力留她一條命吧!”


    我聽得眼淚嘩嘩流了出來,痛苦地搖頭又點頭道:“那謝謝你了,趙警官,我替她謝謝你了,我會傾盡全力報答你的!”


    趙警官歎息著搖了搖頭,不再說話。


    我哀腸百轉,默默流了一會眼淚,突然想起什麽,瞪著迷蒙的眼睛望著趙警官說:“那你們為什麽突然又拘留她呢?難道以前就沒懷疑過她嗎?”


    趙警官道:“懷疑早就懷疑了,但是警方拘留也得尋找理由,不能因為僅僅是懷疑就拘留一個人,她一直就在警方的監控當中,我們一直在和她聯係,上頭對這個案子也非常關注,三令五申要我們嚴查嚴防,一有風吹草動,立刻拘捕!”


    我恍然不解道:“那她最近有什麽風吹草動了呢?我怎麽就隻看到她天天吃佛念齋,行動什麽了?”


    趙警官沉默了片刻後說:“其實這個雖沒必要跟你這個局外人講,但跟你講講也無妨,這麽說吧,潘天高死後,她不是繼承了龐大的家業麽?最近她有一個可疑舉動表明,她涉嫌轉移財產,有卷款潛逃的跡象!”


    我吃了一驚道:“趙警官你快說,她到底幹什麽了?”


    趙警官鎮定地開了一會車後平靜地說:“她最近突然將她所有的銷售樓盤的房價往下降了一千元,雖然我們還不太明朗她這一舉動的動機,有可能是想低價傾銷將家產變換為現金然後輕鬆潛逃,也有可能有其他目的,但總之,她這一舉動有轉移財產的嫌疑,所以上頭毅然決定,對她實施拘捕,凍結公司帳戶,進行徹底清查!”


    我一聽,不禁啞然失笑,想著想著,覺得好玩,忍不住哈哈笑起來,我想得簡單,我以為原來就是因為這個拘留了商詩,便徹底放下心來,人一輕鬆,情緒自然就好了。


    趙警官迴頭好奇地望我一眼,一臉迷霧。


    我再前仰後合地笑了一會,然後喘著氣說:“哈,趙兄弟,你知道不知道,那個一千元的降價方案完全是我做的主,是我逼著公司管理層定出的方案,這怎麽能賴到商詩頭上呢?哈,笑死人了,趙警官,我這就跟你們領導說去,讓他們到公司調查調查,便一清二楚了,趕緊開迴去,我今晚就要把商詩接出來。”


    趙警官先是愣了好一會,然後根本不理睬我,照直往前開,默然不語。


    我急道:“你難道不相信,真地全是我主導的,跟她一點關係都沒有,她還曾經勸過我,要我掂量掂量再做決定呢!”


    誰知道趙警官卻靜靜地說:“李兄弟啊,雖然你這麽一說,很讓我驚訝,我也完全相信你的話,但是如果是這樣的話,我倒覺得更麻煩了,因為連你也牽涉進來了,如果你也被牽連了,那就沒有人能全力去幫助商詩了,所以我奉勸你從此不要再踏入公司半步,跟公司方方麵麵的人打好招唿,讓他們再也不要提到你,我今天就全當自己是個聾子,一點都沒有聽到,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我聽他說得這麽鄭重,疑雲頓時纏繞住了我的大腦,我驚詫道:“事情不是搞清楚了嗎?怎麽還變得嚴重了?”


    趙警官歎道:“哎,李兄弟,你可能是一心行醫,不太理解社會上這些複雜的事情,我剛才不是跟你說了嗎?警方一直在監控她,早就想拘捕她了,隻是沒有找到一個合適理由,現在既然突然出現了,這個理由牽強不牽強又有什麽重要呢?你如果橫插一杠,一方麵沒有人會相信你的話,另一方麵,即便他們心底裏認為你說的是對的,也不會當迴事,因為他們現在關注的是拘捕本身,而不是拘捕的理由,所以他們隻會連你也一鍋端!”


    我越聽越納悶,好奇道:“怎麽叫他們呢?不就是你們嗎?”


    趙警官苦笑一聲,歎道:“兄弟啊,你社會經驗太少了,我與你家商詩無怨無仇,我犯得著跟她死摳嗎?再說,我現在跟你有了這些交情,自然和一般的警方又不一樣了,我自然可以稱他們叫他們了!”


    我也跟著苦笑一聲,低頭想了想,道:“可是我還有一個問題想不明白,既然那龐大遺產都是商詩的,她犯得著偷著轉移什麽財產嗎,直接找個買家,全部賣掉都行啊?”


    趙警官搖頭苦歎道:“兄弟,你真地是個書呆子,你想啊,一方麵,如果潘天高真地是商詩殺害的,那麽她就喪失了對潘天高遺產的繼承權,另一方麵,既然她已經成了犯罪嫌疑人,她一下子全部變賣遺產,搞出那麽大動靜,那不是自投羅網嗎?所以她怎麽可能那麽做呢?”


    我越聽越糊塗,越聽越恐慌,本來還沒覺得有多大的事,隻是一唿吸之間,好象天都要塌下來了。


    我陷入險惡重重的迷局中心慌意亂地想著的時候,趙警官的車嘎然而止,原來周圍什麽時候已經是一片鋪天蓋地的黑暗,我和商詩的家到了。


    我還不願意下車,因為現在商詩在我的後方而不是在我的前方,我一下車就似乎又要離她遠一點一樣。


    我和趙警官在車上又沉默無語靜坐了一會,我知道這樣坐下去不是辦法,於是我不得不苦歎一聲問道:“趙警官,你是專家,你現在幫我指一條路,我該怎麽辦?我實在無法忍受讓她被關在鐵牢裏的那種滋味,一想起來就心如刀絞!”


    趙警官返身過來拍拍我的肩膀安慰道:“其實你也沒必要這麽消沉,如果我們不能進一步找到她殺害潘天高的證據,拘留不能轉成逮捕,那麽拘留期限一滿,她就可以恢複自由!”


    我聽得心念大動,眼睛大亮,顫聲問道:“真地嗎?那拘留期限是多長呢?”


    趙警官可能於黑暗中看到了我眼睛裏的亮色,不由得無奈搖頭道:“李老弟啊,在醫學上你是奇才,但是其他方麵你真地是太欠缺了。是這樣的,如果在拘留期間沒有發現進一步的證據,而當事人又配合得很好,那麽拘留期限不會超過14天,特殊情況下可以延長至37天。”


    這麽一聽,我心裏開始迴暖,連聲說道:“那趙警官,你一定要幫忙,千萬別超過14天!以後讓我怎麽感謝你都行!”


    趙警官歎口氣道:“你以為我不想幫她,不過你家商詩看起來柔情似水,但骨子裏性子忒倔,審訊她的時候,一句辯解的話都不說,急得我都想聽她辯解,就連你剛才說的那個一千元降價方案的事情,她半句都不解釋,當然,有可能是她不想讓你牽連進來,替你掩護,由此也可說明,你還能去那個公司淌混水嗎?”


    我聽得心裏悲涼如水,商詩為什麽不替自己辯解呢,難道這就是如來佛祖告訴她麵對災難時一個佛徒應有的態度嗎?還是說潘天高確實是她殺害的,所以她無言以對?想起那個一千元降價方案,我真是狠不得痛哭流涕,沒想到竟是我自己的一個為民之舉,將商詩引入了災難的深淵,而商詩似乎沒有一點責怪我的意思,還全力為我掩護呢!


    我驚慌失措地問道:“如果她不替自己辯護,難道刑期就要延長到37天嗎?趙警官,你一定能有辦法,求你了,讓她盡快出來吧!”


    第158章 沒有商詩的日子


    趙警官沉默片刻後說:“你放心吧,根據她這種情況,如果沒有進一步的證據被發現,應該不會延長到37天的,隻是嘛,你也應該能理解,如果當事人能非常配合警方的工作,自然更能得到警方的同情啊,警方有意無意地就有可能會關照他啊,刑期當然就會往寬鬆的方向套用,這就是所謂的法裏容情,也是人之常情!不過,老弟你放心,以咱們的交情,無論你家商詩怎麽倔,隻要沒有新的足夠證據表明必須逮捕她或者延長她的刑期,我和劉警官就一定盡力幫助她和你!”


    我總算放下心來,長長地吐了一口氣,一看時間也不早了,就說:“趙警官,那真是要謝謝你了!你的大恩大德,小弟沒齒難忘!今天非常感謝你,你還下去坐會嗎,還沒吃晚飯呢?進去一塊吃點吧!”


    趙警官於黑暗中搖搖頭說:“不了,時間不早了,發生了這麽多事,你迴去好好消化消化吧,總之,聽兄弟一句話,再也不要趟入公司那趟混水了,否則你被卷進去,招來麻煩不斷,假設將來商詩真陷入困境,就沒人能去全力挽救她,那她就真地沒救了!明白嗎?”


    我看著窗外惡魔般張開巨口的黑暗,越想越怕,忙沉重地點點頭,說:“好,我相信趙哥的話,我迴去好好想想!”


    我打開車門,一條腿已經邁下去了,突然又意識到了什麽,忙抬起身子問道:“趙警官,你說警方一直在監控著商詩,那麽這棟別墅是否也已經被監控了,我老在這裏呆著,會不會有危險?”


    趙警官嗬嗬幹笑了幾聲,安慰我道:“老弟放心,這麽偏遠幽深的叢林裏也就老弟你敢天天呆在這裏,我們公安機關警力還沒豐富到可以到這裏來撒網的地步呢!放心,我所說的監控主要是指監控潘天高遺留給她的產業,那才是問題的焦點!”


    我迷迷登登點了點頭,似懂非懂地下了車。


    趙警官然後便說再見,他再次將車燈打亮,照亮我前行的路。


    我下車向他揮了揮手,徑直走向前去,當我將門廊裏的吊燈打亮時,我聽到車疾馳而去的聲音。


    我無限悵惘地開門走了進去,諾大的別墅裏空留我一個孤獨淒涼的身影。


    折騰了這大半天,我確實有點餓了,就跑進廚房,將冰箱裏商詩昨日給我做的飯菜熱了熱,坐在客廳裏流著眼淚哽咽著吃了一些,就再也吃不進去,又差不多原封不動端了迴去,商詩姐,對不起了,你辛辛苦苦勞神費力給我做的美味佳肴,我卻胃口全無,要枉費你一番苦心了!


    洗澡的時候,我也是快沒了氣力,冷冰冰的浴缸裏沒了商詩姐先期鋪墊的溫熱和體息,就象一具失去了生命力的冰涼屍體,讓人身心俱寒。我勉強用水泡了泡身軀,就有氣無力地站起。在房間裏晾了晾,也懶得用毛巾擦幹身子了,直接到壁櫃左半部分裏找換洗衣服,打開以後,那裏邊果然滿滿地一堆衣服,差不多一半是女式的,一半是男式的,女式的是清一色素雅的衣裙褲襪,男式的則全是我這些天換穿的那幾種款式的衣褲,尺寸條形似乎都是按照我這種體態量身訂做似的,我想著自己穿著的那種潘天高式的褲衩,心裏好生納悶,潘天高那麽肥碩的腰身怎麽可能穿得下這麽苗條的衣褲呢?要說商詩是特意為我買的吧,可為什麽她給我準備的褲衩又和潘天高死的時候穿的那種褲衩是一種款式的呢?


    也許商詩有些什麽用意吧!我無語了,算了,不想了,幹脆就按商詩的習慣辦,我專挑了一條那樣的褲衩穿上,穿上一套裏衣裏褲,套上睡袍,走了出來。


    在空蕩蕩的客廳裏轉了一圈,失落和孤寂便跟著撒了一圈,無奈之下,我隻好打開電視,端坐到沙發上找了半天,好不容易找到那個醫生連續劇,想看看裏邊會不會有某個和醫生相好的女人也正好陷入監禁而醫生想出絕招將她營救出來之類的劇情,以便我如法炮製,可讓我眼淚汪汪內心哇涼的是,今天裏邊演的卻是帥哥醫生主治的一個女病人因為醫生醫術高超人品高潔視病人如親人所以無可救藥地愛上了他,我覺得很無聊,在這年頭,醫生都被社會視為洪水猛獸白衣惡魔了,還搞出這麽一個肥皂泡般的噱頭來哄騙小姑娘的眼淚,缺德不缺德,隻是可惜商詩今天看不到了,如果她看到了,會覺得好笑還是好哭呢?


    想著想著,我又想起商詩了,剛才還難得一時的平靜心境又象被攪開了鍋,真是沒有辦法了,沒有這個女人,我根本無法正常生活,我對著空氣噴吐了一下悲鳴的氣息,將鼻腔的酸楚和眼淚的萌動打壓了下去,想了想,便掏出手機,本想給冷欣月打電話,又想了想,還是算了,又將手機放了迴去。明天早上還是自己沿著山路走出去再打車迴去吧,上班遲到就遲到吧,隻要給科主任打個電話說病情有緩解能上班但是得晚到一段時間,應該會得到理解的!


    於是我又空落落地迴到了睡房,脫光衣服鑽進被窩關掉燈就將自己蒙了起來,以為這樣就能安然睡去,可是我發現根本就適得其反,在裏頭側斜躺趴翻來覆去什麽姿態都不管用。折騰得實在不行了,感覺酸楚一陣一陣翻湧上來,一旦洶湧而出就將在被窩裏淌流成河,我隻好又一骨碌翻身坐起,跑去牆壁上打開吊燈,迴到床中央盤腿端坐,情緒終於上湧了,就於冷寂幽淡的清輝中悄無聲息地垂著眼淚。


    第二天早上醒來時,我發現自己蜷縮成一團,歪倒在棉被上邊,腦袋所在的地方,潤濕了一片。


    原來不知道什麽時候就睡著了,我一聲苦笑。


    起來洗漱刷牙,自然而然地走向茶幾,邁出幾步,猛然意識到商詩已然不在,便苦笑連連,跑到衛生間將昨日吃剩的晚餐再次熱了熱,由於實在太餓了,居然吃得還挺香,也算是不枉費商詩的一番辛勞了!


    我信守對商詩的承諾,將衛生間、廚房、客廳再收拾了一遍,看起來幹幹淨淨的了,我才整理了一下自己,邁步走出客廳,沿著廊道走了出來,想著前晚的詭秘遭遇,我對即將到來的山路徒步之旅突然感覺到了一點害怕。心裏不由得七上八下打起鼓來。暗暗給自己加了油鼓了勁,我才昂首挺胸走出別墅,踏足庭院,出了院門,抬頭那麽一看,頓時嚇我一大跳。前邊竟然停著輛車,車邊立著個人。


    待定睛看清了,才放下心來,然後心裏就緩緩升起了無盡感激。在前方十米遠處,王師傅正在笑眯眯地看著我。


    我欣喜地跑了過去,好奇道:“王師傅,這麽大老早地,你還來,真是辛苦你了,真不知道怎麽謝謝你了!對了,你怎麽知道今早會沒人送我?”


    王師傅麵現淒色道:“其實我之前也不知道,是商董事長的秘書小冷姑娘讓我來接你,然後我才知道了公司發生的這些事情,哎,商董事長那麽好的人怎麽會被關起來呢!李醫生,你放心,以後天天就由我來接送你!”


    我沒想到冷欣月考慮得還挺周到,感慨了一會,便對王師傅說:“這麽早你就到這了,那太影響你睡覺了,太辛苦,以後還是由我自己走路出去吧!沒關係的!”


    王師傅搖搖頭,堅定地看著我說:“李醫生,你放心,不會影響我的,我們當司機的本來就沒什麽作息規律,再說,我說過,能夠為你這樣的好人服務,我開心還來不及,哪裏還會受什麽影響。”


    我感激地看看王師傅,點了點頭,上了車。


    在車上,我凝望著窗外,極力想尋找我前晚穿越叢林時留下的印記,但是山風凜冽、枝葉招搖中,我不能如願。


    到達病房時,我引起了一陣小小的轟動,因為我昨天一天沒現身,今天突然現身,卻帶著一臉的滄桑,一身的落寞,還有一大片膏藥條。


    我看到王征時,我發現他已經在和丁蘭竊竊私語了,看來他們兩個已經互相表白過開始步入正軌,我對比著想著自己從泡上羅萍開始一直發展到現在和商詩隔牢相望執手相看淚眼的艱難處境,心裏就酸澀如潮了,但願王征走上的不是我這麽一條險壑叢生的坎坷山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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