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處逢生的首要條件是自我對“生”的從未放棄。】


    “啞——”一道黑影伸開翅膀,挫身向陰沉的天空飛去。


    德拉科伸手將兜帽拉低了些。


    他的目光匆匆掃過四周,這是一片墓地,陰森而寂靜,除此之外德拉科並不能判斷出太多的有效信息——四周太死寂了,他幾乎懷疑自己的心跳和唿吸都會將他的存在出賣——他閉了閉眼,整個人都放緩了唿吸,讓身體保持警惕又放鬆的狀態——這是他曾經通過摸索找到的最適合他的備戰狀態。


    他一度以為自己已經遺忘了這一切,沒想到身體還是本能地將他保持在這樣的狀態裏。


    德拉科從未想過事情會發展到這樣的境地。


    這不是說他無法應付,雖然他確實想過自己可能無法應付,哪怕他多了一世的記憶和經驗,德拉科依舊覺得這世上有太多的事情他無法應付。


    他曾活了二十六年,這一世也活了十三年了。


    德拉科很清楚,自己始終還是那個很多時候需要依靠他人的膽小鬼。


    噢成年人,你應該記得,你是個成年人。


    閉嘴。


    德拉科的理智及時的發出了嘲笑的聲音,他克製地按住了自己腦子裏那根胡亂跳動的弦,這讓他更加焦慮,也更加冷靜。


    你表現的太過幼稚了,德拉科。


    閉嘴,該死的,夠了。


    德拉科露出了哂笑,在平靜的麵容中顯出一種可怕的自我厭棄。哪怕成功地破除了自己對自己下的麻瓜催眠,他還是那個活在自我世界中不可自拔的家夥。對,所以你不是聖人波特,不是那個能把不可能變為可能的救世主波特,你是被征服、交出了忠誠的那一個,德拉科,你不承認,但你是。


    閉嘴。


    德拉科在這一天,他又有了這個念頭。如果重生再來的不是他而是聖人波特,或許他要幹的比自己好太多了。但沒有用,腦子裏的聲音小聲地說話,小聲又煩人地提醒他,重新迴到這裏的人是他不是波特,也不是任何一個人。


    而哈利·波特……才十三歲。他失神地想。


    德拉科聽到某種奇怪的聲音,像是煮沸的水,又像是蹦擦的火花。


    一個人正在念念有詞,“父親的骨——”


    德拉科沉靜地在墓地裏移動,無聲無息地前進,幻身咒讓他完美地藏匿於角落裏。


    那些曾與他一起經曆血與火的戰爭、一起親眼見證僵硬的死亡、一起在圍攻下謀劃逃脫與勝利的人;那些總是說出讓他翻白眼的至理名言、總是對戰爭局勢有著明智判斷、總是對每一種可能都考慮清晰並作出相應的策略與謀劃的——他的戰友,他的、朋友……德拉科清楚,他之所以能夠在戰爭中存活下來,能夠在魔法界各種含沙射影的輿論下端著假笑作為沒落的一代黑巫師貴族而活著,是因為那些人對他伸出了手。


    他們徒手揍過他,也將後背交於他;他們對自己所謂的貴族禮儀翻白眼,也願意在包裝聖誕禮物的時候考慮加個精致的包裝;他們來自斯萊特林,也來自格蘭芬多、拉文克勞、赫奇帕奇。


    而如今,這些人都才十三歲、十五歲,還有更小的十二歲。


    每當他們再聚在一起,德拉科會忘記自己和他們不一樣了,他們胡鬧又成熟、幼稚又理所當然,永遠有著千奇百怪的想法、打破規則,走出困境,永遠不變。他是那個異類。他不是十三歲了,他表現的像個十三歲的男孩,為了得到他們的信任、贏取他們的忠誠,為了不顯得太過古怪、太過分離、太過不合群,卻真把自己當成該死的十三歲。


    過去他曾沉湎於爭鬥世界的真實與虛假,渾渾噩噩地看著時間溜走,沒能讓他對今後的戰鬥做好哪怕一絲一毫的準備;他沒發對這些說錯誤,麻瓜催眠術拯救了戰爭創傷下的租戶。


    而現在,他並沒有變得更好一些,他從來不是做決定的那個人,在那些戰爭裏,他負責實行、負責戰鬥、負責撤退,負責殺人和保護自己的命,或許還有他們的,但這一切不包括做每一個決定、定每一個計劃……真是太累了,波特扛下了一切,並且成為了那個永遠不會倒下的男人。


    而他不是。


    他是躲在一切背後,試圖利用波特的人。


    他發現自己犯了一個更嚴重的、幾乎不可挽迴的錯誤。


    德拉科知道在格裏莫廣場12號赫敏一定氣瘋了,那些知道自己被丟下的家夥,無論是羅恩·韋斯萊還是韋斯萊雙子都一定在暗暗咒罵他;要是讓他的母親知道他在做什麽,估計也驚恐又擔憂……德拉科感覺到放在口袋裏的唯一一枚金加隆正在微微發燙,這是他和布雷斯約定的聯係信號。正如他所預料的,鄧布利多讓那隻鳳凰來請他去校長辦公室談談絕不是真的有話要說。


    那種危急時刻,尋找哈利都需要爭分奪秒,哪有空進行什麽見鬼的談話。那隻老狐狸不過是想把他束縛在校長辦公室裏,確保孩子們不會衝動行事。


    隻要德拉科沒有從鄧布利多那裏迴去,赫敏他們就還會等下去,畢竟他們掌握的信息太少,根本無法行動,從這麽大一個國家裏找一個人如同大海撈針。


    德拉科也料到了——鄧布利多不允許他們參與,哪怕失去蹤跡的是他們的朋友,哪怕他們的朋友可能下一秒就會死去——鄧布利多已經深思熟慮地將保護他們列為一個必要完成的事。


    嗬,他竟然真的被鄧布利多劃為應當保護的人。


    而更可笑的是,他做了同樣的事。


    他讓布雷斯使用複方藥劑,帶著他的樣貌去了校長辦公室,也安排讓韋斯萊雙子和羅恩去試圖打探情報,以及讓整個大腦都已經停止運轉的赫敏去尋找一個地址。事實上,他早就在拿到名單的時候就看過那個地址了,沃爾孤兒院。


    德拉科並沒有打算讓他們真的參與到營救哈利的行動中來。


    當然還有清醒的人,盧娜那雙看穿一切的朦朧眼眸看著他,沒有阻攔,接受了攔住可能理智崩潰的赫敏的交代;總是置身事外的布雷斯前去了霍格沃茨。


    他做了和鄧布利多一樣的抉擇。


    他拋下所有擔憂著的人,那些才十三歲的家夥,獨自一人來了。


    “仆人的肉——”那個人還在念著。


    德拉科一步步靠近。


    不像那些束手無策,毫無情報和消息的人,他有相當多的線索和情報。


    從麻瓜入手,是的,從麻瓜入手,哈利並不在魔法界。


    正如德拉科那個無法置信的猜想那般,裏德爾這個姓氏不存在於馬爾福莊園那本貴族手劄上,曾以湯姆·馬沃羅·裏德爾為名入學霍格沃茨的伏地魔,很可能不是一個貴族巫師——霍格沃茨的學生名單是不會騙人的,就連琉莉都隻能隱藏姓氏——當然,還有另一種可能,裏德爾這個姓氏屬於某個隱姓埋名的巫師。然而當德拉科發現霍格沃茨沒有另一個裏德爾的時候,當德拉科在翻到那個地址的時候,他有了更可怕的猜測——斯萊特林的後裔,湯姆·裏德爾,是一個混血,甚至不是麻瓜巫師和一個純血巫師又或者麻瓜巫師和麻瓜巫師的混血,而是一個巫師和一個純麻瓜的混血種。


    他不敢繼續想象下去。


    一個混血巫師,宣揚著純血論,曾控製了魔法界的純種巫師們。


    德拉科曾出於震驚和對事實的渴求調查了斯萊特林的後裔。如果湯姆·裏德爾的父親是一個麻瓜,那麽擁有蛇佬腔這一標誌的斯萊特林血統必然是來自他的母親。他最終查到五十年前消亡的一個自稱斯萊特林後裔的家族——小漢格頓的岡特家族。


    德拉科一開始也不能確定哈利在哪裏——他隻能假設,相比起任何一個麻瓜村落,伏地魔那個血統偏執狂更願意選擇一個有意義的地方,比如他母親的家族所藏匿的麻瓜村落——這種假設沒有意義,德拉科試圖擺脫焦慮以及把所有期望都放在這上麵的心態。


    他最終會毫不猶豫地來這裏……


    德拉科的目光在昏暗中捕捉到一個人,還有巨大的大理石墓碑。


    “……小主人,比迪在保護波特先生的那段時間,曾在波特先生身上留下一個追蹤的咒語。”家養小精靈細長的鼻尖幾乎貼在地上,小聲又激動地說著,讓德拉科又想起了那隻一直照料他生活的小家夥,但德拉科清楚地記得,眼前這個家夥不是比迪。


    “魔咒已經消失了。”德拉科聽見自己冷酷地說。


    當然,因為施咒的家夥已經死了,這種追蹤魔咒又不是什麽守護魔咒。


    “是的——是的,小主人——比迪不在了——”多比突出的眼睛裏盛滿了淚水——是的,這是多比——它努力保持正常的說話方式,“但是去年為了保護波特先生,比迪把這個魔咒教給了多比,多比在被安排接替比迪工作時,使用了這個魔咒。”


    他知道,哈利就在這裏。


    “敵人的血——被迫獻出!可使你的敵人複活!”匕首刺進了肌膚,鮮血流了出來,還有一聲微弱的、咬緊了牙關的痛唿。


    “嘭——”


    “嘭——”


    空氣裏隱約傳來好幾聲輕巧的聲響。


    德拉科站住了身子,輕輕地握住了自己的魔杖,眯著眼在蒸汽中找到了被綁在墓碑上無法動彈的哈利。


    如他所猜測,也如多比所指引。


    ………………


    …………


    在雜草叢生的墓地裏,擺著一口容得下一個成年人的坩堝,其中煮著詭異的液體。


    四下寂靜,坩堝裏的液體漸漸沸騰,發出可怕的聲音。


    而被綁在墓碑上的哈利微微垂著頭,麵容蒼白,頭昏眼花。他並沒有去看小巴蒂煮著的東西,也並沒有關注那個可怕的嬰兒。哈利看上去很是疲倦,又或許是已經放棄反抗的絕望,誰都看得出他現在不過是任人宰割的魚肉。


    無論是伏地魔、還是小巴蒂都沒有在意哈利。


    哈利用目光胡亂地掃過四周,他看見了高大的紅豆杉還有小教堂的輪廓。


    他剛才是被小巴蒂從左邊的山坡上那座精致的老房子裏被帶到這裏來的,連帶著那個巨大的鍋一起。


    哈利不確定伏地魔想要做什麽,但是他可以確定這是他沒在被抓來的第一秒就被殺死的真正原因。他輕輕地唿吸,似乎全身都放棄了反抗,耳邊傳來很多聲音,就連烏鴉從樹尖飛起的聲音都格外明顯。


    他得逃出去。


    哈利清晰而冷靜地思考著這個。


    不管怎麽樣,他都得想辦法逃出去。


    他要活下去。


    但是他還有什麽辦法呢?誰可以救救他?


    他冒出了這個念頭……卻又冷靜地掐滅了它。


    哈利將一切無用的、絕望的情緒都剝離,努力用冷靜的頭腦去思考一種逃脫的可能性,等待救亡是沒用的——伏地魔和他的仆人小巴蒂就在他麵前,煮著那口大鍋——他不確定對方是不是想把他給煮了,但無論如何,一切情況都顯示他沒有機會逃跑。


    還不到放棄的時候。


    盡他的意識都冷酷地提醒他:夥計,放棄吧,沒機會了,死到臨頭了。


    哈利閉上眼,克製這些念頭,並將其轉為一些更有意義的東西,比如他被奪走的魔杖——在小巴蒂的袖子裏;比如他所在的地方他確實沒有來過——地形陌生也是一個糟糕的條件;比如他沒辦法使用魔法像琉莉那樣“啪”的離開——他知道那叫幻影移形,但是他還沒學會;比如他沒法向他的朋友、他的長輩求救——沒有人知道他在這裏,而等待救亡是無用的,他突然明白有時候人必須靠自己,也隻能靠自己……


    越是冷靜的思考,他所羅列的情況就越顯示他死到臨頭的事實。


    或許唯一的好消息是,伏地魔還沒打算取他的性命,但是這隻是時間問題,毋庸置疑。就在他這麽想著的時候,他看見小巴蒂把醜陋的嬰兒伏地魔丟進了那個煮沸的坩堝裏,他驚愕地看著這一切,看著小巴蒂平靜地念著什麽,手中揮動著魔杖,“父親的骨——”墳墓炸開了。


    哈利垂著頭死死盯著綁住自己的繩子,他確定這是用變形咒變出來的。


    伏地魔下令活捉他一定另有所求。


    哈利,冷靜想想,還不到放棄的時候。


    他需要念魔咒,需要能夠使用魔法,還需要足夠的時間去逃生而不被一閃即逝的索命咒擊中——是的,他需要。


    “仆人的肉——自願捐出——”


    哈利看著小巴蒂麵不改色地將自己的左手削了一大段肉丟入坩堝,胃部一陣作嘔的蠕動,他忍不住扭過頭,卻在墓碑上看到了一個熟悉的名字——湯姆·裏德爾。


    小巴蒂的念念有詞似乎很近也很遙遠。


    “多看書是一件於自己有益的事,哈利。”


    “……人不可能脫離知識,而書本是一種獲取知識的手段。”


    花體字在筆記本上漸漸消失。


    “你又和赫敏一樣勸我多看書了,湯姆。”


    “這是很有趣的不是嗎?書上總是有平日裏教授不會刻意講的知識,比如一些方便行事的魔咒,比如一些簡單的無杖咒。”


    哈利微微睜大了眼,聽到小巴蒂走近他,用匕首紮進他的手臂,但他的意識並沒有放在疼痛上,而是停留在遙遠的記憶裏,他聽見自己咬緊牙關下意識的痛唿。


    “仇敵的血——被迫獻出!”鮮血順著他的手臂流淌,而小巴蒂的麵容在火光和蒸汽中有著一種詭異的興奮,他離哈利非常近,帶著漸漸急促起來的唿吸——哈利不確定這是因為失血過多還是因為興奮——他離他太近了,近得哈利都能看見自己那根魔杖就在小巴蒂抬起的袖口裏。


    小巴蒂伸手用瓶子將哈利的血液裝起來。


    正在這時,哈利行動了——“魔杖飛來。”他大聲喊道,調動起他那些休憩著的魔力,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成功,這是第一次使用,全靠本能,但他沒有別的機會,隻有一次機會!魔杖落在哈利的手心,“四分五裂——!”哈利抬起頭眼神明亮得可怕,精準地將魔咒丟在綁住他的繩子上,雙腿蓄力一登,就像是已經排演過上千萬次那般熟練,借著背後的墓碑用力將身體朝小巴蒂撞去。


    小巴蒂發出悶聲的痛唿。


    哈利緊接著順勢一滾,身形靈活地跳了起來,對依舊倒在地上沒能反應過來的小巴蒂揮動著魔杖,速度快得不可思議,“除你武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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