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你對生活的遭遇感到不公與痛苦,那就站起來、去征服它。】


    “所以小馬爾福先生替你承受了那個魔咒是嗎?”


    壁爐的劈啪聲細微得難以引起注意,而鄧布利多坐在桌邊,架在彎鼻子上的眼鏡微微閃爍,露出了他那雙平和卻深邃的藍眼睛。


    他注視著哈利,聲音很輕,進一步確認:“如你所說,哈利,小馬爾福先生失明了,對嗎?”


    哈利攥緊了拳頭,無聲地、痛苦地點了點頭。


    下一秒,他又飛快地揚起臉,“鄧布利多先生——”他難以克製話語裏的情緒,內心絕望的黑洞正在吞噬他,“請求你——我——”


    “我明白你們的心情。”鄧布利多歎息,他將目光掃向四周,他們沉默地埋著頭,無論是赫敏還是羅恩,又或者韋斯萊雙子以及難得不說些昏話的西裏斯。“我很抱歉。”鄧布利多小聲地說。


    “先生——!”哈利一下子就站了起來。


    他克製自己,等西裏斯通知鄧布利多到來,並在鄧布利多麵前盡量簡短而詳細地講述發生的一切,但並不是為了得到這個答案!不是——!


    哈利的臉上出現了憤怒與不甘,這是在自己的性命受到威脅時都不曾出現的神色。


    “如果小馬爾福先生在馬爾福莊園裏,我們恐怕不能夠插手。”鄧布利多說,“我知道你們每個人都在擔心小馬爾福先生,他的勇氣與忠誠令人敬佩,也值得我們冒險。”他說到這裏的時候停頓了一下,所有人都能猜到他下一句話的轉折。


    “但是現在的狀況與原來不同了。”鄧布利多嚴肅地說。


    “因為神秘人……”赫敏喃喃地說。


    “是的,格蘭傑小姐。”鄧布利多給了赫敏一個讚賞的短暫微笑,神色也更加肅穆,這世上已經少有能讓鄧布利多如此嚴謹肅穆的事了,“伏地魔複活了,雖然大部分人認為這種事不應該告訴你們這些剛剛十三歲的孩子,但是我想你們也是要麵對這一切的當事人。”他雙手交疊,每句話都誠懇有力,“我想你們多多少少了解馬爾福家的立場。”


    “他們原來是伏地魔的走狗。”羅恩恨恨地說。


    鄧布利多吃驚地瞧了一眼羅恩,為他話語中出現的名字,為他精準的用詞。


    “是的,原來。”他微笑起來,任誰都看得出他神情裏的讚揚與認同,“我們親眼見證了伏地魔歸來,他接下來的行動無法預測,但是召集食死徒——他過去的所有仆人,重新獲得他們的支持與擁護恐怕是首要的事。”


    “可是德拉科並不是——”哈利激動地說,被韋斯萊雙子按住了肩膀,讓他坐迴位置。


    “他的父親,盧修斯·馬爾福先生,是個不折不扣的邪惡巫師。”弗雷德歎氣。


    “名聲險惡,也是伏地魔的食死徒裏相當有名的一個。”喬治接上了弗雷德的話,“哈利,我們都知道德拉科不是。”


    “然而如今的形勢卻讓我們不得不對馬爾福家族的立場小心謹慎。”弗雷德說。


    “那麽救出德拉科·馬爾福不是刻不容緩的事嗎?!”羅恩迫切地說。


    眾人的目光叫羅恩的麵頰微微發熱,這話出自他的口中讓人意想不到。


    “我是說真的,如果他不是一個食死徒,而他的父親是,他真的不會被他父親第一個獻給伏地魔——?”羅恩窘迫地解釋起來,“而且他還收了那麽重的傷……”


    “在這點上,我倒是對馬爾福先生有很大的信心。”鄧布利多溫和地說,“每個孩子對巫師家庭來說都是寶貴的,不僅是夫妻之間的結晶,還是一個家族的傳承與未來,哪怕是馬爾福先生也不會做出這樣的事來,並且在這方麵他與我們也達成了一定的默契。”


    “那種家夥——”西裏斯並不讚成鄧布利多的話,“他可是徹頭徹尾的食死徒,把自己的孩子獻給黑魔王是他們的榮耀。”布萊克家庭曾經多麽渴望他能夠成為這樣的人。


    然而在場沒有一個人應和他。


    所有人都知道鄧布利多所指的是蛇怪事件裏德拉科所做的一切,而盧修斯顯然也明白他的兒子做了什麽。


    “那麽他有可能轉換陣營嗎?先生。”赫敏小聲地問,“如果他們家轉換了立場,那麽一切問題都迎刃而解了,我們在這裏每分每秒的煎熬都可能是在錯過德拉科最佳的治療時間不是嗎……”她的眼眶還有些紅,為所發生的一切,為自己的無能為力。


    盧娜伸出手拍了拍赫敏的背。


    大家陷入了詭異的沉默。


    “不可能的。”西裏斯冷酷地說。


    他了解盧修斯·馬爾福,也不相信邪惡的人不會迷途知返,這種人跟本就沒有什麽良知,不會懺悔自己的錯誤,更不會被真情感悟,否則……否則他的摯友也不會被朋友背叛而死。西裏斯閉了閉眼,指甲扣進肉裏,十多年了,蟲尾巴根本就沒有懺悔之心,甚至到了今日還狡辯自己並沒有背叛。他不相信這些人,西裏斯近乎狂怒地想,可他沒有忘記他與那個小馬爾福的交易,還有那個異想天開的第三方。


    “但是這不能成為我們放棄德拉科的理由!”哈利尖銳地說。


    西裏斯茫然地從哈利的麵容上看到了詹姆的影子。


    “布萊克不能成為我們友誼的障礙,西裏斯。”他恍惚聽見了很多年前的聲音,他是黑巫師家族裏叛逃而出的布萊克。


    “西弗勒斯已經前往馬爾福莊園。”鄧布利多終於說。


    “……斯內普——教授?”哈利茫然地眨了眨眼。


    “西弗勒斯·斯內普?!”西裏斯大叫起來,“那個邪惡的混蛋——?你怎麽能相信他,他絕對是伏地魔的一條狗——”


    “是的,他與馬爾福家有點交情,在了解一切狀況後,我已經安排他去看看小馬爾福先生。”鄧布利多責怪地看了一眼西裏斯,他在來之前就做好了充足的安排,他永遠是最可靠、最值得信任的那位教授,“西裏斯,人都有犯錯的時候,我相信你對這一點深有體會,那麽他既然已經轉到正確的路上,就應該值得我們信任。”他的言辭溫和又嚴厲。


    “……”


    西裏斯張大了嘴剛想反駁,卻被鄧布利多的話堵在喉嚨裏。


    “那麽德拉科……?”哈利小心翼翼地問。


    “至今沒有傳來任何消息,我們隻能期望這就是最好的消息。”鄧布利多迴答,事實上連他也沒有萬分的把握,畢竟那個魔咒不像是能夠靠治療解決的東西,這也是他遲遲不願透露安排了斯內普前往馬爾福莊園的原因。


    他們再一次陷入了沉默。


    哈利想到迴去馬爾福莊園的多比,也一樣沒有消息,這讓他無端地害怕起來。


    “這是我最害怕的狀況,哈利。”鄧布利多溫和地說,他落在每個人身上的目光犀利而慈祥,“經過這一次,我希望你們了解一個事實——我關心你們每個人,也擔憂著你們擅自行動可能遭遇的一切,我選擇讓小馬爾福先生呆在霍格沃茨的校長室,希望能夠製止你們。我想我不應該低估小馬爾福先生的聰慧,最不幸的是,他遭遇了我最糟糕的假設。”


    他懇切地對每個人說,月牙形的眼鏡下所展露情緒的眼睛是睿智更是真誠,“我也希望你們能夠理解我們有時候的抉擇,我並不是小覷你們或者把你們當做不成熟的孩子,是為了避免出現這樣的事,你們每個人都很優秀,而意外失去你們每個人都是糟糕的損失,是讓人心痛的悲劇。”


    “可是那道魔咒本來應該射中我。”哈利咬住了唇,把提高的嗓音壓了下去。


    本來他才是應該遭受苦難的人,他才是那個錯誤。


    鄧布利多靜靜地注視著哈利,“苦難的降臨往往不給我們選擇的機會,但是……”


    “……”哈利閉上眼,不敢說話。


    他想起了很多東西,死去的麻瓜,中咒的德拉科,鮮血淋漓的比迪……這些都在他的生命力刻下了非常糟糕的印記,一遍遍地提醒他。


    哈利垂著頭,似乎還想說什麽,一個推門聲響起來並打斷了他。


    那聲音很輕,但所有人都扭過頭去。


    “……看來你們在進行不便打擾的座談會?”熟悉的聲音、熟悉的腔調、熟悉的鉑金短發,還有熟悉的淡眸以及嘴角揚起的笑容,德拉科雙手抱胸靠在門口,安然無恙地衝他們挑起了眉梢,而不是他們想象中那樣正在遭受苦難的模樣,“我來的不是時候?”


    ………………


    …………!?


    房間裏陷入了漫長的寂靜。


    所有人都盯著站在門口的少年,張大了嘴,似乎這是他們想象中最期待的一個夢。


    他就在這,站在門口,形象一如既往地光鮮亮麗。


    “劈啪——”壁爐裏的柴木燒斷了,在這長久的沉默裏,有人意識到這並不是所有人都出現了幻覺,而是真的。


    “德拉科?!”哈利的聲音幾近顫抖。


    是真的,他活生生的站在這裏。


    “當然,不然你們以為是誰?一個夢,別了,我可不願意到你們的夢裏去,聽起來太惡心了。”德拉科翻翻眼皮,懶洋洋地說,好似一點都沒察覺到他的到來,輕而易舉地掀翻了房間裏壓抑沉悶的氛圍。


    “噢梅林……德拉科……”所有人陸陸續續地迴過了神,就連鄧布利多也有些許的吃驚。


    仿佛是一眨眼的事,那些沉鬱的氛圍一掃而光。


    “你們不要一副好幾個世紀沒見到我的表情,你們是沒斷奶的孩子嗎?”德拉科說。


    幾乎是立刻,哈利湊到了他麵前,不可置信地看著他。


    他離開女貞路7號沒有迴馬爾福莊園,而是轉頭來了格裏莫廣場12號。他有很多東西需要思考,關於自己、關於琉莉、關於黑魔王、關於時間怪圈、關於從頭的人生……而呆在琉莉身邊——哪怕她如今失去了一身的力量——他依舊沒辦法好好思考,她還是有著時刻點爆他情緒的能力。


    他的父親不知去向,極有可能是被伏地魔召走,而曾與湯姆·裏德爾作對的他最好弄清所有狀況。不論如何,他不能添麻煩。


    很多事情都應該感到混亂和糟糕,不過他保持了慣常的平靜。


    “你沒事吧,你的眼睛——”哈利死死盯著德拉科極有神采的眼睛,“沒事了?”他放輕了嗓音,小心地問。


    “不能再好。”德拉科聳肩。


    或許失明又複明導致的錯覺,事實上,當他抹掉從眼睛裏流出來的漆黑血液,視野就從未有過的清晰。


    “我以為——”哈利說。


    “我以為我讓你迴來的時候就已經說明了我沒事,你什麽時候能夠把別人的話好好的記在腦子裏。”德拉科打斷了哈利,他的遭遇沒有必要公之於眾,那不是一些愉快的可以博取同情的東西,不論是詛咒得這麽還是時空旅行導致的一切錯亂,在他看來毫無意義。他盯著哈利看了一會,終於抽迴了自己被卡住的手,以一種恰到好處的誇張語氣說,“波特你夠了,不用掐我來驗證,你應該掐你自己!”


    “……”在沉默三秒後,他的話讓所有人大笑起來,那些焦慮與擔憂都刹那間灰飛煙滅了。


    “你真是——”羅恩一掌拍在德拉科肩膀上,緊接著自己被自己的動作給嚇到了,僵在原地。


    “你小子真是讓我們虛驚一場!”不等德拉科反應,四隻手同時揉上了德拉科的腦袋,把他柔軟的頭發弄得亂七八糟,那是韋斯萊雙子,借著身高優勢他們欺身向前,“現在竟然敢像個沒事人一樣跑迴來!知不知道我們都被你嚇死了!”


    “停下,韋斯萊們,注意場合。”德拉科用複數表達了自己的不滿。


    恍惚衝上了他跌宕起伏、飽受折磨的精神。


    這不對。


    在他被格蘭芬多的精神汙染徹底淹沒之前,看到了鄧布利多,並即使收迴了那個惱怒的白眼,試圖抽身而出,整理著自己的頭發,矜持地給鄧布利多行了一個禮,“沒想到您也在這裏,鄧布利多先生。”


    “現在我成了最多餘的人。”鄧布利多親切地說,他站起身,目光端詳著德拉科,仿佛能看透他的內心與他遭遇的一切,“我想,這一定是一段特別的經曆,你的表現出乎意料。”他似乎是想向前拍拍德拉科的肩膀,但是最終沒有這麽做,“很高興你安然無恙,小馬爾福先生。”鄧布利多輕聲歎息,並沒有去探究本來在哈利的敘述中糟糕的要命的德拉科如今怎麽能夠這樣輕鬆的出現,他閃爍的目光裏竟然流露出了某種難以言喻、也不可置信的驕傲來。


    這讓人難以忽視,也渾身難受。


    德拉科的神色頓了頓,鬼使神差地說:“為了有價值的東西,先生。”他的朋友們一個個安然無恙地望著他,他們當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但輕鬆的麵孔上全是後怕。


    “有沒有哪裏受傷?哈利說你中了魔咒!噢,說實話德拉科,你怎麽樣,嚴重嗎?是不是應該找龐弗雷夫人檢查檢查?”赫敏終於有機會擠到了前麵來,她問題接連不斷,喋喋不休,這是她表達無法釋放的情緒的一種方式,她紅了眼眶,用力地跺了跺腳,“你真的!太過分了!傻瓜!蠢貨!愚不可及!你竟然拋下我們……!”她哽咽了一聲,眼淚不爭氣地落了下來,可她沒有辦法,隻能捂著臉高興地痛哭。


    “我就知道你會迴來的,我們的怪物低年生。”弗雷德真心地說。


    “弗雷德你剛才也擔心的要死。”喬治用手肘撞了撞弗雷德,第一次揭了他雙子的短。


    盧娜安靜地站在一邊,微微笑著。


    德拉科僵硬地站在那兒,平靜又古怪的不知所措。他奇異地在所有人的目光裏看到了某種熟悉的東西,那是屬於未來的戰友們交付的東西,他從未想過這個時候的他會得到這一切,這讓他指尖戰栗,也讓他幾乎以為自己卸下了所有沉重的東西。


    不,他不能放鬆警惕,正如琉莉所說。


    “看來波特還把他的胡思亂想帶給了你們,偉大的麻煩製造者、波特先生。”德拉科還是翻了個白眼,掩去了一切眼底可能出現的情緒。


    可是他感覺舒適和安寧,沒法輕而易舉地、毫不在意地將那些精神汙染丟出去。


    停下,把你的防禦找到,這是錯誤的。德拉科緩慢地想。


    她終於在自己徹底露出疲態之前,找到了自己被溫暖軟化的理智,在這群人麵前他總是忘記自己真實的年齡,這不是什麽好現象。他不經意地望進了一雙綠眸裏,這讓德拉科又一次恍惚了。事實上他已經好久沒有審視這雙眼睛,和上一輩子不一樣,沒有萬世歡愉,但是,生機勃勃。


    還有什麽東西變化了。


    德拉科在仔細辨認出它之前聽到了哈利的聲音。


    “……我是個麻煩,很抱歉,德拉科。”哈利說。


    “……”


    四周一靜。


    那聲音聽起來不對,所有人都察覺到了。


    “哈利你在胡說什麽?”赫敏哽咽著,試圖製止哈利。


    德拉科沒有應聲,他茫然地望著這雙眼睛的主人,因為反複經受的一切,讓她暫時講傲慢被碾碎丟開,他想起長袍店的初遇,但他知道不一樣了。他意識到那雙眼睛裏承載了剛滿十三歲的男孩不應該有的東西,黯然、痛苦、悲傷、沉重,“也許我們需要談談?”德拉科輕聲地說。


    所有人都不吭聲,滿臉的擔憂,但同樣沒有一個打算離開。


    “……我,我很抱歉,德拉科,”哈利盯著德拉科,看起來就像是被滾燙的情緒襲擊了,“你說得對,我是個麻煩。”他記憶力僵硬的屍體和伏地魔尖銳的笑聲都在提醒他,他是個麻煩。


    赫敏被哈利嚇退了一步,但是她緊緊地抓住了哈利的手臂,“哈利?”


    哈利茫然地看了所有人一眼,包括欲言又止的西裏斯和神色沉靜的鄧布利多,無措地開了口,像是緊繃的繩子終於到了極限被徹底掰斷,“……我、我其實不明白……我隻是想普普通通上個學,都會遇上蛇怪襲擊朋友,在姨媽家等待開學都會被綁架害的一個陌生麻瓜死去,想要活下去、逃離伏地魔結果讓德拉科你中咒……我已經好好提醒自己要多加注意會給別人帶了的影響,我以為隻要我小心一點就可以……”他小聲地開了口,對朋友可能逝去的恐懼從未在他的心底消失,而那些因為德拉科的安全歸來而舒緩的神經裏潛藏的痛苦,變成了爆發的洪流,“我不明白——我真的不明白——”哈利挫敗而尖銳地說,嗓音卻並沒有抬高半分,以至於最後仿佛在苦澀的哀歎。


    他像是在哭泣求救,在漩渦之中伸出了手,可找不到絲毫方向。


    “波特。”德拉科試著打斷他,忘記了他應該先找迴他的壁壘。


    因為他看到了漩渦裏的男孩。


    他意識到他過去所做的一切,利用這個男孩、引導他學會思考和戰鬥,把他推到戰爭的最前方,去承受這個年紀來說太過痛苦的一切,終於對這個十三歲的波特造成了難以想象的傷害。


    他做錯了,德拉科在波特被綁走的時候就意識到這一點。


    他大錯特錯。


    他自以為是地認為波特可以處理好這一切,最終也安然無恙。然而並不是,他麵臨苦痛、他飽受折磨、他差點死去,而德拉科知道自己無法承受死亡這個結果,寧可用自己的性命去交換,這和他是不是未來那個救世主無關。


    “哈利,”他喊住他,又啞然失語,隻能說,“……我並非這個意思。”


    “……不,不是的,就如鄧布利多先生所說的,苦難的降臨從來不給我選擇權,我隻有承受。”哈利不知所措地說,在原地站了好久,像是那個初來乍到的小男孩對魔法界一無所知,而那一天,長袍店的另一個男孩給了他真實的歡迎,但他從沒想過,他歡唿雀躍的一切將會變成這樣,變成一種意料不到的災難,並將一一推到他身邊每一個人身上。


    “哦不哈利!”赫敏抱緊了哈利的臂膀,企圖給這個受到重創的男孩一點力量和溫暖。


    哈利住了嘴。


    “對不起。”他小聲地說,意識到自己正在莫名其妙的發狂。


    一隻手輕輕地拍了拍哈利的肩膀,是羅恩,“就算這樣也沒關係,哈利。”羅恩堅定地抓住哈利的肩膀,“還記得我說的嗎,我從未想過你應該在這個年紀裏遭遇的一切,”他神色認真,“但是真的沒關係,哈利,你不用感到愧疚,鄧布利多先生說得對——”他看了一眼始終安靜地注視著他們的鄧布利多,“苦難的降臨沒有給你選擇的機會,但是就算這樣——聽著,夥計——就、算、是、這、樣——”他一字一頓地說,“我也願意陪你走過這一切,不是你帶來這一切,相信我,不是這樣,而是你遭遇了這一切,但沒關係,我們甘願陪伴你,這是我們的選擇。”


    羅恩重重地敲了敲自己的胸膛,鄭重其事:“別小看我夥計,我們是朋友,是你哈利·波特的朋友。”


    他說,“哈利,我們是格蘭芬多。”


    他的聲音那麽鄭重,就像是兩年前在學期末晚宴上伍徳高舉起右手的狂唿,我們是格蘭芬多,我們熱愛榮耀並為之堂堂正正的決鬥,我們毫無畏懼、正視一切,我們是激流勇進的戰士。


    哈利怔住了。


    “什麽苦難都好,”赫敏也小聲地說,含著淚微微笑了起來,她堅定不移地抓緊了哈利的手臂,仿佛這樣能防止這個男孩墮落到苦難的深淵中去,“哈利,這是我們的抉擇。”


    哈利站在那兒,卻像是幹旱的人得到了一場甘霖,又像是在孤獨的曠野裏得到了一個溫暖的擁抱,他神色不定地轉過頭,去捕捉德拉科的眼睛。那雙灰藍色的眼睛一如既往的平靜、冷酷,從容不迫,還有別扭的關懷。


    他引導了一切,哈利想。


    德拉科是一個狡猾的斯萊特林,他們一直都是不同的,思想觀念、理想信仰、渴望追求全都不同,但是他引導著他前行,始終守護著他和他們的友誼,是他最堅強的後盾,也是他聚集了他們,讓他找到前路。


    德拉科終究是輕聲地說:“……是那個人選擇了你,波特,你有選擇拒絕這場戰鬥。”他想過去那個年輕的男人正麵地迎接了戰場,並戰勝了一切,他曾算計這個,指望能讓波特重新帶來一場勝利和珍貴的和平,他這個卑劣的膽小鬼隻要躲在身後享受果實就可以了。而現在,在主動迎接那個詛咒之後,德拉科想他無法再拾起這個念頭……本該如此,沒有什麽主角,沒有什麽波特的傳奇人生,沒有什麽生來就注定拯救世界的英雄。這個十三歲的男孩不必真的成為那個救世主,現在越來越糟糕的一切,是因為他弄壞了曆史的齒輪帶來了變化,他不應該做那個躲避戰鬥的懦夫。


    “你不必活成聖人。”他說。


    “沒有人需要你經曆苦難來換取救贖,是那個人的錯,而你不需要為此慚愧,無論你是否挺身而出,所有人都要麵對那個人帶來的錯誤,而事實上你本不必遭受這一切。”他語氣舒緩,給了他一個近乎溫柔的笑容,目光卻是冷酷又理智的,“隻要你別像韋斯萊們一樣成天找我小麻煩,就謝天謝地了,我可不想得到一個霍格沃茨的馬桶圈,也不想給你送一份吼叫信。”


    “噢得了德拉科。”韋斯萊雙子說,眉梢簡直要挑到發跡線上去,“別把我們偉大的惡作劇和那家夥放在一起比較,簡直降低格調,懂嗎,格調。”


    “別說得你好像是我們的家長一樣,那令人惡心。”羅恩翻了一個白眼。


    更快的,他們忍不住露出了微笑。


    哈利也是。


    他失去了言語,那雙空曠而沉痛的眼睛裏好似有什麽東西在生根發芽,因為所有人的支持與陪伴,因為所有人的堅持與選擇。而奇妙的是,望著哈利的德拉科意識到他明白那是什麽。


    “對不起。”哈利又說。


    “你總是在道歉,波特。”德拉科溫和地說。


    “謝謝你。”


    “這樣的道謝也不必。”


    哈利微微笑著搖了搖頭,搖搖欲墜又堅定地站在那,“……我誤解了德拉科很多東西,包括血統論、包括學院之間莫名其妙的歧視,還有比迪的性命,這些東西曾讓我憤怒,也讓我無法好好地與你交談。”哈利說,“然而德拉科卻一直在保護我,兩年以來都是如此。”


    盡管德拉科冷漠無情地做著每一個抉擇,好像永遠不會有什麽使他的決心動搖,甚至站在蛇趨利避害的那一端,精心算計著每一個程序,包括他們每一個人的感情。但事實永遠證明他是忠誠的、可靠的,強硬的、詭計多端又真誠堅定的。


    “……”


    德拉科沒有迴應,再一次審視哈利的神色,並未看到絲毫的黯然。


    “德拉科,看到那個抓住我的人被輕而易舉地殺死的時候。”哈利的聲音很輕,帶著某種重新燃燒起來的希望,讓鄧布利多和西裏斯都有所動容,“我想我明白我想要的是什麽了,謝謝你說我本不比遭受這一切,謝謝你給我拒絕它的權利,但我知道我沒有。”


    “……”


    哈利慢慢地將眼眸裏的堅定傳達給了每一個人,他目光正直勇敢、永不退縮,他是忠誠又狡詐的戰神,他保護每一個人又擅長擊碎所有人的盔甲,“我不明白為什麽偏偏是我,可是……”每個人都迴以堅定的眼神,那是朋友最強烈的信任,也是長輩最慈祥的鼓勵與引領。


    為什麽要從頭再來一次的人生?這一切都讓人痛苦不堪,隻有他孤獨一人走上了重新失去一切的路途。德拉科聽到了答案。


    苦難的降臨往往不給人選擇的機會,但是,麵臨苦難的人是有選擇的,逃避也好、屈服也好、躲在別人的盔甲後也好、充耳不聞當作不知也好、被迫走上戰場也好……又或是主動的、堂堂正正地走上戰場也好,每一個人都有權利做出選擇。


    是的,德拉科明白哈利眼中破土而出、生根發芽的東西是什麽。


    正是這個曾讓德拉科拋棄了家庭教育下所有對力量、權勢、血統、學院分歧、榮耀……一切原有的、根深蒂固的信仰與觀念,擊敗了他所有的恐懼與卑劣,喚起了他對真摯感情與公正人性的渴望,在所有人無法理解的眼光下毫不猶豫地轉入這群人領導下的鳳凰社。他曾認為他被波特強硬推上了戰場,為了活下去,為了雙親所說的自己的命,可他知道最終並非如此。他拒絕鳳凰社、極端正義和白巫師,他是一個不折不扣的黑巫師,但這與正義邪惡無關;他珍惜這群朋友的溫暖與信任,渴求真正的光明、和平與正義,事實如此,他確實是他們的一員。如他們信任他一樣,他信任他們,即便為摯友赴湯蹈火、慷慨赴死,也在所不惜。


    因為有價值的東西——他所真正向往的,值得珍惜和守衛的美好和為其摧毀一切苦難的強大意誌。


    “可是,我想改變這一切。”


    戰勝苦難、征服不公、改變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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