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了。


    德拉科感受到火車減慢了速度的時候,就意識到霍格沃茨要到了。


    出於車廂裏有兩位女士的考慮,他和布雷斯是借用了隔壁西奧多·諾特的車廂換的校服長袍。


    德拉科站在過道上,偏頭看見深紫色的天空下一片山巒和樹林。


    “再過五分鍾列車就要到達霍格沃茨了,請將你們的行李留在車上,我們會替你們送到學校去的。”這聲音在列車上迴蕩。


    許許多多的巫師學生隨著過道朝前湧去。


    列車最後終於停了下來。旅客們推推搡搡,紛紛擁向車門,下到一個又黑又小的站台上。夜裏的寒氣使不少學生打了個寒噤,這個時候尤為顯出保溫咒的好處。德拉科淡定地聽著半巨人海格舉著一盞燈在學生頭上一邊晃動一邊喊:“一年級新生!一年級新生到這邊!”


    跟隨著海格,他們磕磕碰碰地沿著陡峭狹窄的小路走下坡,四周一片漆黑,盡頭是一片黑色的湖泊。


    德拉科微微揚起臉,看見湖對麵高高的山坡上聳立著一座巍峨的城堡,城堡上塔尖林立,一扇扇窗口在星空下閃爍。


    霍格沃茨。


    他的神態與興奮的新生崽子相比實在太過平淡和漫不經心,可要說他並不在意卻不是如此。因為德拉科平淡眉宇間絲毫沒有對重走一次泥濘小路這事的不耐煩,也不似絕多數孩子對崎嶇道路的埋怨,反而認真又虔誠。


    聽聞霍格沃茨的四巨頭正是走了這樣一條路,來到這個偏僻的世界。


    “每條船不能超過四人!”海格指著泊在岸邊的一隊小船大聲說。


    四個人,剛剛好。


    德拉科隨意地上了一條小船,穩住身子,緊接著是那個神秘的女孩和短發的女孩上了船,最後是布雷斯。他們四人從下列車到走到湖邊都是靠的極近的,上了一條小船不是什麽令人驚奇的事。而前後為男士,中間為女士也是為了安全,總不能讓女士坐船頭麵對未知的湖麵,哪怕有的女士比男士更為強壯且可怕。


    倒是高爾和克拉布稍顯不知所措地看了一眼德拉科,似乎是不明白自己怎麽沒和德拉科上同一艘船。


    對此,德拉科隻是淡淡地掃了他們一眼,微微抬下巴示意他們去跟著諾特。


    小船將波平如鏡的湖麵劃出淡淡的波紋,而越來越近的城堡巨大得好似高高入雲天。


    德拉科垂下眼,也掩住了其中的毫無波動。


    但就在這時候,他注意到坐在他邊上的那個神秘的淺金發女孩的一些異樣,和他的平靜無波截然不同。


    她在戰栗。


    全身都處在一種止不住的顫抖中,盡管她似乎是在盡力克製它,但依舊沒有什麽效果。德拉科眼皮都不抬,順著昏暗的火光打量著水中的倒影,總算還有幾分迷惑不解。興奮?緊張?恐懼?不安?這都是顫栗的含義,但這並不容易探知。


    他們的小船穿過覆蓋山崖正麵的常春藤帳幔,來到隱秘的開闊入口,沿著一條漆黑的隧道來到了像是城堡地下碼頭的地方,攀上碎石和小鵝卵石的地麵。


    在德拉科身後不遠的亞麻短發女孩和布雷斯也注意到那個戴著兜帽的女孩的隱隱戰栗。


    畢竟他們在同一艘船上。


    亞麻短發的女孩極快地掃過那個神秘女孩,眉尖一蹙又飛快地鬆開,像是在維持一種平板的、禮節的矜持,卻更像是欲言又止。


    女孩似乎在用盡全力忍著什麽,全身的戰栗已經可以用肉眼看出來了。


    但是在走到城堡陰影下的一處平坦潮濕的草地時,她突然冷靜了,就像是震動開關一下子被關掉了,又像是中了什麽魔咒然後突然被下了咒立停。


    女孩安靜地站在人群裏,小小的,又戴著兜帽,很不起眼。


    隻有你在戒備她。德拉科對自己翻了一個白眼。


    那是當然的,畢竟是新人物。有一個聲音小聲地譏笑。


    德拉科和所有一年級新生攀上一段石階,看到了一扇巨大的橡木門,而海格敲開門,一位身穿翠綠色長袍的高個兒黑發女巫站在門前——米勒娃·麥格教授,變形學教授,也是一位記錄在案的、很棒的阿尼馬格斯——她是個認真嚴肅的女巫,也是少有的在學院製上保持公平態度的導師,獎罰分明,不吝嗇於給做對的斯萊特林加分也不猶豫給犯錯的格蘭芬多扣分。


    補充一點,她是一個狂熱於魁地奇的格蘭芬多。他掃過她的目光裏是緩慢的評價。


    德拉科眉梢微動,看著麥格教授把門拉得大開,露出石壁周圍那些熊熊燃燒的火炬以及高得幾乎看不到頂的天花板,一行人隨著麥格教授沿著大理石樓梯向上走,來到了大廳另一頭的小空屋裏,摩肩擦踵地擁擠在一起,而右邊門裏傳來幾百人嗡嗡說話的聲音。


    要分院了。


    這時候應該興奮。德拉科百無聊賴地想。


    許是這個念頭起了幾分作用,又或許被包圍著的新生崽子的情緒所感染,德拉科果真心頭攀升起一種興奮的期待。


    德拉科又見到了那許久不見的霍格沃茨的大廳,真是一如既往的富麗堂皇;桌子上方成千上萬隻飄蕩在半空的蠟燭照亮餐廳,桌上擺著熠熠閃光的金盤和高腳酒杯;最漂亮的是霍格沃茨大廳的天花板,天鵝絨般漆黑的頂棚上點點星光閃爍,那是被施加了魔法。


    哦,還有那頂又破又舊的爛帽子。


    德拉科毫無感情地笑了一下。


    鄧布利多果然給自己穿了一身花哨的魔法袍,卻不介意一頂破爛又積灰的分院帽是會給霍格沃茨的印象分打折的。


    “……你也許屬於格蘭芬多,那裏有埋藏在心底的勇敢,他們的膽識、氣魄和豪爽,使格蘭芬多出類拔萃;你也許屬於赫奇帕奇,那裏的人正直忠誠,赫奇帕奇的學子們堅實誠實,不畏懼艱辛的勞動……”分院帽唱著它難聽的歌。


    德拉科興致缺缺的聽著,總覺得生不如死的字樣從那破鑼嗓子裏一並飄到他頭頂。


    可惜,不能用靜音咒,德拉科厭厭地想。


    “……如果你頭腦精明,或許會進智慧的拉文克勞,那些睿智博學的人,總會在那裏遇見他們的同道;也許你會進斯萊特林,也許你在這裏腳上真誠的朋友,但那些狡詐陰險之輩卻會不惜一切手段,去達到他們的目的……”


    全場掌聲雷動,分院帽就像是擁有人性一般唱完後鞠躬行禮,靜止不動。


    隨著麥格教授的點名,一個個一年級新生跑上去參加分院帽所給予的分院儀式。


    好一會兒,德拉科看見那個亞麻色短發的小姑娘不緊不慢地走了上去。


    她叫莉拉·凱。


    好吧,毫無印象,還以為自己的記憶能好到哪裏去一樣。他漫不經心地瞧著那個小姑娘。


    莉拉盯著那個又舊又破又髒的分院帽,就像看著鼻涕蟲,她最終任由麥格教授把那頂帽子往她頭頂上一塞,矜持禮節的微笑徹底僵硬了,一副要奔赴刑場—。不,她像是不得不去阿茲卡班一日遊的模樣。


    分院帽這迴沉默了很久。


    莉拉攥緊了自己的袍子袖口,微微蹙著眉,麵色微紅。明明她緊緊閉著眼一句話也沒有說,看那臉色卻似乎是在和誰爭論著什麽。


    最終,那分院帽尖銳地叫出一聲:“斯萊特林!”


    莉拉聞聲一把抓住帽子,按任何人來看,那位小姑娘都是在忍耐自己把帽子當場扯爛的欲望。


    他微微挑起眉,看著莉拉最終露出一個矜持禮貌的微笑,把分院帽還給麥格教授咬牙切齒地說:“謝謝。”


    分院帽在麥格教授手中扭了扭,似乎是很得意自己在和莉拉小姑娘的戰鬥中獲得了最終的勝利,一副耀武揚威的欠揍樣子。德拉科撇開頭,霍格沃茨的分院帽的風騷性子並不值得意外,它每年都在盤算發布一首新歌,也許哪一天還想出個唱片,名動魔法界。


    “德拉科·馬爾福。”麥格教授喊出了他的名字。


    第一秒,思緒遊離被遙遠的聲響又快又狠地拽了迴來。


    德拉科已經拍了拍魔法袍,在無視人群裏某個驟然亮起神采的綠眼睛小怪物目光下,從容上前撿起分院帽。


    幾乎是帽子碰到他頭發的瞬間就尖聲叫了一句:“斯萊特林!”


    德拉科眉頭緊了一下,忍耐住拔出魔杖施咒的欲望,並不怎麽意外地去了斯萊特林的長桌。


    沒過多久,他聽到西奧多·諾特,潘西·帕金森等熟悉的名字和一些完全不熟悉的、沒有給他寶貴的馬爾福大腦留下絲毫印象的名字,緊接著他聽到哈利·波特的名字。德拉科偏頭掃過那個麵容略緊張蒼白的黑發小男孩,神色不變地淡然。


    坐在他兩側的高爾和克拉布好奇地望向哈利,不隻是他們,餐廳裏多數人都是這樣做的。


    餐廳裏突然發出了一陣細細交流的嗡嗡響聲,如同噝噝響的小火苗。


    哈利飛快地掃了一遍整個金碧輝煌的霍格沃茨餐廳,似乎有一秒從教師席掠過,在多數鼓勵的眼神和微笑中鎮定了下來,又在少數用奇怪陰沉的目光盯著他的教授身上稍顯畏縮地轉了兩圈,最後握了握拳強自鎮定地朝前走。


    德拉科微微眯起眼,和哈利有一秒的視線接觸。


    他看著哈利僵硬地走上前,戴上分院帽。


    而相比起德拉科的一觸即分,這一迴分院帽沉默了很久,比莉拉那個短發小姑娘更久一點,似乎是很難決定什麽。


    有意思,哈利·波特難道不該是被直接丟到格蘭芬多?


    就好像還應該有別的選項一樣。小聲的譏誚正在像風一樣貫穿腦子。


    而坐在那兒哈利抿直了唇,雙眼被帽子遮住了,但就跟莉拉那個姑娘一樣,他的表情像極了在爭論。


    分院帽扭動了兩下,發出了一聲尖叫,但並沒有叫出哈利的學院而是逃一般地跳離了他的頭,活像在驚恐:“哪裏來的熊孩子。”


    很好,出盡風頭的波特,意料之內。德拉科懶洋洋地笑。


    哈利在驟然的強光下有些不適應地眨了眨眼,眼鏡後那碧綠的眸子閃過片刻的茫然,他抬起頭去看扒著麥格教授的手臂扭動的分院帽一眼。第一秒他有些驚懼,因為他害怕他們告訴他,所有一切都弄錯了,他應該迴姨媽家去,準備上石牆中學而不是什麽霍格沃茨魔法學校。哈利飛快地望向了人群中,捕捉到一雙灰藍色的眼睛,才僵硬而緩慢將忐忑不安壓下。


    餐廳裏那些嗡嗡作響討論聲突然大聲起來。


    “這是……?”麥格教授迷惑地看了一眼分院帽,又看向鄧布利多。


    哈利更加不知所措地攥緊了自己的衣服。


    鄧布利多站起身向著大家做了個下壓的手勢,餐廳裏頓時安靜了不少。


    在眾人的注目下,鄧布利多走上前將自己的帽子脫下,戴上了分院帽。分院帽扭動了一會,似乎是在和鄧布利多進行交流。沒過多久,鄧布利多將分院帽拿了下來交給了麥格。


    哈利有些手足失措,像極了一個怕自己做錯事的孩子,盡管他確實才十一歲。


    “你好,孩子。”鄧布利多在哈利麵前微微躬下身,語氣和緩慈祥,麵帶微笑地看著他,“可以告訴我,你做了什麽嗎?它說它暫時無法給你分院。”


    哈利眨了眨眼,有些緊張地漲紅了臉,“我——”


    “不要緊張,你並沒有做錯什麽。”鄧布利多小聲地說著,舒緩著哈利的情緒。


    “我隻是——”哈利的臉更加紅,有些結結巴巴,“我隻是——問它——”他的聲音有一秒變得很小聲,但是在漸漸安靜下來的大廳裏顯得尤為清晰,“它怎麽能肯定它的分院結果是正確的——如果一個勇敢的人未來因為什麽原因變成了膽小鬼,他還是格蘭芬多嗎?……如果……斯萊特林用盡一切手段保護朋友和自己想保護的東西是不是、是不是忠誠,是不是勇敢?睿智博學的拉文克勞……那麽聰明——難道就不會有狡詐陰險的時候嗎?赫奇帕奇的正直忠誠不也是一種膽識和氣魄嗎?……”他的目光那樣正直,激流勇進、永不退縮,他思索,他求知,他勇敢又狡詐,忠誠又擅長擊碎別人的盔甲,他是哈利·波特。


    鄧布利多愣住了。


    “隻有格蘭芬多才勇敢嗎?”哈利小聲又堅定地問。


    整個霍格沃茨的餐廳裏安靜得隻剩下火苗刺刺竄起的聲音。


    哈利茫然地望著他身前的鄧布利多,碧綠的眸子幹淨澄澈,純粹得不可思議。


    那是一個孩子所有的疑惑。


    不偏不倚的態度,未曾接受四個學院觀念的洗禮、不受任何事物幹擾的哈利·十一歲的·波特的疑惑。


    “直言不諱、正視一切,典型的格蘭芬多。”死寂中有人低聲笑了,是個女孩子。


    一隻手,當然,孩子的手,卻戴著天鵝絨絲滑質感的黑手套,突然伸了過來。她猝不及防地拿走了麥格手上正處於混亂中的分院帽,麥格甚至沒有注意到是什麽時候被靠近的。


    “清泉如洗。”那個低語的聲音嘶嘶如蛇,讓所有人打了寒戰也引走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分院帽瞬間被打濕了,戴著兜帽的女孩拎著分院帽搖了搖,同時丟了一個烘幹咒。


    女孩用手稍稍拎高了一點分院帽,唇角挑著漂亮完美的笑容。她的兜帽第一次被掀開了,露出了她燦爛的淺金色長發和姣好的麵容。“分院,蠢帽子。”女孩的語氣清冷,似乎隨時打算將這破爛帽子撕碎,“我要迴去睡覺了。”


    分院帽在她無情地搖甩中清醒了過來,幾乎是同時發出了一聲差點掀翻天花板的尖叫。


    “梅林啊!薩拉查·斯萊特林!!!”


    一時間,人仰馬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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