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狐星河收到衣裳的同一日,同樣有一批衣裳送到了太後的乾清宮。


    太後身邊的女官將這些衣裳呈到太後的屋子裏。一件件布料華美,刺繡得栩栩如生的衣裳攤開擺放在蕭舒顏眼前。


    蕭舒顏嘴唇帶著笑,一件件撫摸過這些美麗的衣裳,感受這些衣裳在指尖滑過的細膩觸感。


    但凡後宮中的女子,少有不喜歡這些華貴衣裳的,蕭舒顏也不例外。但她看到這些衣裳時,眸子卻並沒有多少愉悅,反而帶著嫉妒。


    在蕭舒顏身後,蕭憐憐亦步亦趨。當蕭憐憐的眸光望著這些衣服時,眼裏有迷戀,有激動,有向往,更有野心。這些都是隻送往宮裏的名貴布料做成的新衣裳,連做衣裳的衣坊都隻給宮裏的貴人製衣。


    蕭憐憐父親尚在時,無數人逢迎巴結,她家曾經顯赫一時。但即便是在她家最繁榮的時候,想穿上這樣華美的衣裳也是不能的。和這樣的衣裳比起來,她以前穿的那些再好的衣裳也像是破布一般。


    這樣的衣裳她曾經可望而不可即,現在這些衣裳卻一件件攤開在她的眼前,一件件等待著她的挑選。


    蕭憐憐唿吸驀地變得沉重一點。


    蕭舒顏迴頭看蕭憐憐一眼,上揚的鳳眸中帶著微不可見的輕蔑:“這些衣裳都試試吧,選一件最好看的明日穿上。我蕭家的女兒一定不能被人比了下去。”


    蕭憐憐的眸子幽深,心裏更加明白為何那麽多人都想往高處爬了。若是她成了王後,不管是華美的衣裳還是稀世難尋的珠寶,都可任由她挑選。她亦可以隨意將一些東西賞賜於人,得到她們的感激與豔羨。


    蕭憐憐收斂神色,柔弱而感激地笑了笑:“憐憐謝過姑母,姑母的大恩大德,憐憐永世不忘。”


    最終,蕭憐憐選中一件大紅色的衣裳。這件衣裳顏色如同海棠花一般豔麗,又似雪中鮮豔的紅梅一般吸引人的眼球。衣裳上麵用金色的絲線繡著精致而華美的花紋,看上去隆重而又不失嫵媚,正適合出席大宴這樣的場合。


    可以相見,蕭憐憐穿上這件衣服一定會吸引眾人的目光,得到眾人的讚歎和欣賞。


    而且,蕭憐憐選擇這件衣裳是有私心的。她知道炎帝向來喜歡身著紅衣。宴會之時,她與炎帝共同身著紅衣,豈不是如同一對兒成婚的璧人,接受眾人的朝拜與祝福?


    想到這兒,蕭憐憐心跳急促了兩下,想要今夜的計劃,她的臉頰微紅。


    過了今夜,她就是陛下的人了……


    蕭舒顏見蕭憐憐挑中這件紅衣,臉上露出滿意的神色。她向來偏愛這種豔麗的顏色,尤其是紅衣。每當她穿上紅衣,先帝都會露出迷戀的神色,誇讚她“姿容絕世,世間難尋”……


    隻是……


    蕭舒顏眸光閃動,複雜的情緒從眼中一閃而過。她重新將視線落在蕭憐憐身上,笑容有些恍惚:“穿上給姑母看看。”


    蕭憐憐依言換上這件大紅色的衣裳。色如海棠的紅衣穿在蕭憐憐身上,使得蕭憐憐一下子如同變了一個人一樣。平時的蕭憐憐總穿著一些顏色清淡的衣物,不敢太過張揚。


    此時穿上這件紅衣,蕭憐憐整個人一下變得嬌豔奪目起來,眼波盈盈,姿容美麗。她低著頭,不好意思喚道:“姑母……”


    蕭舒顏盯蕭憐憐出了神兒,聽到蕭憐憐喚她才迴過神來。勉強一笑,微闔上鳳眸,擋住眼眸中的妒忌。


    “如此甚好。”蕭舒顏誇讚道,“明日你就穿這件吧。紅衣美人,一舞驚世人。穿著這身紅裳翩翩起舞,隻怕滿座都要為你傾倒了。”


    蕭憐憐羞紅了臉。心中想的卻是,隻傾倒一人足以。


    蕭舒顏一眼看穿蕭憐憐的小女兒心思,紅唇微揚,眼眸一閃而過一抹嘲弄:“好了,哀家今日也乏了,先下去吧。”


    蕭憐憐點頭:“是,姑母。”


    蕭憐憐默默換迴衣裳,讓人將挑選中的這件紅衣帶迴自己的房間。這件衣裳是特意交待過衣坊的人縫製的,款式華貴豔麗,又在細節處做了處理,使其活動方便,便於舞蹈。


    立冬大宴上,蕭憐憐將會獻舞一曲,徹底將狐星河比下去,讓陛下看看誰才是資格坐在他身邊的人。


    ……


    到了晚上,果兒和鄧清還在為狐星河明日穿什麽衣裳發愁。好的料子是有的,隻是拿去衣坊現做肯定是來不及了。


    狐星河安慰兩人道:“穿舊的衣裳也是一樣。”


    鄧清愁道:“在立冬大典上若是穿著舊衣,會被那些貴人恥笑的。”


    狐星河眼睛無聊亂轉,有些心不在焉:“那不是沒有辦法麽。實在不行這些送來的衣裳也是可以穿的。”


    鄧清和果兒麵有愁色,隻是事到臨頭也確實沒有別的辦法。就在兩人氣憤不已的時候,忽聽到庭院外麵傳來通報聲。是炎帝身邊的近侍何雙到了。


    果兒和鄧清忙出去迎接,狐星河跟在兩人身後走出,便見到何雙滿麵笑容的站在庭院中,身後跟著兩人。兩人各自端著一個木箱子。


    這麽大晚上送兩個箱子來,狐星河摸不準箱子裏麵是什麽。何雙已笑意盈盈道:“狐大人,這是陛下特意差老奴送來的衣裳,陛下叫狐大人明日一定要穿著這身衣裳赴宴。”


    鄧清和果兒聞言私下對視一眼,眸子裏都泛起驚喜之色。他們趕忙上前接過何雙身後兩人端著的木箱子。


    狐星河沒想到炎帝還會特意叫人來給自己送衣裳,他偏了偏頭,對何雙笑道:“有勞公公了,麻煩公公轉告給陛下一句話——”


    “三日不見,阿狐想陛下了。”


    這話直白深情,聽得何雙心裏一跳,臉差點紅了。心裏直感歎,這陛下和狐公子的感情還真是好啊。他送完箱子,急急忙忙告退,迫不及待想把這句話轉告給陛下。


    等到何雙走後,狐星河迴到屋子,鄧清和果兒端著箱子一同進了屋子裏。果兒和鄧清一起打開箱子往裏一看,皆不由自主發出一聲驚歎。


    “大人,穿著這身衣裳,那蕭憐憐說什麽也搶不走你的風頭了。”


    ……


    天元殿,炎帝寢宮。


    何雙麵帶喜意進了宮殿,來到舒曲離麵前,行過禮之後臉色微紅道:“陛下,狐大人讓小的給您捎句話。”


    舒曲離揚了揚眉:“什麽話?”


    何雙清了清嗓子,學著狐星河的語氣道——


    “三日未見,阿狐想陛下了。”


    何雙掐著嗓子的聲音又尖又細,舒曲離乍一聽差點身上起了雞皮疙瘩。等這股惡心勁兒過去,舒曲離想到狐星河這句話,眼前驀地浮現起狐星河眼眸多情的模樣,他心中微微一動。


    接著更多畫麵浮現出來,是狐星河手臂吊在自己脖頸上無力承受的模樣,是狐星河仰起下頜骨眼眸眯起的嗚咽模樣,是狐星河身子像條遊魚般亂竄的不安分模樣……


    乍然浮現的這些畫麵,讓舒曲離眉目舒展,嘴角勾起自己都未察覺的笑意。他空蕩蕩的心像是被某種東西填滿,有種從未有過的滿足感。


    阿狐……


    舒曲離心中無聲念出這一聲稱唿。


    他以前從不知想念和牽掛一個人是什麽滋味,如今他體會到了。那是漲潮的海水,一層一層漫上來,逐漸浸潤整片荒蕪的心靈枯地。


    他不知喜歡和愛是什麽東西,但此時此刻,舒曲離突然冒出一個念頭,若是狐星河這輩子都留在自己身邊,那也挺好的。


    他相信無論如何狐星河都是不會背叛他的。


    若是背叛,他會讓狐星河嚐到代價……


    ……


    翌日,立冬大典開始。


    舉國上下都彌漫在一種喜悅的氣氛當中。一年之中唯有立冬這一日,舉國同慶,比之新年還要熱鬧幾分。


    立冬大典上半日是帝王祭天祭祖的時間,炎帝早早地天還未明就去宮城之外祭天祭祖去了。


    祭祀的禮儀繁複無比,規矩甚多。且趕往宮外路途遙遠,通常趕到場地就得忙著祭祀,祭祀完又得忙著迴宮,跟隨的人往往忙上一天連水都沒空喝上一口。


    因此宮裏的晚宴都會弄得格外隆重,盡是平時不能經常享用的山珍海味,瓊漿玉露。文武百官暢快痛飲,還有各國使臣前來賀喜,熱鬧非凡。


    炎帝祭祀的隊伍直到下午申時才迴宮,等到一切準備就緒,已經是傍晚時分。


    蕭憐憐早早的就換上那件海棠花紅色的衣裳,讓侍女精心打扮了一番,眉心用胭脂描繪了一朵嬌豔欲滴的芙蓉花,整個人娉婷嫋娜,嫵媚多姿。


    她的眼眸癡癡望著鏡子中的自己,第一次見到自己這般打扮,沒想到竟是這般貌美。


    隻是不知陛下會喜歡這樣打扮的她麽……


    驀地,蕭憐憐臉頰緋紅,想到晚上即將發生的事情,連唿吸都急促起來,胸脯微微起伏。


    ……


    而另一邊,狐星河換上炎帝昨夜差人送過來的衣裳。當穿上這身衣裳時,鄧清和果兒眼睛裏都流露出驚豔。


    果兒忍不住喃喃道:“大人,你穿這件衣裳真的是好看極了!”


    鄧清也忍不住激動道:“陛下給大人挑的衣服,真的是再適合大人不過了!”


    狐星河得意地輕哼:“也不看穿這衣服的人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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