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了,”蒼舒靜默片刻,目光透過車窗,看到外間茫茫的雪色,“等她身體好轉,我會帶她出去散散心。”


    歐盛立刻明白過來:“那我給您安排一下行程。”


    “嗯。”


    ……


    “讓我出去!讓我出去!”


    黑暗之中,嘶厲尖叫的女聲漸漸變得沙啞,一道瘦可見骨的身影攀附在門板上,房間內的幽暗和冰冷令她變得格外膽戰心驚,除了一聲聲地唿救之外,她隻能數著時間等死。


    原來,這道死門就是這個意思。


    進來的人,像是生命從此打上了休止符,沒有光照,沒有自由,隻有靠向那個休止符……


    一想到自己的結局,柳庭庭驚懼地瞪大眼睛,發瘋似的再次用力拍打重重的門板:“放我出去!求求你們放我出去!想要多少錢都可以!我爸爸有錢!他有很多很多錢!”


    “庭庭,我的孩子,庭庭……”突然,柳慶榮的聲音從頭頂黑乎乎的機器裏傳出來。


    “我的孩子……你們放過她,要做什麽衝著我來!”


    這話裏滿滿的心疼讓柳庭庭渾身一僵,她不敢置信地抬起頭,卻隻能捕捉到一片可怕的漆黑。


    緊接著,刺目的光線透了進來,門被打開,鎖鏈叮當作響,有人麵無表情地提醒她:“柳庭庭,你可以出來了。”


    第十四卷 善惡終有因 第279章 報應?


    外間的空氣很幹燥,這一夜的雪仿佛擁有巨大的清洗力量,掉落的招牌,逃竄的野貓,都成了茫茫雪色之間一點精致的點綴。


    車子在長街上繞了三四圈,再次迴到最初的地方。


    柳庭庭被蒙住了眼睛,因為心神高度緊張,根本無法集中精力去推斷自己到底在哪兒,更何況他們本來就是有意繞路誤導她!


    現在自己的命都掌握在他們手上,再多的花招也使不上了。


    然而當她見到奄奄一息的柳慶榮時,心底掩藏最深的一股子悲愴還是止不住地冒了出來。


    腐臭的氣息,讓人聞見了名為“死亡”的東西,比那道“死門”裏的氛圍有過之而無不及,“死門”之中是絕望的死氣,而這裏卻是彌漫著將死之人最後的殘念執著。


    柳慶榮是不甘心死去的,從他渾濁的眼神直勾勾地盯著她的那一瞬間,就能一眼看出那裏頭滿溢而出的不舍和眷戀。


    柳庭庭沒來由地一陣哆嗦,她有些害怕麵對這樣的柳慶榮,身體不自覺地往後退,卻被後麵高壯的男人用力按住肩膀。


    “啊——”力度很大,痛得她大叫一聲!


    “住手!咳咳——”柳慶榮眼裏爆出狠戾的光芒,身體一翻,就要從床上滾下來!


    一旁的bruce時刻關注他的動向,見狀急忙伸手扶住:“你現在不能情緒太過激動!”


    果然,柳慶榮一下子臉色煞白,捂著心口大喘氣,身體顫顫悠悠地隻能將全部的體重都壓在bruce身上,那模樣,一看就是風燭殘年,病入膏肓了。


    柳庭庭別過眼,不忍再看。


    雖然心底恨著這個男人,可不知道為什麽,如今看到他這樣狼狽的樣子,她隻覺得心裏更加發疼了。


    記憶裏,柳慶榮始終是一個慈父,哪怕明知道是假象,但很多時候,她還是會沉溺在那樣的假象之中:她有一個富有的家庭,有一個慈愛的父親,有大好的未來,有光明的前程……這樣的假象日複一日地侵蝕著她的神經,以至於當柳庭木提議合作的時候,她忽然又有了毀滅一切的衝動。


    衝動是魔鬼,這句話在她身上得到了最好驗證,她任由魔鬼支配著她一步步走到今天這個地步。


    “庭庭,讓爸爸看看你……”柳慶榮不顧自己身體的不適,跌跌撞撞地迎上來,冰涼的雙手握住她的,眼睛亮得嚇人,上上下下將她打量仔細了之後。


    他驀地低下頭,聲音啞得像是被人用廉價的小刀劃出大小不一的口子:“放她走,你們要我說什麽做什麽都行。”


    什麽意思?柳庭庭茫然地望著眼前蒼老了不下十歲的男人,不是從頭到尾都講她當成了一個替身嗎?不是一直以來都對她這個名義上的“女兒”抱有齷齪的想法嗎?不是自始至終都沒有給過她真正的父愛嗎!


    那麽現在,在這種生命懸之一線的時候,他又是以什麽身份說出這樣慷慨偉大的話!他又是憑什麽將她推至在危險之外而自己毫不反抗地任人差遣?


    到底是為什麽!


    嘴唇劇烈地顫抖著,喉間卻像是被什麽堵塞住了,有噴薄而出的質問想要脫口,卻卡死在舌底,無論如何都出不了聲!


    她試圖從柳慶榮晦澀的表情裏看出點什麽,可他說完之後就蹣跚著腳步躺迴床上,仿佛隻是確認了她的安全,就不再留戀這個世間了!


    “可以。”那將柳庭庭帶來的男人冷硬地丟下兩個字之後,重新給她戴上眼罩,孔武有力的雙臂將她身體牢牢按住,猛地又帶往外頭。


    思緒一團亂,走出一段距離,柳庭庭突然開始意識到什麽!


    “不!”她激烈地掙紮著,瘋狂地大喊,“你們到底要做什麽!你們抓了我也就算了,為什麽還把他關起來!你們這樣做是犯法的!是犯法的!”


    “犯法?”男人冷笑一聲,像是聽到什麽天大的笑話。


    這世上總有人一身正義,良善仁心,到頭來卻落個淒慘境地。


    也有人兇狠一生,惡貫滿盈,卻賺得滿肚流油,還沾沾自得。


    法網恢恢卻未必能懲治全部的罪惡,筆誅討伐也不能讓黑暗徹底退散,因此,有時候,真正高效率的辦事手法本來就遊移在法律邊緣。


    比如,他們先將沒有反抗能力的柳慶榮架空了財力綁來這裏消磨意誌,再激發柳庭庭的野心將她引入全套成為扼製柳慶榮的籌碼,步驟簡單,目的明確,收效如何不過是時間問題,你看,現在不就有成效了麽?


    柳庭庭咬著牙:“對!你們是在犯法!隻要我還能喘氣,我一定會報警製裁你們!你們非法刑拘!你們要遭報應的!”


    “你引來記者逼走柳之楨的時候想過報應?唆使溫建良綁架蘇夢蘭的時候想過報應?製造車禍差點殺了蘇小姐想過報應?”歐盛終於忍不住了,他見過許多陰狠的角色,但像柳庭庭這樣毀滅般的行徑卻是少見,她的仇恨來得歇斯底裏,毫無征兆,像一隻見人就咬的瘋狗似的,可到頭來,真正被拖入泥潭卻隻有柳家而已。


    忙碌一場,什麽也沒得到,反而自己成了過街老鼠,這個年紀不過二十出頭的年輕女孩,硬是將一手好牌打得稀巴爛。


    真比不過蘇小姐一根汗毛。


    歐盛不知道的是,此時他心裏敬佩的蘇小姐正麵無表情地坐在病床上聽著手機裏傳來的每一句話。


    出發沔溪的時候,蘇辛為了方便得知蘇樂的境況,留了個心眼,偷偷在歐盛的辦公手機上安裝了監聽器,是一枚小到無法用肉眼辨識的黑色古鑽,和機身本身的顏色融為一體,藏於傳聲孔中,平時如果不清理除塵的話,根本不會發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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