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青頭用手指了指茶幾上的書,“在聊起那個幹死的人的時候,錢勇提到過一本書,也就是那晚,錢勇告訴我說,他發現了一本有關的書。”


    關於書,於翔隱約聽到錢勇提起過,但具體情況,他並不了解,“你能從頭詳細地說一遍嗎?”


    “是這樣。”青頭又點了根煙,“錢勇開始說到那個幹死的人時,我們都隻是當作故事,所以他說的什麽話,一般人都沒放在心上,但我卻記得他提到,說一個警察朋友告訴他,在那個幹死的人那裏發現了一本書,書上有關幹屍的那一段描寫,和那個幹死的人死狀很相似。錢勇一直對這件事很關注,他死的那晚,在酒吧裏等記者,當時他和我說,他發現了一本書,和在幹死的那人處發現的書有一定的聯係,當時我聽了也隻是當作一個笑話,直到錢勇死了,我心裏產生了些懷疑,加上那個警察哥們(他指的是鄭永軍)告訴你,幹死的人那個案件也是真實的,而非故事時,我就對錢勇提到的書開始留心了,直到我發現了這本書。”


    “這本書和錢勇的死,是不是你覺得有什麽關係?”於翔有些明白青頭的意思了。


    “嗯,你來看。”青頭打開書,翻到其中的一頁,推到於翔麵前。隻見上麵講述的是殺人蜂的來曆,以及殺人蜂如何殺人,很多人為此而喪命,特別是對被殺人蜂叮死的人的慘狀,做了一定的描寫,這個描寫,倒是和錢勇死的模樣有點相似。


    於翔呆了一會,在幹死的人處發現與幹屍有關的書,而這本書的描寫,又和錢勇的死非常相似,這裏麵究竟有著什麽樣的關係?


    “我也很奇怪書和死人之間有什麽關係,但我覺得這不是我所要管的事。”青頭大概看透了於翔的想法,“你為什麽不奇怪我這本書從哪裏來的呢?”


    “是啊,你這本書是從哪裏找來的?”於翔仿佛被驚醒似的,皺了皺眉頭,反問道,“還有那張碟子,我和鄭永軍迴去找過,發現不見了,怎麽會在你這裏?”


    “這就是我喊你來的目的。”青頭把煙頭按熄了,又點上一支煙,“這本書和碟子,我是在鴨蛋那裏找到的。這幾天沒事,我常常去找鴨蛋,今天過去時,他去上廁所,我就在他房裏找碟子看,無意中發現了這本書和這張碟,我當時覺得不太對勁,所以把書悄悄藏起來帶了迴來。”


    “可是……”於翔有些疑惑,“你怎麽知道這張碟就是那晚的那張,你不可能在鴨蛋那裏聽的,對吧?”


    “翔子……”青頭盯著於翔看了一會,眼睛一轉也不轉,於翔被看的有些不自在,“你說這話是懷疑我說話的真實性?”


    “我……”於翔啞口不知道如何解釋。


    “算了,你懷疑的也是對的。”青頭歎了口氣,“我知道是那張碟,是因為那晚碟從cd機裏拿出來後,當時我把碟拿在手裏反複看了看,不小心卻把煙灰弄在了上麵,雖然我擦了又擦,但上麵還是留了點黑灰的印跡。”


    “對不起……我……”於翔一時頭腦裏有點亂,不知道怎麽說才好,這張碟子在這裏出現,青頭說是在鴨蛋那發現的,那就是說,那晚鴨蛋故意把碟子拿走了,鴨蛋為什麽要這麽做?難道,錢勇的死,或者說這張碟子和鴨蛋有什麽關係?如果不是鴨蛋拿的,那就是青頭說謊,那麽,青頭為什麽要說謊呢?不管怎麽說,這兩人都是於翔的好朋友,於翔實在不想去懷疑自己的好朋友。


    “不用說對不起,當我拿走這本書和這張碟子的時候,我和你一樣心情很複雜。”青頭想咧嘴笑一下,但那種笑實在不好看。


    “鴨蛋為什麽要這麽做呢?”於翔有些尷尬,他下意識地把手指掰來掰去,青頭遞了根煙給他,於翔點上慢慢抽了一口。


    “我也想知道。”青頭也點了支煙,“現在該怎麽辦?”青頭盯著於翔,於翔明白他問的意思,這個情況要不要告訴警方。


    於翔在冷靜之後想了一下,青頭沒有理由說謊,而且認識青頭這麽久,青頭從來沒對於翔說過謊,那麽,可以肯定青頭說的是真的。那現在讓於翔難以理解的是,鴨蛋為什麽要這麽做?錢勇的死,難道會和鴨蛋有關嗎?


    “我想,我們應該再深入了解一下情況再做決定,你說呢?”於翔看著青頭。


    “嗯,”青頭點了點頭,然後把書再次打開,“這本書我查過,不是正規的出版物,甚至書店市場上也沒有看見有賣的。”


    “還有錢勇說的,在幹死的人那裏發現的那本,和這本有什麽關係?”


    “現在還不知道,如果能想辦法弄到那本書看一下最好。你看看能不能找那個警察哥們想想辦法,我覺得那警察哥們人不錯。”


    於翔點了點頭,“從多方麵查查這本書,還有,這本書上沒有作者的名字。”


    於翔心情很不好。


    他想,要用什麽樣的借口從鄭永軍那能弄到錢勇所說的那本書。


    於翔還沒想出來怎麽去找鄭永軍,洛琪的電話打來了,洛琪的聲音明顯的才哭過,還有些沙啞:“於翔,姐姐的寶寶……姐姐的寶寶……死了。”


    “啊?”於翔牙痛似的吸了口氣。


    “我難過啊,你能來陪陪我嗎?”


    “好好……好……”於翔頭腦裏一片混亂。


    於翔見到洛琪的時候,洛琪的眼睛還是紅的。


    “還沒吃晚飯吧?”於翔看著洛琪現在的樣子倒真可以形容“楚楚可憐”了。


    “吃不下。”洛琪搖了搖頭。


    “那不行,多少得吃些。”於翔不由分說把洛琪拉了出去。


    醫院門口還算熱鬧,於翔和洛琪站在醫院門口商量去哪裏吃飯,洛琪一點建議也沒有,隻說沒有胃口,看著洛琪的樣子,於翔也沒了主意。


    就在兩人不知道往哪裏去的時候,於翔忽然感覺到自己的兩隻腿被一雙冰冷的手給抱住了。


    “誰!”於翔忙抬腿想掙脫那雙抱著他雙腿的手,但低頭一看,看見一個滿臉胡碴的乞丐,正趴在地上抱著他的雙腿,嘴裏咿咿啊啊的不知道在說著什麽。


    “放開放開……”於翔被乞丐弄的很尷尬,忙從口袋裏掏出一張十元鈔,遞到乞丐的手邊。


    乞丐沒有接錢,隻是用力地拉著於翔的褲角,一邊含糊不清地叫著,一邊還搖動著於翔的褲角。


    洛琪看著於翔尷尬地不知所措,於是蹲下去,把於翔手中的錢塞到乞丐的手中,然後拉著他的手安慰著:“你放開他,這錢你拿去買東西吃啊,不夠我再給你。”


    乞丐從那掉落的亂發間看了洛琪一眼,慢慢地鬆開了手,洛琪的手上忽然滴下一滴溫熱的東西,然後那乞丐慢慢地轉過身體,向黑暗之中爬去。洛琪抬手看了一下,手背上有一滴眼淚,乞丐的眼淚,洛琪的鼻子不由地又酸起來。


    於翔趕快拉著洛琪走開,走了幾步,迴過頭去,看見黑暗中趴在地上的老乞丐,眼睛灼灼地盯著他看,難道,老乞丐剛才咿咿啊啊的,是有什麽話想對他說嗎?


    “那個老乞丐是不會說話的嗎?”於翔問洛琪。


    “不知道啊,平時他呆在醫院門口乞討,倒從來沒見他說過話。”洛琪不解地看著於翔。


    於翔又迴頭看了看老乞丐,拉著洛琪走了。


    於翔把洛琪帶到一家川菜館,他知道洛琪平時能吃些辣,為了讓洛琪能開胃吃些飯,於翔想來想去於是帶洛琪到這家川菜館。


    這家川菜館裏有一道菜叫“川江魚”,紅紅辣辣麻麻的湯盆裏,漂著白白嫩嫩的魚片,確實很能挑起人的胃口。


    洛琪看著這道色香味俱全的“川江魚”,不由地感覺到自己確實餓了。


    看著洛琪終於吃飯了,於翔鬆了口氣,可跟著,他又為怎麽找鄭永軍解決書的事情而難為起來。看著洛琪吃東西,於翔卻覺得沒什麽胃口了。


    洛琪放下碗,看著於翔一碗飯卻沒吃掉,正打算嘲笑他一下,手機卻響了。


    於翔聽見洛琪接了電話,張嘴“啊”了一聲,然後嗯了兩下,就掛了電話。


    “陪我迴醫院。”洛琪不安地看著於翔,“我姐姐,唉,她,她把小晴推到醫院那個人工湖裏了。”


    洛珊再一次胎死腹中。


    洛珊已經在醫院住了近一個月了,她每天都定時做檢查,有時候她心裏覺得不安,還重複檢查好多次。劉醫生總是勸她放鬆一點,沒事的,上一次的胎死,隻不過是一個意外而已。


    洛珊不認為那是一個意外,她總覺得有些宿命的東西在裏麵,或者,是一個暗示。


    不管怎麽樣,她還是盡力地去保護肚子裏的這個沒見天的孩子。


    然而,如果真的是一種宿命,僅靠她的保護,又怎麽能夠讓胎兒安全地到降生下來呢?


    剛進醫院的那幾天,洛珊感覺還比較好,她的心情也慢慢地放鬆下來,然而,在她看見那個女孩之後,她就開始有種異樣的感覺。


    那女孩給洛珊的感覺很陰鬱,她單薄地站著,不說話,直直地看著洛珊,洛珊感覺到肚子裏的胎兒躁動不安,仿佛極不願意看見那女孩似的。女孩的眼睛中沒有任何的感情色彩,空洞一片,這種感覺就好像看見一個沒有瞳仁隻有眼白的人。洛珊並不知道自己怎麽會有這種感覺,其實那女孩眼睛很大,也很水靈,黑白分明。


    洛珊之後的很長時間,一睡著了就會夢見一張沒有表情的臉,臉上除了一雙眼睛,什麽也沒有,而這雙眼睛卻是隻有眼白的。


    洛珊在這之後,看見那個女孩都繞開來走。


    其實洛珊也知道那個女孩很可憐,她有先天性心髒病,家裏卻一直沒有發現,現在已經過了最佳的治療機會,而且因此而導致心髒負荷加重,情況越來越糟糕。現在這女孩雖然住在醫院裏,卻沒錢治療。


    洛珊其實也很同情這女孩,但同情卻並不能阻止她對女孩的恐懼。


    那天夜裏,洛珊被一陣輕輕的奔跑聲驚醒。在這些日子裏,洛珊的睡眠總是很差,她時不時地從睡夢中驚醒。


    洛珊的病房是單間,因為她是醫院的工作人員,所以特別照顧她。


    窗外的月光很亮,恍惚覺得像是白天一樣。洛珊聽見外麵有輕輕的笑聲,跟著一陣很細很輕的歌聲傳來,那歌聲的旋律有些熟悉,就在洛珊細聽時,歌聲又小了下去。洛珊的臉色開始變得蒼白,她感覺到肚子裏的寶寶在劇烈地踢著她,洛珊覺得肚子疼了起來。


    歌聲似乎消失了,洛珊的肚子沒那麽疼了。


    窗外月光依舊很亮,就是因為窗外的月光很亮,洛珊才看見了窗外的那道白影,在窗外很快地一閃而過,跟著丟下一串輕輕的笑聲。


    洛珊覺得自己又開始做夢了。


    她從病床上坐起來,穿上鞋子,夢遊似的走出病房,在陰暗的走道上慢慢地走著,走到病區外麵,抬頭看了看天,月亮真的很亮。


    洛珊追隨著笑聲向前走,不知不覺已經走到了醫院的小樹林邊。


    那個白影已經不知去了哪裏,笑漸不聞聲漸消。


    就是這時,洛珊看見了在前麵不遠處的於翔。


    那時於翔正在醫院裏住院,他剛做完蘭尾手術沒幾天,洛珊知道這個人是於飛的弟弟,洛琪經常在她麵前提起,不可否認,洛珊覺得於翔確實比於飛帥多了。


    洛珊沒有再往前去,她有些害怕,於翔在幹什麽?


    於翔在路口站了很久,忽然加快了腳步向太平間那條路上走去。


    洛珊猶豫了很久,才小心翼翼地走到路口,這時,她看見於翔跟在王伯身後不遠處,躲躲閃閃地向著太平間走。


    當時太平間正在鬧裸屍事件,洛珊不由地懷疑,難道事件是這兩個人搞出來的?


    然而,於翔並沒有走到太平間,他遠遠的停下了。王伯大約進了太平間,因為站在洛珊的角度,她看不到太平間的門,那裏被雜亂的樹木和不遠處的一個醫院處理垃圾的巨大垃圾櫃給擋住了。


    沒過一分鍾,王伯就從太平間的門口轉了出來,他轉身向太平間的後麵走去,而遠外的於翔也在這時候跟了過去。


    “月兒光光……照地上,花影……輕輕搖啊搖……天兒黑黑……夜寒涼,……蛩鳴……夢輕……傷……誰人……共……夜長……”那首詭異的歌忽然在這個時候響起來,輕細的女音如同來自地獄。


    洛珊的肚子猛地疼起來,肚子裏的寶寶像在裏麵打滾似的。


    洛珊的頭上開始出冷汗,她勉力支撐著,想找個地方坐一下。就在這時,洛珊抬眼看見王伯一邊提著褲子一邊從太平間的後麵衝了出來,向太平間的門口跑,但後麵,洛珊就看不見了。接著沒一會是於翔從太平間後麵衝了出來,卻沒向太平間門口跑,站在了牆的轉角處,仿佛楞住了似的,然後,於翔重重地倒了下去。


    洛珊恐懼地發抖。


    她顧不上肚子劇烈的疼痛,轉過身向著病區拚力地走去。


    太平間的後麵發生什麽?為什麽王伯和於翔跑到太平間的後麵,並又衝出來。於翔怎麽會在衝出來之後就倒了下去?他會不會死掉?


    然而,出乎洛珊意料的是,第二天聽到消息,死掉的是王伯。而於翔,根本沒人提到。再看到於翔的時候,他若無其事,好像什麽也沒曾發生過似的。


    是於翔殺了王伯嗎?


    洛珊從這時開始,有個很不好的預感,肚子裏的寶寶,處在一種極度的危險中。


    可是,似乎真正的危險並不在這裏。


    洛珊又平安地在醫院裏過了一段時間,可惜這時間沒能夠有多久。


    洛珊的危機感和宿命感更強了,她總是時不時從沉睡中驚醒,有時候她感覺自己就像一隻被貓追趕的無處躲藏的老鼠,站在生活的角落裏瑟瑟地發抖,等著貓什麽時候伸過爪子狠狠地拍下來。


    直到這時候,洛珊才第一次有些後悔,當初嫁給了吳越。


    在這之前,洛琪對洛珊嫁給吳越頗有微詞,洛珊卻一直覺得是洛琪對吳越有陳見,但現在看來,洛琪的有些說法未必沒有道理了。


    洛珊前後兩次懷孕,第二次懷孕住院保胎,吳越就很少在洛珊身邊。雖然他口口聲聲說是自己的生意太忙,洛珊開始還是相信的,但現在已經對這種說法產生了動搖。生意再忙,難道能比自己的孩子生死更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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