迴到枯枯戮山時, 已經是傍晚了。火燒雲將天空染成一大片瑰麗的色彩,橙紅的餘暉留戀般地灑在黃泉之門上, 卻依舊做不到將它的森冷驅散半分。


    皆卜戎作為揍敵客家族的守門人有三十年了, 他可以說是親眼目睹著杏子從瘦巴巴的小小隻, 長到如今的亭亭玉立,心中對她除了恭敬, 更多的則是類似於爺爺對孫女的疼愛。


    這個家族的身上背負著太多東西,也孤寂了太多年。


    他真心希望能有一個人出現在杏子的身邊,陪伴著她。


    第一次看到中也時,“紅衣少女”就好似一團熊熊燃燒的火焰,熱烈而又灼灼。這個老人頓時愣了片刻, 隨後他舒了一口氣, 眼神裏不自覺地帶上了暖融融的善意。


    “皆卜戎,我就偷個懶,你不要跟大哥說哦。”杏子跟他小聲嘀咕著。小臉一本正經, 就好似不是在說自己一般。


    皆卜戎迴過神, 暗自喟歎了一句:自己老了,開始想東想西。


    隨後, 笑容慈藹地看向杏子, 伸出手指指著天空, 好心提醒道:“杏子小姐, 伊爾迷少爺已經知道你迴來了。”


    “大哥是怎麽知道我迴來的?”


    說完,她立馬就記起媽媽的電子眼。它監控了一切,其中當然還包括著黃泉之門。


    想到這兒, 杏子一下子就頹了下去。


    頂著皆卜戎慈愛的目光,黑發少女鼓起臉,焉頭焉腦地站立在大門前。白皙小手貼向冰冷的石門,她用力地一推,還是三道。


    沒有進步,也沒有退步,而且還不用接受大哥的懲罰。


    杏子頓時鬆了口氣,腳步輕快地走了進去。


    見少女的身影消失,中也抬眸對上了皆卜戎的目光。隻一眼,便看出了這個老人眼中的欲言又止。


    中也思索了一番,用眼神示意著金先離開。


    不一會,黃泉之門前就隻剩下他們兩人。


    安靜彌漫在他們之間。太陽臨近消失,將最後一束光灑在中也的身上,細細地描繪著他的輪廓。


    皆卜戎用溫和的眼神看向中也,他在心裏簡單地組織了下語言後,便主動開口:“下麵的話可能有些失禮,身為仆人我本沒有資格說這類話。但是,我又是看著杏子小姐長大。所以……”


    他頓了頓,放低下嗓音,無端帶給人一種非常卑微的錯覺,“所以,你能否永遠陪在她的身邊。”


    話音落下,便是一陣冗長的寂靜。


    中也垂下眼眸,纖長的睫毛遮住了近乎大半的眸光。他動了動嘴唇,卻沒有吐出一個字。


    皆卜戎沒有等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如橘子皮般滿是褶皺的雙手暗自攥成拳頭,“我明白了。”


    中也一哽,半晌後,他從幹澀的喉嚨裏擠出兩個字:“抱歉。”


    麵對這個真心對杏子好的老人,他有些不知所措,薄唇不自覺地抿成一條直線,陡然間透露出幾分冷硬。


    “如果你不能留在杏子小姐的身邊,那就快點離開吧。”皆卜戎目光銳利地盯著這個準備推門的男子,口吻裏帶上了不易察覺的失望,“走得遠遠的,不要再給她希望了。”


    老人毫不留情地掀開了中也的遮羞布,將他心底的自私與軟弱大喇喇地暴露在空氣裏。


    中也僵硬在原地,有一縷冰冷順著他的指尖,肆虐進他的身體,瞬間就把汩汩流動的血液以及跳動的心髒冰凍。


    這一刻,仿佛兜頭倒下一盆冰水,將這個被感情燒昏了頭腦的男人徹底澆醒。


    中也嘴角彎起苦澀的笑容,陰霾籠罩住他的眼眸,宛若暴風雨前的海麵,湛藍中摻雜著點點墨色。


    片刻後,他猛地沉下臉,用不屑、厭惡的語氣低聲譏諷著自己,“中原中也,你tm還是不是一個男人?!!”


    說完,他捏起拳頭,用力地捶在這扇森冷的石門上。刺骨的疼痛順著神經向上,他緊咬著牙關,口腔裏彌漫起一股令他作嘔的血腥味。


    一道沉悶的聲音迴蕩在他耳邊,與此同時,他的心底也做出了最後的抉擇。


    中也吐出胸中的濁氣,漫不經心地推開門。


    他抬眸,冷漠地看了眼這個小步跑到自己麵前的少女,轉而一聲不吭地繞過她。


    杏子停在原地,剛舉起的小手還沒來得及揮動,便僵硬地垂下。她眼前迴放著中也看自己時的眼神,沒有任何溫度,就跟看陌生人一樣。


    心跳頓時漏了一拍,她不假思索地快步衝到中也的身邊,抓住他的衣袖,抬起頭,輕聲囁嚅道:“你怎麽了?皆卜戎跟你說了什麽?”


    中也平靜地揮開她的手,目光直視著前方,“沒什麽。”


    杏子滿頭霧水地看向他,貓眼裏是不知所措,“那你……”


    “我隻是想明白了一件事。”


    下一秒,杏子的耳邊驟然響起了他低沉喑啞的聲音,“我不喜歡你,並且也從未對你動過真心。”


    少女瞬間呆滯在原地,眼睜睜地看著他越過自己,向前走去,一步一步,沒有迴頭。


    眼眶驀然泛起一圈淡淡的紅,左手又一次開始痙攣,杏子下意識地捂住手腕。她突然覺得自己很冷,甚至比放/血的那一天還要冷,渾身上下都在止不住地顫抖。


    他為什麽不看我一眼?心髒裂開了一條極細的縫隙,有一道聲音怯怯地傳出。


    金站在杏子身旁,目光擔憂地看著她。


    黑暗中,少女瑟縮著身體,眼淚順著臉頰,無聲地從下巴處滑落。


    這個胡須拉茬的中年男子瞧見這一幕,頓時就手忙腳亂起來。他還從來都沒有遇到過女孩子在自己麵前哭,腦子一瞬間就空白了,表情逐漸變得窘迫。


    金翻遍了口袋終於找出一張幹淨的紙巾,小心翼翼地將它遞到她麵前,結結巴巴地開口:“你擦擦。”


    “可是我喜歡他怎麽辦?”杏子睜著那雙盈滿淚水的眼眸,好似求助般地看向金。


    金隻感覺自己在今天遭遇到了他這輩子都頭疼的問題。他擰著眉,還沒開口就見眼前的女孩子再一次哭了起來。就好似一隻小貓,她發出的抽泣也是極輕的,像是怕傳到前麵,被某個人聽見一般。


    杏子緊咬著唇,努力睜大眼睛,試圖控製住下滑的淚水。


    可是,失敗了。


    少女安靜地垂下頭,任憑著它從眼眶中掉落。


    心髒處傳來一陣陣的抽痛,與手腕處的疼痛交雜在一起,一時間她都分辨不出來到底是哪個更嚴重。


    “喜歡就去追。”


    緊接著,有一雙寬厚的大手撫摸上她的腦袋,杏子猛地看向金。隻見他臉上閃過一抹不自在,但目光還是直視著她,用堅定的口吻重複道:“喜歡就去追,不要讓自己後悔。”


    ————


    他們迴到大宅,距離晚餐還有一段時間。杏子率先離開,獨自去找了席巴。


    銀發男子坐在單人沙發上,不怒而威地盯著自己麵前的少女。眼尾、鼻尖的紅還未散去,一看就明白,她在不久之前剛哭過。


    席巴臉上的神色陡然緩和了下來,“你確定?”


    杏子懨懨地點著頭,右手捂著手腕,臉色蒼白無比。


    “可以。”


    半晌後,伊爾迷站在幽暗的走廊裏,神色不明地盯著這個從自己麵前走過的少女,她的左手上拿著一頂普通的帽子。


    他的腦海中悄然閃過監控裏的一段畫麵,空洞的貓眼裏浮現出一絲亮光。


    杏子躑躅在中也的房間前,她在心中鬥爭了許久,最後還是決定將這頂帽子放在他的門口,敲響門後就轉身離開。


    中也在聽到敲門聲後,便打開了門。


    緊接著,他的目光陡然一滯,隻見門前的地麵上放著一樣他極為熟悉且陪伴了多年的物品。


    根本不需要猜,中也便明白是誰把它放在自己的門口。


    才冰凍上不久的心髒像是被一縷春風拂過,耳邊仿佛響起冰塊融化的聲音。他用力地咬著舌尖,試圖讓自己冷靜下來。可是這頂帽子的出現就像是一顆火星落入他的血管,隻一秒,便讓所有的寒冰化為一汪春水。


    中也彎下腰,撿起地上的帽子。隨後,重重地關上門。


    他轉身橫倒在柔軟的大床上,手一伸,就用它蓋住了臉頰。


    眼前頓時一黑,少女極輕的嗚咽聲幽幽地出現在耳邊。心髒表麵陡然爬上了無數隻螞蟻,它們正無情地啃噬著,在無邊的黑暗中,這股子疼痛就愈發明顯。


    怎麽可能不喜歡?怎麽可能不心動?


    他一句一句地反駁著自己,右手攥成拳頭自我厭棄地捶打著身下的床。


    可是,當他再次出現在餐桌上時,臉上的神情又恢複到了傍晚時分的冷峻。


    伊爾迷坐在對麵,視線在中也頭上的帽子上停頓了片刻。隨後,他垂下眼睫,頓時陷入了深思。


    過了一會,他捏起銀白小刀,隱蔽地敲擊著身側弟弟的餐盤。


    娃娃頭男孩抬起頭,疑惑地看向他,耳邊驟然響起一道極輕的聲音。


    “柯特,等會你幫我牽製住杏子。”伊爾迷垂眸,對上弟弟的視線。


    他那雙大得驚人的貓眼裏湧動著點點波動,惡意融入他瞳孔的顏色,就如同深淵一般,“我要去見見他,並且告訴他一件事。”


    作者有話要說:ooc屬於我。


    卡文呀卡文,咕咕精煩惱。


    對於中也:


    腦子跟他說要離杏子遠一點,不要再理她。


    身體卻很自覺地湊了上去。


    距離中也火葬場追妻應該還有一小段距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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