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有些暗了。


    對角巷裏來往的巫師數量也減少了,畢竟大晚上的出來購物不是一個好選擇。


    德拉科站在對角巷的巷口,神色有些變幻莫測。他瞧著基本上空蕩蕩的對角巷,沒有在那些急匆匆走動的人中找到他熟悉的身影。


    “見鬼的波特。”德拉科忍不住低聲咒罵了一句。


    隻是一撮飛路粉而已,那家夥竟然能把自己傳送丟了。


    德拉科用手掌按了按眉心,試圖緩解自己的頭痛,並努力迴憶那個瞬間哈利在壁爐裏到底是念了什麽詞,又把自己傳到哪一個爐門去了。他不該用飛路粉的,德拉科確實沒考慮周全,哈利·波特從小生活在麻瓜世界,對魔法界各種用品的使用常識和使用經驗都太稀少了,他清楚這一點,卻犯了這麽個簡單的錯誤。


    哪怕錯一個爐門都可能是相差十萬八千裏的路途。


    德拉科真的懷疑哈利把自己不知道丟到哪個角落裏去了。


    這是很危險的。


    德拉科的眸子飛快地掃過四周,哈利·波特被傳送到任何地方都可能引起黑巫師甚至食死徒的注意——前者的危險性不必言說,而後者做夢都想要把哈利·波特的性命先給黑魔王謀求榮耀——簡直不能再糟糕。


    希望梅林對這大難不死的男孩還有些慈悲,不會讓他輕而易舉地死在未知的角落。


    冷靜理智的小馬爾福先生想要給波特下個咒,或者請麻煩精小巨怪給自己留一個能用的家養小精靈,該死,雙麵鏡也可以。


    德拉科在對角巷上疾走。


    他們從高錐克山穀的酒吧使用壁爐飛到倫敦對角巷,打算從這邊轉去小惠金區女貞路,畢竟他們沒有直接從高錐克山穀迴女貞路的方法。除此之外,哈利還想要取一點金加隆,買一些貓頭鷹糧給他親愛的小公主海德薇,要知道他的貓頭鷹已經狂躁了好幾天了,不僅不能飛出去還吃一些奇怪的東西。當然,如果不是哈利把那幾根菜葉給了貓頭鷹,小公主可能已經事死公主了。


    波特不至於蠢到走丟了連再想辦法找路來約定的對角巷都不會。前提是他不遇上任何危險,希望他的大腦能發揮零星一點的用處,在這種關鍵時刻。德拉科不能完美地克製住這些暴躁的情緒,灰藍色的眸子裏陰沉不定,但他平靜地穿過街道。


    波特不能死。


    他是未來的核心齒輪。


    德拉科掃開焦慮,承認自己為了得到波特更穩固的信用,做了一個錯誤的抉擇,他把一個遭人惦記的波特帶出了鄧布利多所設的安全區。他應該清楚,波特的麻瓜監護人對波特的養育方式,絕對不合理,甚至足以動用英格蘭的法律剝奪這種畸形的監護權。鄧布利多關注這個男孩,不可能不知道他的生活,在這種情況下波特的生活沒有得到絲毫改善,簡單極了,鄧布利多認為這裏比世界上任何一個角落都安全,包括他自己的身旁,那是波特的安全區。德拉科足夠冷靜的理智甚至能提醒他這恐怕與血緣,甚至與當年波特從死咒下活下來的原因有關係。


    而他把波特帶出了這個安全區,還自以為自己能夠應付一切,從中牟利。


    “比迪。”德拉科往拐了個彎,輕聲唿喚。


    “嘭”的一聲,一隻瘦小的家養小精靈出現在德拉科麵前,它的鼻尖幾乎要貼到地麵,“是的德拉科小主人,有什麽吩咐?”


    “在這附近的壁爐找找這兩天和我一起的那個男孩,如果找到他,把他帶我這裏來。”德拉科鎮定地吩咐,“我希望速度快還有他的安全,明白嗎?”


    “是的,小主人。”比迪發出一聲細細小小的尖叫,消失在德拉科麵前。


    德拉科的視線掃著四周,期望能在這些數目不多的人流中找到那個把自己弄丟在壁爐的笨蛋波特,可惜這似乎是徒勞無功的。


    他走過一家家店麵,摩金夫人的長袍專賣店,魔杖店或者賣寵物的小店和賣魔藥材料的店鋪,突然停下了腳步,因為他看到了一個熟悉的人——不是他現在正費盡心思要找的哈利·波特——有著一頭和他近乎沒有差異的鉑金色頭發,男人的麵容蒼□□致,淡灰色的眼眸更是冰冷。


    是他的父親,盧修斯·馬爾福,正從翻倒巷的那一側拐出來。


    盧修斯顯然也一眼看到了他的兒子正在對角巷,眼底閃過一瞬的意外。


    “德拉科?”盧修斯一如既往地冷淡。


    “我以為今天您在魔法部,父親。”德拉科恰到好處的吃驚。


    “你有什麽東西要買?”盧修斯睨了德拉科一眼,神色依舊淡然,“來處理一些事。”


    “來買貓頭鷹糧。”德拉科說。


    “我以為家裏的貓頭鷹糧還有剩?”盧修斯銳利地看著德拉科,敏銳地察覺德拉科的語焉不詳,淡灰色的眼睛端詳著自己的兒子,沒有選擇追究到底,“出去兩天了,就算你提前說明了,你母親還是會擔心的。”


    十二歲,不是什麽讓人感到放心的年紀。


    “今晚我就迴去。”德拉科說。


    盧修斯深深地看了一眼德拉科,冰冷的嗓音更像是一種習以為常的命令,“我以為你打算和我一起迴去。”


    “……”德拉科的神色一頓,扶住了自己可能在父親麵前傾塌的麵具,平板地說,“我會盡快迴去。”


    “希望迴來的時候我會聽到解釋,還有,遠離翻倒巷。”盧修斯在長久地打量中輕聲說了一句,給了這個一向聰慧寡言、服從聽話的兒子一些縱容,並錯身而去。


    “是的父親。”德拉科迴答。


    前提是找到波特。


    德拉科往前的腳步突然一頓,看了一眼盧修斯來的方向——翻倒巷——德拉科腦海裏閃過哈利在使用飛路粉被嗆到時隱約吐出的那個字眼——是……翻倒巷?這個詞從腦海裏蹦出來的一瞬間,德拉科幾乎可以篤定這個記憶並非他憑空捏造,單手從包裏掏出一件帶兜帽的鬥篷,將自己裹住,順著陰影無聲無息地繞進了翻倒巷,將盧修斯的警告忘在腦後。


    翻倒巷可是黑巫師的天堂。


    這裏和對角巷其實隻隔了一條街,卻連空氣裏的溫度都比對角巷低上十幾度。


    德拉科飛快地繞過了曲曲折折的小巷才走到接近翻倒巷的地方,前麵那條肮髒的小巷隻有黑魔法的店鋪,櫥窗裏擺的不是萎縮的人頭就是陰森森的古怪東西,讓人毛骨悚然,與靜謐無人的對角巷不同,接近晚上的時間不僅沒讓客流量減少反而增多了。


    那些戴著兜帽在翻倒巷的巫師一個比一個危險。


    一塊舊木頭街牌上寫了翻倒巷。


    幾個衣衫襤褸的家夥盯上了德拉科,還有些賣奇怪貨物的老巫婆看著他。


    德拉科冷漠地掃過那些不懷好意的黑巫師,並確實在人群找到了那個一頭亂糟糟的頭發的男孩以及那標誌性的眼鏡。


    哈利·波特在翻倒巷,好極了,還跟在一個陌生人後麵。


    “德拉科!”


    在德拉科盛怒的精神將哈利錘擊得倒地不起之前,頭號傻瓜波特先生捕捉到了披著鬥篷還帶著兜帽的德拉科,並朝他揮了揮手,滿臉欣喜與激動。緊接著這個小巨怪幾乎是連跑帶跳、三步並兩步跨到他麵前來的,眼睛裏幾乎是熱淚盈眶。


    把你的腦子塞迴腦殼裏去,波特。德拉科冷靜地想。


    哈利當然是感動的,就在十五分鍾前,他因為一個噴嚏改變的音節,來到一個全然陌生的地方,緊張和恐懼迅速占領了他的腦子。他在哪裏?要怎麽迴去?怎麽和德拉科匯合?哈利完全不知道,僅僅知道自己在一個陰暗巷子的一家店裏,肯定不是對角巷,而其次就是他要迴的地方叫做女貞路4號。


    那一刻哈利突然很感謝自己還有一個可以迴去的地方。


    不論走丟到哪裏去,他終歸還是有一個可以用“迴去”來形容的地方,盡管他並不是他的家。


    哈利不敢肯定或者說不能置信在博金-博克店裏的壁爐裏爬出來的時候自己腦海裏冒出來的念頭竟然是如果找不到路就想辦法走路迴家。打聽小惠金區女貞路4號顯然不是什麽特別困難的事。他意識到自己把那各地方仍讓稱之為家。


    他竟然這麽想了?


    他為自己的反複無常感到厭棄。


    雖然那是事實,是的,在他成年之前、需要監護人之前,德思禮就是給了他一個可以當做家的地方,他在那裏生活了十年,熟悉四周的鄰居,知道怎麽處理院子裏的玫瑰花,做慣了家務活,沒有照片的證明卻有血緣的牽絆。


    顯而易見他已經離家出走兩天。


    哈利無力又挫敗地想著,更願意把這種血緣的牽絆用憎恨來命名,這種力量遠比愛更深刻的情緒讓所有人都會好受一些。


    他試圖離開這個讓他感覺很不舒服甚至可以說是危險的地方,在被幾個巷子裏的老巫師盯上的時候,哈利剛剛從博金-博克的店裏出來。他嚇得冷汗都下來了,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應該移動或者跑開,隻能僵硬地站在那裏。


    所有人打量著他的眼神就像是打量著案板上的一塊豬肉,哈利懷疑那些家夥腦子裏想的都是怎麽把哈利·波特煎炸燜煮好下鍋,也許明天被名為“哈利·波特的眼睛”、“哈利·波特的心髒”、“哈利·波特的鮮血”這樣的東西就會流入市場,而他已經投入梅林的懷抱,或者有靈魂的話,就用著幽靈的狀態看著那些老巫婆們怪笑著怎麽分配了他。


    哈利·波特打了個寒戰、不敢繼續想下去。


    不行,他不能就變成哪些奇怪的東西,哈利跟自己說。


    快動起來——哈利逼迫自己僵硬的雙腿——快動起來啊哈利!——哈利在心底朝自己緊張地大喊,卻大氣也不敢喘。


    他臉色嚇得慘白慘白的,瞧著有人已經抹著笑容走近了。


    怎麽辦?


    “——你不應該到這裏來。”一個聲音突然小小地響了起來,從他身後,把哈利的心一下子撞到了嗓子眼,哈利幾乎以為他的小心髒就要那麽蹦出去了。


    這一驚嚇給了哈利足夠的力氣轉過身,破除了剛才宛如被下了石化咒的狀態。


    哈利身後站著一個比他高很多的人,似乎是從博金-博克店裏剛剛出來——不過戴著兜帽、麵帶微笑、聲音也很年輕——聽聲音可以猜測是一個十七八歲的男孩,最重要的是,他不認識。是的,哈利不記得自己認識十幾歲的男孩,別說麻瓜界,就連魔法界也沒認識幾個——或許伍德和珀西算是陌生中比較熟悉的?但是他們的聲音也不是這樣的。


    哈利不確定自己是不是應該認識這個帶著兜帽的男孩。


    “你不應該來到這裏。”那個男孩又說,微微掀起兜帽,露出了一張幹淨英俊的臉龐——比哈利想象中更年輕,他隻不過是個十五六歲的男孩——黑發黑眸,穿著質地精良的襯衫,唇角翻著引人注目的微笑,注視著人的目光讓人覺得友好而親切——男孩的一切都能夠為好感度加分。


    但這是一個陌生的人,一張陌生又或許有些熟悉的臉。


    哈利抓心撓肺地從記憶裏尋找這張臉時,他聽見了男孩又笑了一下。


    “波特先生,德思禮夫人知道你出門了嗎?沒有監護人可不能來這裏。”那個男孩說。


    哈利睜大了眼睛,掩不住滿眼的震驚,“你是——”他腦海裏突然閃過一個身材頎長的黑發男孩從女貞路走過。


    “想必我這個小人物是不能讓波特先生記住的,我是女貞路新搬來的住戶,波特先生。”男孩笑容溫和地說,看不出來是否真的在意哈利不記得他這個人,至少男孩讓人覺得心生好感,而且極有禮儀和教養。


    “……”哈利吃驚地瞪大了眼,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他從來不知道他附近還住著這樣一個少年巫師。


    這是當然的,這個男孩也從來沒和哈利打過招唿。


    “這不是個談話的好地方,我猜——”男孩看了一眼四周,對意圖靠近的黑巫師警告性地掃了一眼,他對哈利溫和地說話,隻有那些不懷好意的黑巫師知道這個男孩身上有著磅礴可怕的魔力,“我應該先把你帶出去。”說著他給哈利引路朝對角巷走,“跟我來,我帶你去對角巷,波特先生。”


    哈利感激地跟了上去。


    下一秒,他發現男孩意圖帶他去的那條巷子口站著的矮小身影,他衝了過去。


    波特式直覺在這一刻發揮了作用,他敢打賭,那是德拉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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