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安安鳳眸澈澈,裏頭映著這位太醫的滄桑卻炯炯的眼睛,她頓時有了知覺,這位一定是對她好感度99的太醫院醫令孫承恩。


    對一個人的好感,眼睛裏是藏不住的。


    所有太醫見到孫承恩出來,皆頷首行禮道:“微臣見過醫令大人。”


    孫承恩擺擺手,視線卻一直落在江安安身上,“這位是......?”


    “這位是江小主——”呂太醫話隻說了一半,剩下的話全伏到孫承恩耳邊說去了,不願讓旁人聽見。


    江安安聽不到他在說什麽,但見到孫承恩越來越凝重的神色,自然也知道不是什麽好話。


    呂太醫說完,這才站直身子,又恢複了不可一世的倨傲神情,隻有在孫承恩的目光投向他時,才稍稍收斂一兩分。


    甚至乎,還悄悄耀武揚威的瞪了江安安幾眼。


    江安安不屑於搭理他,隻是暗戳戳期待著看向她的“任務獎勵”——孫承恩老太醫,畢竟她的這條小命可全維係在他身上了。


    孫承恩正了正神色,輕咳一聲道:“裴堰,呂太醫對你的裁定,你可心服口服?”


    裴堰聽到孫承恩提他的名字,先是一愣,最後俊臉一板,嗓音繃緊略帶些緊張之意道:“微臣對自己的醫術有信心,絕不會如呂太醫所言,誤判無病之人。”


    “好。”孫承恩裝模作樣捋了一把胡須,等的就是裴堰的這句話,“既然你們意見相左,又各執己見,那便讓老夫來替江小主把一下脈吧。”


    原本站在孫承恩身後正努力抿著唇角那一抹得意之色的呂太醫,頓時笑容凝固了。


    呂太醫連忙向前一步,攔在江安安的身前,“孫醫令,這樣的小事哪還要勞您大駕呀?不如還是讓我來吧......”


    “呂中,你是瞧不起我這把老骨頭......?”孫承恩眉頭一擰,很是不悅地看著呂太醫。


    呂中忙收迴手,陪著笑臉道:“孫醫令誤會了,微臣哪敢啊?誰不知您是太醫院的這個?”


    說罷,呂中伸出大拇指,笑得更加燦爛。


    孫承恩這才冷哼一聲,胡子一翹,專心給江安安把起脈來。


    隻消片刻,孫承恩便擰緊眉頭,露出有些驚愕又惋惜的神色來。


    江安安抬眸瞧著孫承恩的臉色,心知她這病果然如她所預料到的一般嚴重。


    病入膏肓,行將就木的人,自己是有知覺的,比如現在的江安安。


    孫承恩站起身來,聲音蒼老卻不失雄渾,“江小主的身子虛弱,需要細細調理,既然張潛一直診斷不出來,那以後江小主的脈,便交由裴堰來管吧。”


    裴堰拱手頷首,遮住了俊眼中浮起的一絲喜色。


    而呂太醫和他身後的張潛,卻臉色大變。


    呂太醫還有些不死心,指著裴堰道:“孫醫令,即便不革去裴堰太醫院的職務,他也不過是個太醫生員,怎能擔此大任?”


    孫承恩將手負到身後,轉身看了一眼裴堰,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太醫生員照料宮中嬪妃,著實不夠資格......”


    “......既是這樣,那我便宣布,裴堰剛直不阿,人品端正,醫術精湛,能斷出右院幾位太醫都誤以為康健無虞的詭譎之症,這太醫院最後一關的考校,便算他提前通過了。”


    孫承恩一人說的話,就足以代表大半個太醫院了。


    裴堰心中大喜,忙躬身道謝。


    孫承恩又道:“裴堰,若是讓你到我左院來,跟在老夫身邊,你可願意?”


    裴堰喜不自勝,忙道:“微臣求之不得。”


    “這......”以呂太醫為首的太醫們攢動起來,仿佛是討論裴堰不過剛入太醫院,就能跟在孫醫令身邊,實在是太高看了他。


    且這裴堰年紀尚輕,就算醫術精湛高明,又怎能高過他們這些行醫問診數十年的太醫?


    “怎的?你們不服?”孫承恩掃視一圈目露忿忿不平的太醫們,最後目光落在江安安身上,又浮起幾縷惋惜,“江小主患的是疑難雜症,很難診斷,所以除了裴堰,其他幾名太醫都以為江小主身子康健。”


    孫承恩說起謊話來,既不眨眼也不臉紅,讓旁邊的宮人都以為江安安真是得了極難診治的疑難雜症,所以既為她感到可憐,又不得不暗讚一番裴堰的醫術高明,再心裏對其他幾位之前在心裏暗暗罵過的太醫說一聲抱歉。


    原來他們不是睜著眼睛說瞎話,隻是醫術尚淺而已......


    身為一個太醫,沒有什麽比自己的醫術遭到質疑還要難受。


    江安安饒有興致的欣賞了一圈圍觀宮人們仿佛在看小辣雞一般看著那幾位為她診治過的太醫的眼神,再欣賞了一圈幾位太醫鬱結到快要吐血的表情,覺得她身上的病痛好似也輕了一些,心情大為舒爽。


    呂太醫的臉上也青一陣白一陣,實在掛不住了,總不能反駁他們不是醫術不精,而是故意的吧......?


    這種有苦沒法說的憋屈,隻能打落了牙齒往肚子裏吞,神色陰沉的離開了。


    其他幾位職業生涯遭到嚴重打擊的太醫也一臉“寶寶委屈但是寶寶說不出來”的表情跟在呂太醫身後走了。


    至於江安安,則被孫醫令請到了左院裏,親自重新給她把脈開方子。


    孫醫令在太醫院的地位德高望重,向來隻給皇上請平安脈,調理身體。


    一手醫術出神入化,堪稱太醫院的鎮院之寶。


    如今他竟親力親為地替江安安號脈問診,又親手寫方子調藥理,著實讓跟在他身後的裴堰驚了一把,心道不知孫老與江小主到底有何淵源,竟為了她這樣勞心費力。


    事實上,不過是因為一條小裙子而已。


    孫承恩又和聲細語與江安安說了一會子話,問過她的食欲寒熱睡眠及每日身子上不爽利的地方後,便再在方子上斟酌了幾筆,就將方子鄭重地交到了裴堰手上,“江小主的藥,以後你親自調配好送過去,莫要假手於人。”


    裴堰何等聰明,經過今天的事,自然明白宮裏有許多看不見的手想要加害於江安安,連忙點頭應是,十分慎重地將此事接了下來。


    江安安鳳眸微斂,笑得眸色動人,起身向孫承恩和裴堰道謝。


    隻要有了他們兩位,她相信她的病肯定可以好起來,起碼不必擔心自己病得一命嗚唿了。


    裴堰本想彎腰去扶江安安,可視線觸及她精致明豔的臉,又頓時耳尖微紅,仿佛被燙到一般,緊緊捏著藥方子轉身就走,“我......我去給江小主抓藥。”


    春花眼睛一轉,跟在裴堰身後打了簾子往外走,“小主,我跟著裴太醫取藥去。”


    屋子裏隻剩孫承恩和江安安兩人,驀然響起孫承恩一聲長歎,“江小主可知要害你的,是何人?”


    按理來說,孫承恩明年春時就可以告老還鄉了。


    在宮裏做太醫不是安生的活,見過多少風風雨雨,能全身而退,榮歸故裏,實在不容易。


    所以孫承恩身為太醫院醫令,如今一把年紀,早已看淡一切,事不關己的事情也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就過去了。


    嬪妃之間的鬥爭,他也見得多了,還是方才呂太醫在耳邊暗示他,他才知道原來這江小主是宮裏玉貴妃要點名道姓看不過眼要對付的人。


    呂太醫是太醫院另一位醫令於德澤的走狗,而於德澤又是玉貴妃的走狗,所以自然要趁這位江小主病時好好磋磨她一番,最好是......趁她病,要她命。


    若是換了從前,孫承恩才不會管這樣的事。


    他不是什麽大善人,隻求平平安安明哲保身。


    可是......這迴不一樣。


    他見到江安安就覺得親切,莫名其妙地合了眼緣,就好似......見著江安安比他見著他的孫子孫女還要讓他覺著開心一般。


    其實孫承恩知道,今日他為江安安出頭,又替江安安治病,定然會要招些麻煩,可他卻毫不猶豫地便這樣做了。


    江安安楚楚的神情,柔弱的身姿,蒼白的小臉,都讓孫承恩一顆長輩之心泛濫,忍不住想要提點她,甚至不遺餘力地護著她。


    “江小主,微臣不得不提醒您,後宮的水太深,您一切都得謹言慎行呐......”


    江安安垂下長眸,似含著雨恨雲愁般,輕輕歎了一口氣,“我約莫知道一二,大概便是玉貴妃一直視我為眼中釘肉中刺......隻是我不大清楚,明明我入宮不過半年,連皇上的麵都未曾見過,位分家世皆與玉貴妃差了十萬八千裏去,也不知她為何要和我這樣小小的八品采女過不去......”


    這些話,江安安也試探性與春花說過,可春花卻一問三不知,明顯很是茫然。


    但眼前的孫承恩不同。


    聽到江安安的話,他滄桑的眸子裏,浮起些複雜難辨的感慨,似是難言之隱。


    嗟歎許久,他也隻歎口氣道:“江小主雖未見過皇上,但此事仍與皇上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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