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拉科——!!”


    哈利尖叫著從黑暗中爬了起來,渾身冷汗,像是剛從水裏撈了起來。


    德拉科過去了,不,不可能,他在霍格沃茨——他在霍格沃茨——不可能,這不是真的!


    他看見了。


    鄧布利多規定了,不可以擅自離開學校。學校外圍還有攝魂怪!


    但他看見了。


    不,沒有學生可以輕易離開霍格沃茨。這是一個夢——可能是假的,他隻是太過擔心了!


    不,羅恩沒有迴來,韋斯萊先生是真的被他——被蛇咬了!他夢裏看到的是真的!這不是做夢,他真的看到了——從伏地魔的眼睛——德拉科一定……一定出事了!


    他痛苦地喘息著,腦子裏有兩種聲音再爭執、搖擺,本就反複無常的情緒幾乎將他割裂成兩個人。額頭的傷疤仿佛著了火,這讓他惡心想吐,但更糟糕的是,與這灼燒感截然相反的,哈利冷極了。他整個人猶如跌進了冰窟,凍得牙關打顫,疲憊不堪的眼睛充斥著通紅的血絲。他衣著單薄地下了床,甚至在床邊一腦袋栽在地上,額頭蹭出了鮮血,卻讓他陡然清醒了起來。


    哈利找到了床頭櫃上的魔杖,穿上袍子和鞋子,搖搖晃晃但意誌堅定地朝外走。


    斯萊特林。地窖。


    他扶著冰冷的牆推開校醫院的門,迎麵的陰風扼住了他的咽喉。


    不、不是錯覺!


    整個樓道裏都黑漆漆的,伸手不見五指,而什麽東西在其中穿梭,輕飄、毫無聲息的來去,就像是鬼魂,還吸了一口空氣。快樂離去了,無盡的絕望降臨在他的頭上,他聽見了女人的尖叫、看見了家養小精靈的死去、看見綠光沒入一個素未謀麵的麻瓜身軀——幫幫他、幫幫他們、誰能、救救他們……他無聲的祈求,各種各樣糟糕的聲音猶如一條魔鬼的鎖鏈,死死捆住了哈利,讓他無法逃脫。而他從深淵往下墜落,一層白霧環繞在他周圍,寒意凝在他的胸膛,痛苦裹住了他的靈魂,將他撕裂。


    哈利的身軀在門前往下滑倒,雙腿已經失去了支撐的力量。


    他在白霧的纏繞下見到了更令他恐懼的東西,一道黑綠色的魔咒在他麵前、消失在空氣裏——“不——!!”哈利嘶聲尖叫,雙眼赤紅,在這縫隙裏似是看見一張蒼白的麵孔,灰藍色的眼睛從容、理智又冷酷無情,這讓他用力在白霧裏掙紮,胡亂揮舞著拳腳。咚的一聲響,校醫院的門被他意外關上了,哈利跌坐在地,像一條氣喘籲籲的狗無力地靠著門,四肢發軟。


    他撿到了片刻的清醒。


    是攝魂怪。


    哈利沉重地唿吸著,震驚和恐懼塞滿了他空蕩蕩的腦子,將絕望與痛苦暫且趕到角落。


    攝魂怪怎麽會在霍格沃茨裏遊蕩?怎麽能夠……?!它們不是隻能夠在學校外圍,發生了什麽!


    鄧布利多在哪裏?教授們……西裏斯在哪!還有赫敏、羅恩……德拉科……哈利的思緒又跳落在夢中順從跟著離去的少年身上。


    他一個激靈,艱難地坐了起來。


    哈利,一個一個來。他對自己說。


    找到德拉科。


    攝魂怪在霍格沃茨內遊蕩,但這是夜裏,所有小巫師,包括他的朋友們都在各自的寢室——還沒到禁宵,但是最近的天氣和成噸的作業讓大多數人都選擇晚飯後待在有壁爐的溫暖休息室。就算晚間有天文課……教授一定會通知所有人迴到寢室,那裏有肖像畫的保護,攝魂怪不可能輕易進入——攝魂怪隻會偷走快樂、傷害靈魂,但沒有口令、也不能破壞門、更別說傷害胖夫人。除非有人在今夜不怕死的夜遊,且不幸地撞上了攝魂怪。


    哈利費勁地調動備受摧殘、所剩不多的腦子。


    他是要幫上忙,夥計,仔細想想,而不是腦子發熱地添亂。


    找到西裏斯。


    哈利扶著門,強迫自己爬起來。他沒法穿過都是攝魂怪的走廊,他知道高階魔咒守護神咒能夠對抗攝魂怪,但是他還沒有學過。他需要幫助,依靠西裏斯,確認德拉科是不是呆在霍格沃茨——還是如他夢中所見……哈利用力地晃了一下腦子,劇痛攪弄著他的神經,但這比不上哈利內心的悔恨。


    伏地魔在謀劃著什麽,他懲罰並脅迫盧修斯帶去了德拉科——這是一個陰謀,他能感覺到伏地魔為此暢快,他要摘取的果實唾手可得——和德拉科有關,他想讓德拉科做什麽……?


    如果夢是真的——必須告訴鄧布利多。


    他早就應該把這些事告訴鄧布利多和西裏斯,如果不是他的遲疑——他又弄糟了一切——他怎麽能夠又變得自負、自大、自以為是,他怎麽能夠屢教不改、難道他見過的死亡還不足以讓他接受教訓嗎?!他怎麽會又變得、變得……!


    哈利咬著牙,麵容上閃爍不定,無法控製的懷疑自己。


    攝魂怪是瞎子,隻能夠通過氣味和感情感知人的存在。他在心裏默念著所學,試圖找到辦法,他不可能變成動物,這比守護神咒更難,他也不可能毫無感情……就在他苦困囚牢、毫無辦法時,他發覺陰冷的氣息淡去了。攝魂怪離開了校醫院外頭!哈利仔細聽了聽門外的動靜,正是這時他注意到一抹亮光,有人推開了門。


    哈利嚇得就地一個翻身躲開了門,握緊了手中的魔杖。


    “哈利!”對方先發出了驚慌擔憂的叫喊。


    是赫敏。


    “哈利,你還好嗎!”


    緊張的目光在捕捉到他的身影時放鬆。


    哈利看到了一隻銀色的大狗,與對方一樣,他的痛苦和失落一掃而盡,“赫敏,西裏斯!”他在昏暗的光線裏辨認出急匆匆鑽入校醫院的兩個人影,喜悅衝上了他的腦子,但不是為自己被找到——哈利急切地爬起身,“出事了——!”


    哈利的話還沒說完,赫敏搶白:“出事了哈利!”


    她情緒激烈,語速比光輪2001還要快,又含著幾分驚恐與哽咽:“守在校外的攝魂怪暴動了,全都失控地鑽進了霍格沃茨。鄧布利多不在城堡,穆迪教授說入夜前鳳凰社收到消息,大量狼人今晚突然襲擊了普通人的村落,幾乎所有的鳳凰社成員都趕去戰鬥!太突然了——恐怕——恐怕傷亡慘重——”


    什麽……?哈利的麵容煞白。


    “不是說這個的時候。”西裏斯催促道。


    他神色冷酷,揮舞著魔杖,驅趕門外感知到他們存在而瘋狂湧來的攝魂怪,暫時堵著門衝他們大叫,“走!我送你們去格蘭芬多塔,你們必須呆在安全的地方——攝魂怪到不了那兒——麥格教授應該在——如果狼人咬傷了大量麻瓜就完蛋了,我必須也趕去——”


    “不……”哈利僵硬地發出聲音。


    他手腳冰冷地拉住了扯著他往外走的西裏斯和赫敏,“不——!”哈利驚慌失措地大叫,各種各樣的念頭和消息在他腦子裏盤旋,嗡嗡作響,令他本就劇痛的腦子仿佛卷了起來。他的胃難受得上下顛倒,語無倫次地說話,“西裏斯,不,德拉科,不能去格蘭芬多塔——去地窖——斯萊特林地窖——我要確認德拉科——我看到德拉科——我在夢裏——看到他見了德拉科——”


    西裏斯呆住了,控製不住得急促唿吸起來,“你說什麽!”他咆哮道。


    “德拉科不是在霍格沃茨?誰——誰見了德拉科?”赫敏瞪大了眼,不明白這其中出現了什麽問題。


    “德拉科——西裏斯,去地窖——我們該去地窖……”哈利懇求道。


    “……”西裏斯被這方方麵麵傳來的壞消息弄蒙了頭,想起不久之前,他闖入斯內普的地窖辦公室,眼睜睜看著那個男孩進了綠色的火苗,而哈利結巴混亂的言辭將一切攪弄在一起。這一瞬西裏斯像是被雷劈中,意識到問題所在,該死!德拉科從壁爐離開了霍格沃茨,迴了家——斯內普放走了他——那個該死的鼻涕精——就在剛才,如果哈利在夢中——在他和伏地魔的連接中看到了德拉科——也就是說,盧修斯·馬爾福將他交給了伏地魔?!


    該死的——馬爾福瘋了嗎?!


    “不,不會的,那隻是個夢,哈利。”


    在赫敏不可置信的發問和哈利哆嗦發白的麵容中,西裏斯強迫自己冷靜,但他幹澀的聲音出賣了他。


    “沒有人能夠不得允許擅自離開學校,那是個夢,哈利。”他重複。


    哈利拽住了這條高處低垂的繩索,用低不可聞地聲音問話:“真的嗎?”


    “當然。”西裏斯鎮定地指揮著自己的守護神,手心已經開始出汗,語氣平平,“現在是你們,呆在這裏太危險了,我們顧不上太多。聽我說,哈利,赫敏,迴到格蘭芬多塔,和其他人呆在一起。”


    哈利輕易地接受了這個,或者說他明白自己更需要這樣的否定。


    但下一秒,他墜落了。


    “哈利——!”


    眼前變成了一片漆黑,他可能一腦袋砸在了地上,但他還沒來得及感覺到疼痛。不——不要……哈利抗拒著,意識卻輕易地穿過了千裏,他睡著了。他感覺渾身笨重,被什麽揪住了腳向下扯,想要掙紮著清醒,卻深陷其中。他睜開眼,看見金碧輝煌的大廳,四麵的牆壁都鑲著烏黑油亮的深色木板,許多鍍金的壁爐嵌在木板裏,如果是白天會有很多巫師在裏麵通過,用飛路網,但現在,沒有人。大廳中間是一個噴泉,豎立著一組純金雕像。門廳的盡頭則是金色的大門【注1】。


    他心情愉快地掃視著四周,夜深人靜,空曠,讓人心情暢快。


    “過來,德拉科。”他對瑟縮著頭的少年說,“你知道這是哪兒嗎?”


    少年緊張又謹慎地抬頭看了一眼,即刻收迴了視線。


    “魔法部。”


    “沒錯,魔法部。”


    他懶洋洋地揮動魔杖,高亢的嗓音放的很輕,“跟著我,德拉科。”


    哈利更加清醒了,他在伏地魔的腦子裏,用他的眼睛盯著緊跟著他的少年——德拉科——快跑,德拉科!他在心頭高聲唿喊,但無法控製這個高大的男人的軀骸,也沒有人聽見他的唿喊。他隻能卑微地被帶著進入了電梯,忍受著火燒火燎地刺痛,進入了地下九層——是的,哈利的目光久久地停留在那個電梯的按鈕上。


    沒有任何人打擾,電梯打開了,他電梯外看去,漫不經心地、帶著輕快的喜悅。


    哈利幾乎控製不住自己的尖叫,懷疑自己可能驚動了這個高大的男人——這副軀骸的主人,但他的情緒因為這個男人自身的情緒而反複變換。他痛苦、想要幹嘔,但是他喜悅、興奮、輕鬆,明白自己的果實唾手可得。就在這個電梯外頭,是一道走廊,牆上空蕩蕩的,沒有門也沒有窗戶,盡頭有一一扇簡簡單單的黑門。


    他見過。


    哈利見過無數遍,在夢裏。


    哈利忍不住透過眼眶去尋找地麵上的痕跡,恐懼握住了他的心髒。


    就在這裏,他變成了那條蛇,咬了韋斯萊先生。


    地上殘留著血跡。


    嘔。


    哈利克製不住地想要幹嘔。是這裏。他在這咬了韋斯萊先生。


    他穿過走廊,黑色大門為他打開了,一間有許多門的圓形屋子,他選擇了其中一道穿過,幾塊光斑在牆上和地板上舞動,能聽到有奇怪的機器滴答聲;第三道門,一個巨大好比教堂、擺滿架子和玻璃球的屋子裏——到了,他興奮極了,心髒正在怦怦跳,放慢了腳步來到了第97排的架子之間狹長的過道【注2】,並愉快地命令後兩步跟隨的少年:“德拉科。”


    少年低垂著頭,隱隱發顫,“是的,黑魔王。”


    “為我拿到它。”他的嘴巴發出了尖厲的、冰冷冷的聲音。


    少年遲疑地抬起頭,好似不明白這是什麽東西,但卻不敢與他對視。


    “聰明的孩子。”他卻滿意地微笑起來。


    但與此相反的是,他抬起了手,魔杖尖端指著少年搖擺了一下,就像一條吐著信子的蛇。他說:“鑽心剜骨——”


    “……!!!”


    哈利睜開了眼,感覺到柔軟的手和冰冷的地板,灼燙的傷疤和被火鉗捅穿一般的腦子。他發了瘋一樣的尖叫,雙眼赤紅,痛苦像海浪一波一波席卷了他,“撒謊——”他死死瞪著西裏斯,猶如溺水的人,並敏銳地發覺西裏斯瑟縮了一瞬,“撒謊——!”他高聲地、氣喘籲籲地說,渾身冷汗,哆哆嗦嗦,“他不在——他在那兒!伏地魔想要得到什麽,通過德拉科,這是一個陰謀——他籌備已久。德拉科他……”


    他的聲音低了下去。


    他不敢說話,目光落在自己手中緊握的魔杖,有一刹那,他幾乎恐懼地想要丟掉它。


    他在——不——是伏地魔在折磨他。


    “……”


    西裏斯在繼續撒謊安撫與如實相告之間猶豫了一瞬,他本擅長這個,但是今夜的混亂讓他焦頭爛額,赫敏看穿了他,“西裏斯——”她嚴厲地盯住了他,不允許任何謊言。


    “如果他在——帶我們去地窖、西裏斯——攝魂怪同樣進不了那裏麵。”哈利清醒地逼迫道。


    西裏斯為難地應對這兩個稱得上精明的十三歲孩子,他在幾個月裏已經見識了足夠多,而且隱瞞一向不是他的主張。“是,他不在。”他終於頭暈目眩、無可奈何地說,“該死——他離開了!他請了假,從斯內普的壁爐——迴家了!”


    哈利搖搖欲墜,緊攥在懸崖口的“慶幸”斷裂了。


    “西裏斯……”他口舌打了結,他想說,救救他。


    “布萊克——!”門外傳來唿聲,是穆迪,“你們在磨蹭什麽——”他嘶啞吼道,一邊驅趕攝魂怪,一邊往外疾奔,咚咚咚的腳步聲像刀子踩在三個人的心上,“時間緊迫,你們以為是商店排隊嗎?!再拖兩分鍾我們永遠都不用過去了!”


    西裏斯繃著臉,閉了嘴。


    攝魂怪在霍格沃茨暴動,狼人在襲擊村落——他們分|身乏術。哈利從這一瞬的緘默裏讀出了答案。


    根本沒有人手應對這麽多災難,難道讓西裏斯單槍匹馬地殺去和黑魔王決一死戰,搶迴德拉科嗎?更別說另一邊還等著他們前去救助,那些無辜的普通人,在睡夢中遭了一場無妄之災!他們去哪裏臨時調配出一支足夠戰力的人手……哈利絕望且清醒地意識到了這一切。而他們甚至不知道被帶走的德拉科在哪兒,伏地魔是在哪裏與他偷偷會麵。


    “走!”西裏斯抓住了兩個孩子。


    “去地窖,求你。”哈利抓住了西裏斯的臂膀,他懇求,嗓音幹澀,強迫自己冷靜且克製的發出懇求。


    赫敏不明白哈利的意圖,但她說服了西裏斯,“地窖更近,時間緊迫。”


    但那不是個好選擇。


    在這樣緊急關頭,一個擠滿斯萊特林——其中大多數小巫師分不清敵我、家族的立場各自分裂——他們怎麽能在這個時候前去斯萊特林的地窖,無異於羊入虎口。如果沒錯的話,那家夥……


    西裏斯目光閃爍,沒有多言。


    三人衝出了校醫院,在黑暗與攝魂怪的裹挾下,艱難地往地窖走。


    “不要擔心,我會通知鄧布利多。”西裏斯將他們推入斯萊特林公共休息室前飛快地說,他麵容沉靜又冷酷,看不出絲毫狂亂,“盡快組織人手想辦法救人——哈利,從壁爐迴到格蘭芬多塔,別在此逗留太久。今夜已經足夠糟糕——”他深深吸了一口氣,“你知道,我關心你們所有人的生死,我會想辦法,哈利,相信我。”


    他沒去等哈利的迴複,孤身衝了出去,護衛孩子的銀色大狗消失了,而他化作一隻大黑狗混入黑暗。


    斯萊特林那空蕩蕩、濕乎乎的石牆隱藏的石門合上了。


    哈利扶住了那麵牆。


    對,西裏斯會想辦法。


    來不及了。


    西裏斯在乎德拉科的性命,他不會不管的。


    狼人襲擊了麻瓜,他去救那些麻瓜了,馬爾福在他眼中一直都是黑魔王的走狗。


    不,德拉科不一樣。


    鳳凰社會以麻瓜為先,一群人的生死,和一個人的生死,沒有人會選擇德拉科·馬爾福。何況沒有人知道他們在哪,就算他們組織人手,也會在解決了狼人的襲擊之後,德拉科也許已經被折磨致死。


    不……不會的……哈利在腦子裏虛弱地辯駁。


    現在隻有你能救他,隻有你在意德拉科的生死,隻有你……而他們甚至還對馬爾福飽含懷疑,認為他是一個卑劣的食死徒,全家都是。隻有你關心他,是他曾屢次救了你的性命,引領你走上魔法的道路。


    如果他因為沒有得到及時的幫助而死去——你會為此痛苦愧疚一生。


    現在輪到你了,朋友該是相互的。


    你要什麽都不做,坐在這兒,眼睜睜地看他可能在苦痛折磨中死去嗎?


    腦子裏來迴爭執的聲音越來越大,壓過了那些辯駁的抵抗,並在這須臾間揪住了他的軟肋。鑽心咒的惡毒單詞在他耳邊迴響,他在精神上受了重重一擊,脆弱地倒了下去。他咬著牙關,擠出了自語:“……魔法部。”哈利握緊了拳頭,在令自己清醒起來,是的,他不能夠坐以待斃,他不能忍受自己明知德拉科陷入危險而像個傻瓜一樣等待著別人的好消息。


    無人警覺的黑暗中,一雙閃著紅光的眼睛注視著他。


    “在魔法部。”哈利自語道。


    伏地魔將德拉科帶到了魔法部,同時他讓狼人襲擊村落——肯定是他的命令,還有霍格沃茨裏突然暴動的攝魂怪說不定也與他有關,可這麽多混亂裏,他偏偏選擇獨自一人帶著德拉科去了魔法部——他另有目的,所有的一切都是為了遮掩他的行動。哈利顫抖但迅速地思索,寒風充斥在胸膛,傷疤灼燒帶來的劇痛,讓他無法保持這樣的理智,恨不得現在就衝到魔法部與伏地魔搏鬥,救迴他的摯友。


    不,這一定是伏地魔的陰謀,他隱藏了他真正的目的。


    過往的一切告訴他,不能夠從一個角度思考,他們陰險狡猾、並不知光顧著製造血案的屠夫。


    哈利,不能衝動,光靠你,一個十三歲、連魔咒都所知甚少的小巫師對抗不了這個。哈利直起身來,眼前好像又閃過了那雙巨大的像網球的眼睛,染著鮮血。找到琉莉,她是一個強大的巫師……


    伏地魔安排的諸多行動,掩飾他在魔法部的作為,得到一樣東西——那一定非常重要——哈利突然想起了他這幾個月來心不在焉地看過的預言家日報——一級保密門!是那個!他必須告訴鄧布利多先生——迴到格蘭芬多塔,麥格教授在那裏,她是鳳凰社的成員,她一定有辦法聯絡鄧布利多。為了阻止伏地魔的陰謀,也為了救迴德拉科。


    “哈利……?”赫敏小聲。


    幾乎同時,氣勢洶洶的聲音逼來,“波特——!”蠟黃的臉冰冷冷地轉了過來,用隧道一樣的眼睛,瞪視著出現在斯萊特林公共休息室的兩個格蘭芬多,聳動的鼻翼正顯露著他的憤怒。無須意外,身為蛇院院長,與麥格一樣,他該在各自學院的公共休息室確保各自學院的崽子們名單和安全。


    哈利僵住了,每個細胞都叫囂著憤怒——叛徒!他在心口尖叫。


    他猛地轉過身,豎起魔杖,將赫敏攔在身後。


    但還沒輪到他發出唿喝與惡咒,斯萊特林的級長,一個高年級的男生走近了,湊到斯內普邊上急急道:“教授,除了告假的馬爾福,還有三年級的琉莉·迪洛不在寢室。”


    這些單詞像一道閃電竄入哈利耳中。


    幾乎是同時,痛苦令他眼前一黑,意識飛躍到那個擺滿架子的屋子,居高臨下地俯視著蜷縮在地上、疼的尖叫的身影。那少年被鑽心咒折磨,失控地大叫著,鉑金的短發曾經服帖地梳在腦後,現在因為滿身大汗散落了,總是優雅自若的神態在此刻看上去狼狽不堪,通紅的雙眼流著淚,嘴裏低聲喃喃著聽不清的乞求,猶如卑微的可憐蟲。


    那是德拉科!


    那怎麽會是德拉科?!


    哈利仿佛被揪住了靈魂。太過痛苦——太過痛苦了!沒有人能夠忍受這樣的折磨,哪怕隻是在一旁圍觀,何況親自動手——怎麽會有這樣的人,無情,根本不配稱為人。


    少年像一條可憐的狗匍匐在地、在原地打滾,爬起、摔倒,四肢好似已經不屬於他了。而在這個男人麵前,如今最強大的黑巫師,黑魔王伏地魔麵前——哪怕是這個少年也毫無還手之力。


    這是他從未見過的模樣。


    而他在暴怒,盡管他沒有將怒火擺在麵前,但是他胸口起伏著一股難言的憤怒。


    就像是有什麽計劃沒有照他的規矩走,這讓他非常不痛快。


    或許是為了眼前這個始終不肯取下架子上東西的少年。


    “……不錯,那不是誰都能碰的東西。”但他對滿地打滾、痛不可遏的少年大笑起來,“去拿到它。”他命令道,緊接著又像是大發慈悲地說,“那不屬於你,也不屬於我,顯而易見,我告訴你他的主人是誰,是你的朋友——”他那張嘴輕飄地吐出一個名字,“哈利·波特。”


    哈利像是被掐住了脖子。


    他知道!


    他知道了!


    所以他才折磨德拉科!


    什麽時候——是這段時間嗎?是這折磨之中嗎?


    “……魔法界存在著能夠刺探思想的魔法,顯然我們的敵人有不少是各種能手……”


    過往的聲音像雷電集中了驚恐的哈利。


    哈利瞪著黑暗中痛苦挪動的少年,明白眼前的人本不必遭受這些。


    “隻有那個男孩能夠拿到它。”他毫無顧忌地說,“而別人,觸碰它會遭受痛苦、甚至死去,但沒問題,隻要離開了這個架子,這個保護就不會起作用。”他輕飄地說,“我需要你,德拉科。隻要你乖乖聽命,偉大的黑魔王不會看著你死去,隻會有一些痛苦。黑魔王是仁慈的,你今天的奉獻無論生死,馬爾福都將得到黑魔王的褒獎,你的父親過往的錯誤,都會被一筆勾銷。”


    “仔細想想,德拉科。現在沒有人會來救你,包括你好朋友。”


    不。


    “你隻要取得它,一切痛苦都會結束。”


    不!


    “當然,你肯定會覺得這是背叛了朋友,畢竟它記錄著你朋友的秘密,或許會威脅到你朋友的性命。多麽美妙的忠誠。是的。我明白,斯萊特林也是忠誠的,就像你的祖父阿布忠誠於我。我們還有幾個小時的時間做這個決定,你可以挑選一個你更好受的辦法。”他暢快地大笑,將憤怒化作了惡毒的笑意,嗓音高亢冷酷,“可惜了,你所忠誠的朋友,那個男孩,鄧布利多怎麽會允許他出絲毫的差錯,他不會冒險前來幫助你的。”


    “他可不會用它換取你的性命,不是嗎?”他惡毒地蠱惑道。


    “他要是真的這麽做,伏地魔大人倒是不介意給你們一條生路。”


    “德拉科啊德拉科,你又何必為了忠誠這些膽小鬼,而丟了自己的命。”


    他又細又長的手把玩著魔杖,似乎打算再給少年一個鑽心咒,讓他認清現實,明白苦苦掙紮和反抗隻會讓自己痛苦死去。但他又打量著少年,收迴了自己的魔杖,像是改變了主意,“真了不起。”他輕聲地說,像是在欣賞這個痛叫、低聲乞求饒恕卻始終沒有伸手拿下架子上東西的年輕人,“你比你的父親更了不起,德拉科。”


    “他是個搖擺不定的男人,如果他當年忠誠於我,就像你忠誠於那個男孩……”他緩慢地、仿佛有些感傷。


    他止住話頭,冰冷冷地打量著痛苦喘息的少年,露出了一個笑容,“黑魔王願意給你一個機會。”


    “迴到正確路上的機會。”


    “好好思考,在接下來的十五分鍾裏,你得到了喘息的時間,德拉科。你應該明白,這是最後的抉擇,擺在你麵前隻有兩條路。”他懶洋洋地一揚手,用魔法在空中抹出了時間,21:32, “我希望你足夠聰明,就像你一直以來表現的那樣,年輕人。”


    “畢竟,哈利·波特並不會用它換取的性命,不是嗎……?”他尖利地重申。


    “……”


    哈利尖叫著醒來,嘴裏有一股難言的怪味,有人往他嘴裏灌了魔藥。


    他模糊地睜眼,看見麵容蠟黃、目光陰鬱的男人;再晃神徹底清醒時,那個男人早就不見了、不知去向,隻有赫敏緊緊握著魔杖、警惕地守在一旁,四周有不少斯萊特林的學生,意味難明地打量著他們,包括西奧多·諾特,就像是在看櫥窗裏的商品、砧板上的肉。遠處的黑暗裏,布雷斯倚牆而立,沒有在這時候魯莽上前的打算,顯示他們非同尋常、不恰時宜的交情。


    德拉科不在。


    琉莉也不在。


    哈利閉了閉眼,抓住了赫敏,嘶啞、清明道:“……幾點了。”


    21:34。


    時間在空氣裏漂浮著,閃爍著瑩綠色地光芒。


    而昏暗的光線裏,可以看到高高的天花板,排滿高聳的架子,上麵擺滿灰撲撲的小玻璃球。燭台隔著一定的間隔嵌在架子上,暗淡的光線從上麵射出來,閃爍著藍色的火光,照得小玻璃球隱隱發光【注3】。沒有溫暖的壁爐,整個屋子冷透了,但坐在狹窄過道裏的椅子上的人好似並不覺得冷。


    幽藍的火苗照亮了他鉑金的短發、削尖的麵容、低垂的眼瞼還有漂亮的頸線,絲毫不狼狽悲慘。他端正地坐在那兒,看不清神態,還穿著學校的魔法袍,圍著銀綠相間的圍巾,長長的影子令他顯得格外孤獨。


    黑暗裏傳來悉悉索索的聲音,是袍腳摩擦著地板,還有冰冷冷的笑聲。


    “你說,他會來嗎,德拉科?”


    “他會為了你的性命,向黑魔王獻上關乎他安危的預言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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