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事瞞著我……”於翔真的有些生氣了。


    “不是!”洛琪叫了起來,“隻是,隻是,我今天聽……聽人說,十七年前,收養小晴哥哥的那個醫生……那個醫生……”


    “那個醫生怎麽了?”於翔一下子站了起來。


    “那個醫生,我聽說,他姓於……”


    “什麽?”於翔一下子跌坐在電腦椅上。


    第十二章  噩夢醒來


    四周一片黑暗。


    於翔好一會沒弄清楚自己在哪裏。


    但這條路,更像是通向青山精神病院的路,兩旁都是高大的樹木,整條路都陰暗得很,一盞街燈也沒有。於翔想不出來,自己怎麽會到了這裏的?


    於翔看見不遠處的路上有慘白的燈光,他邁開步子向那邊走去。腿像綁了沙袋似的,沉重的抬不起腳來,所以像是喝醉了酒似的,走得有些踉踉蹌蹌。


    於翔覺得自己頭腦裏一片迷糊,他想不起來之前發生過什麽事情。


    離那盞慘白的燈越來越近了,於翔看清了,那是青山精神病院門口的燈。於翔糊塗起來,自己怎麽跑到青山精神病院來了?


    於翔走到精神病的門口,發現大門竟然沒有鎖。


    門外的地上,一片已經凝固的血液,在慘白的燈光下,照得更加令人發冷。那些血液已經變成了紫色的,於翔想到,黎小慧就是在精神病院門口出的車禍,那一片紫色凝固的,會是黎小慧的血嗎?


    於翔發了一會呆,然後推開精神病院的大門。


    一走進大門,於翔就發現,門裏站著許多的人,他們穿著精神病院的病人服,每個人都直直地站著,眼睛盯著大門處,一動也不動,就像是僵屍一樣。於翔身上一陣陣發冷,他在這群人中,一個一個地搜尋著,沒有看見媽媽。


    媽媽哪去了?不在醫院裏嗎?


    於翔在人群中找著媽媽,穿過這些人中,於翔覺得有種寒冷的感覺。明明都是活生生的人,個個卻一動也不動。


    這裏發生了什麽?


    於翔從人群中穿來穿去,從大門外,已經走到了醫院大樓的邊上。


    就在這時,於翔看見大樓的走廊上有個黑影跑了過去。“誰?”於翔向著走廊上追了過去,那個黑影已經穿過了走廊。


    於翔跟在後麵追著,黑影轉彎了,然後推開一扇門跑了出去。


    於翔追出門外,眼見著黑影又竄進另一幢樓裏。於翔忽然感覺到危險的氣息,殷素蘭就住在這幢樓二層的某一個病房裏。


    就在於翔衝進樓內的時候,黑影已經竄上了樓梯。


    那人想幹什麽?


    於翔一直追到了二樓,那個黑影已經不見了。


    就在這時,於翔聽見一聲熟悉的叫聲,從二樓的某一個房間裏傳了出來。於翔立即衝向聲音來源處,那是一間洗手間,裏麵兩個肮髒的男人,正拿著刀,迴要殷素蘭的脖子上。其中一個人的臉,於翔有些熟悉,那人,正是醫院門口斷腿的老乞丐張居義,他的腿好了?不對不對,他不跳樓自殺了嗎?


    於翔覺得頭腦裏一片混亂。


    走廊上的燈不知道什麽時候亮了起來。


    張居義轉過臉來,看著於翔,他齜牙笑了,露出一嘴令人惡心的黃黑的牙齒,他笑眯眯地忘著於翔,那笑容裏充滿了嘲弄,他對於翔喊了一聲:“兒子。”


    “不……不……”於翔搖著頭,“我不是你的兒子……不是……”


    “兒子,你就是我的親生兒子,你不要不承認了,你媽在醫院吊死那一年,你被姓於的醫生收養了……”張居義還在惡心地笑著。


    “小翔……”殷素蘭哭了起來,“你是被你爸收養迴來的……這個人,就是你的親生父親。”


    “不!”於翔叫了起來。


    “嘻嘻。”於翔的身後傳來一聲尖笑,於翔轉過身去,隻見一個女人雙手抱在胸前,站在走廊裏,仿佛在看什麽好戲似的。


    這個女人,居然是黎小慧!


    於翔看著這個女人,他忽然覺得這個女人是多麽地醜陋,她笑著,像個傳說中的巫婆。


    她從口袋裏拿出一疊錢,向張居義伸出手去,“快點,把她殺了,隻要把她殺了,這些錢,就全都是你的……都是你的……快殺了她……快呀……”


    於翔看見張居義向著殷素蘭抬起了刀,他獰笑著,殷素蘭的臉已經開始變得模糊起來,她眼淚汪汪地看著於翔:“小翔……”


    於翔猛然向著張居義衝過去,他搶下張居義手中的刀,可是,當他要向張居義砍下去時,張居義和殷素蘭都消失在了他的麵前。


    於翔呆呆地轉過身,卻發現黎小慧正站在他的身後,還在陰險地笑著。


    “你這個惡毒的女人!”於翔舉著刀,向黎小慧奔去……


    “於翔!”一個熟悉的,尖利的叫聲,幾乎刺破了於翔的耳膜,他嚇得打了個冷顫,手中的刀“咣當”掉在了地上。


    於翔覺得頭腦裏像針刺一般的疼,然後,他忽然清醒了過來。


    他發現自己站在洛琪的床邊,刀掉在自己的腳下,洛琪正蜷成了一團,躲在床角上哭泣,還在大叫著“於翔”。


    “怎麽了?”於翔揉著還像針刺一般疼的腦袋。


    “你幹什麽啊?”洛琪放聲哭了起來,“為什麽拿著刀向我床邊衝過來,你的表情……好可怕,你好像好恨我好恨我……為什麽?你要砍死我嗎?”


    “不……不……是,我想,我是做噩夢了……”於翔抱著腦袋蹲到了地上。


    “你……夢遊?”


    洛琪第二天就搬迴了醫院的宿舍。


    於翔把洛琪送迴宿舍後,他去了父親生前住的老房子。


    老式的樓房,走道很長,也很黑暗,於翔感覺自己像是走在一條通向宣判的道路上。自己真的就是十七年前,被收養的小晴的哥哥嗎?


    如果自己是被收養的,那麽,是不是在這套舊房子裏,會找到一些什麽證明之類的呢?


    於翔打開門,所有的東西都整齊地擺放著,像許多年前那樣,隻是,上麵落了一層灰塵。於翔已經有好幾個月沒來過了,於飛還是兩個月前來打掃過一次衛生。


    於翔走到父親的臥室裏,最靠窗戶邊,有一張書桌,書桌的抽屜是鎖著的,於翔記得全家福之類的東西,全都鎖在抽屜裏。


    於翔從抽屜開始,一樣東西一樣東西的查找。


    所有的東西都檢查完了,可是,卻沒有任何可以證明,於翔是被收養的孩子,所有的照片裏都有於飛和於翔。


    幾乎把家裏所有的東西都翻遍了,完全沒有任何線索。


    於翔心情有些沉重,他呆坐了一會,把家裏打掃了一遍,桌上的灰塵擦掉,地上也掃得幹幹淨淨。就在於翔打掃父親的書櫃時,櫃子最邊上一摞書被碰倒了下來。父親的書櫃裏,大多是和醫學有關的書,這些書平時於翔是從來不看的,隻有於飛會看,書櫃裏的書已經少了很多,都被於飛搬迴自己住的地方去了。這一摞書大概是於飛找書的時候,順手放在書櫃最邊上的,沒有固定的好,所以於翔稍微碰了下,這些書就倒了下來。


    於翔有些喪氣的感覺,他依著書櫃坐在了地上,一本一本地整理著那一摞書。


    就在他拿起其中一本書的時候,書裏掉下來一樣東西。


    那是一張舊的,有些發黃的照片,照片裏是年輕的於浩風殷素蘭,他們的懷裏抱著一個男孩,男孩手裏拿著個紅蘋果,笑得開心的樣子。男孩大約六七歲的樣子,模樣看上去有點像於翔,於翔翻看著照片,隻見照片後一行小字:“獨子小飛七歲生日留念。”


    於翔看了這張照片,頭腦裏嗡地一下子,像無數的蒼蠅飛了出來似的。


    這行字,無疑向於翔宣判了他的身份。


    “獨子小飛”無疑是指於飛,而“獨子”顯然是指隻有於飛一個兒子。可是,於飛比於翔隻大五歲,於飛七歲那年,於翔已經兩歲了,而為什麽還會在“獨子”一說呢?那麽,很顯然,於飛七歲時,還沒有於翔,這也就意味著,於翔不是於浩風和殷素蘭的親生兒子。


    如果於翔是被收養的,那麽,聯係洛琪所說的,小晴的哥哥是被姓於的醫生收養的說法,就是說,於翔非常大的可能,就是小晴的哥哥!


    自己居然會是十七年前上吊的女人和老乞丐張居義的兒子!


    這簡直對於翔是個巨大的打擊,於翔一直以有這樣的家庭自豪,有當醫生的父親,當電視台主持人的母親,這一切,在於翔的心裏,是那麽的完美。可是,現在,這一切都要被推翻了。


    於翔離開老房子,一個人漫無目的地在街是逛著,他不知道自己想去哪,想幹什麽,隻是緊緊地緊著那張照片,那張背後寫有“獨子小飛七歲生日留念”的字樣的照片。


    於翔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來到這裏的。


    大門上那幾個字那麽清楚:“青山精神病醫院”,這就像是他昨晚做的那個夢。於翔用手掐了自己一把,很疼,他確定現在自己不是在做夢。


    殷素蘭就在裏麵,她的瘋掉,根本是張居義一手造成的。而她,十七年前居然收養了一個,讓她在十一年後瘋掉的男人的孩子。


    於翔走進醫院,他希望殷素蘭能告訴他,他不是被收養的。


    於翔走到病房外的時候,護士告訴他,殷素蘭正在做催眠治療。於翔知道催眠室在哪裏,他一個人坐在催眠室外,等著殷素蘭的治療結束。


    一個人坐在這裏,於翔有種想哭的感覺。


    “媽媽,是我嗎?我是被你在十七年前收養的孩子?”於翔真很想這樣問殷素蘭,不過,他不知道現在殷素蘭能不能告訴他正確答案。殷素蘭已經瘋了,她還能記得十七年前收養一個小男孩的事情嗎?


    可是,於翔急於知道自己的身世。


    父親去世,把這個秘密徹底地帶進了另一個世界,而母親還不知道什麽時候能好轉起來。於翔呆呆地想,如果母羊一直不能好轉,是不是自己的身世,就永遠成為一個謎了呢?


    “小夥子,你在這幹什麽?”一個熟悉的聲音在於翔的背後響起來,於翔轉過頭去,看見趙彥智教授正站在他身後,研究似的看著他。


    “哦,我在等媽媽。”於翔的聲音有些哽咽,趙教授一下子就看出來了。


    “咦,小夥子,怎麽哭啦?”於翔和於飛經常來看殷素蘭,所以趙教授對他很熟悉,說話間就有些長輩對小輩的親切感。


    於翔聽趙教授這樣問,鼻子又酸了起來:“我丟失了很長一段記憶,七歲之前的事情,我完全記不起來了……我,我的記憶裏沒有童年……”


    “哦?”趙教授在於翔身邊的石凳上坐了下來,“這對你來說很嚴重嗎?”


    “是的……”於翔點了點頭,“這很嚴重……”


    “其實,要想找迴記憶,也不是很難的事情,隻是,如果對生活沒有什麽影響,忘了的就忘了吧。我相信,記憶選擇了遺忘,就說明這是一段並不怎麽好的記憶。”趙教授笑著搖搖頭,“既然是不怎麽好的記憶,還要想起來幹什麽?”


    “可是……這對我來說很重要,關係到,我的真實的身份,還有,我是否還有要承擔的責任。”於翔想到了小晴,如果自己真的是小晴的哥哥,是不是應該擔任起照顧小晴的責任呢?“對了,趙教授,我聽說用催眠的方法可以喚醒人的記憶……你是這方麵的專家……”


    “沒錯,催眠可以喚醒被遺忘的記憶。但是催眠術最好不要隨便使用,一樣東西,有其有利的一麵,就必然有其有害的一麵。如果是深度催眠的話,還有可能把催眠師自身的意識,傳給受催眠的人,這個你能明白嗎?”趙教授比劃著。


    “你的意思就是說,人腦其實就像電腦的硬盤,利用催眠,可以調出硬盤裏的數據,但是,在深度催眠的時候,有可能,催眠師不僅能把硬盤上的數據調出來,還可以重新改寫?這樣把受催眠人的記憶弄混亂了?”於翔慢慢地理解著趙教授的話。


    “對對!就是這個意思,所以說,能不用催眠的話,最好不要催眠。”趙教授看於翔理解了自己的意思,很是高興,“你和你哥一樣聰明,他在醫學院時,本來不是主修精神科的,可是他總是來聽我講課,如果他當時能轉修精神科,我敢肯定,在催眠術的研究上,他會比我更進上一層樓的。”


    於翔沒有用心聽趙教授在說什麽,他急切地請求趙教授,“我隻想知道七歲前的記憶,求你幫幫我吧!”


    趙教授沉默著,似乎在考慮什麽。


    “你當我是來看病的病人,我給治療費,好不好?”於翔著急地不知所言了。


    “小夥子,”趙教授臉色一下子沉下來,“我不是為了錢故意為難你,我是為你好。如果你真的很想知道七歲前的記憶,我可以幫你,不要和我說錢不錢的,好不好?你哥是我的學生,你也和我的學生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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