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天生就少了一根軟骨,渾身上下隻有堅不可摧的冷硬。


    於是,便沒人能輕易讓他動搖,也沒人能輕易讓他為之改變。


    連紀彥民也曾這樣評價過他:“你這孩子天生和別人不一樣,你全身都是硬骨頭,沒有哪根是能別人拿捏的。”


    他當時隻是默然,並不以為意。


    至少在他看來,這樣的性子不算缺點,即使孤絕,也好過優柔寡斷。


    既然本就注定要一如既往的強悍,那麽隻要不懼怕,自然便能無敵。


    但如今,一切有了悄然的變化。


    蘇辛已經睡著了,自己悶在被子裏給悶迷糊了,正小嘴微張,沉沉睡去。


    乖順的模樣讓他連唿吸都不舍得放重。


    如若人生來會有軟骨,他想,他這根軟骨,擅自離家出走了許多年,總算是自己走迴來了。


    ……


    確認蘇辛睡得很踏實,男人又繼續躺了會兒,而後不動聲色地起身離開房間。


    今晚,他不僅要做自己的事情,也要將蘇辛沒做完的事情一並給解決了。


    門外,一切準備就緒。


    “先生。”


    “出發。”


    “是!”


    這一夜,是s市最熱鬧的一夜。


    也是南國建國至今,最轟動的一夜。


    怕是除了安詳入睡的蘇辛之外,今夜有無數人輾轉難眠,也有無數人通宵達旦地關注著新聞動向……


    先是警方在調查縱火案的時候,意外在某個店麵裏解救出數十個被殘害多時的少女,一案牽一案,徹底引起了大轟動!


    短短不過幾個小時,媒體、網絡、人聲、輿論、熱議……大麵積的報道和議論,讓這個剛舉行過國際性比賽的城市又有了史無前例的熱度!


    事情發酵的速度超乎人們的想象。


    八點四十分,火勢被控製在安全範圍,但西郊的居民對於這場大火追責的聲討依然不肯停歇!


    八點四十四分,柳氏旗下產業股票大麵積下滑,相關店鋪遭遇民眾堵截!


    八點五十五分,一群被關押長達數月之久的少女們被警察和醫生送上了救護車!


    九點十六分,警方在西郊某處抓住了一名男子,疑似s市前市長的表侄子林某某!


    九點三十八分,南國最高危急情況處理官員專機抵達現場!被媒體團團包圍!


    九點五十六分,眾多外媒開始競相報道南國大案!引發世界性關注!


    十點零七分,網絡上出現大篇幅暗流香非法交易的言論!


    ……


    舉國民憤可謂空前!


    直至深夜十一點,南國最高領導親自坐鎮事件處理現場,以“誘騙罪”、“綁架罪”、“惡意傷害罪”、“非法製造違禁產品罪”、“蓄意縱火罪”等數條大罪逮捕柳庭木及柳家相關人員,以及被當場抓獲的林克傑!


    案件交由最高法庭審理,一審定於本月底!


    一切果然如唐知眠所說,蘇辛隻要好好睡一覺,醒來一切就都結束了。


    蘇辛從來沒有睡得這麽舒服過,她早上起來才發現原來唐知眠特意在房間內燃了助眠的檀香。


    也許還有心理因素,她信任唐知眠,知道他答應過的就絕對不會食言,所以便放心睡了。


    吃完早餐,蘇辛又在院子裏來迴走了幾圈消食,再返迴屋中時,便接到了司越之的電話。


    “徐清瘋了。”


    簡單的四個字,帶著幾分愧疚。


    “蘇辛,這事是我沒處理好。”


    認識多年,自然清楚他這話是認真的,他是把徐清目睹宋朵朵死亡的事情攬到自己身上了。


    “我應該更注意一點的,可能也是我自己私心,我對徐清沒好感,所以才……”


    “我知道,你不用自責。”


    “好,那算我欠你一迴,你想我什麽時候還,隨時都可以。”


    司越之既然給了保證,蘇辛也沒有推拒,又說了兩句之後便掛了電話。


    “您、您好……”


    聲音微喘,是宋誌。


    蘇辛並不意外他的出現,她雙手抄在睡衣口袋裏,皺著眉,目光在他身上頓了頓。


    他顯然是從醫院跑出來的,還穿著病號服,臉上青青腫腫的,看來柳家的人曾把他打得很嚴重。


    “進來說。”


    蘇辛給他倒了杯水,盡量不跟他對視。


    這次的委托,可以說是相當失敗的,她對著他看過來的絕望的眼神,心裏並不好受。


    “您……您是我的接單者,對吧?”


    嚴格意義上來說,蘇辛是第一次以真實麵目麵對委托人,她有否認的機會,但這次,她幾不可見地點了點頭:“嗯,是我。”


    “我沒有別的要求了……”


    宋誌苦笑著,眼淚在眼眶裏含著,卻硬氣地沒有落下來。


    “我知道朵朵已經出事了,我沒有怪您,這是我的責任,是我沒有看好朵朵,才讓她……”


    “是我太沒用,明明您已經告誡過我,朵朵會成為我跟阿清之間最大的阻礙,沒想到……嗬嗬,真的一語成讖。”


    蘇辛張了張嘴,卻什麽也沒說出口。


    因為這時候無論說什麽,都顯得很蒼白很無力。


    麵對一個失去女兒的父親,而他女兒的意外,她或多或少也有關聯,是以她連一句稀疏平常的“節哀”都說不出口。


    “我今天過來,隻是想求您一件事情……”


    宋誌“撲通”一聲跪了下來。


    “請您……讓我和她見一麵吧!”


    蘇辛知道,徐清目前還算安全,被裘和司越之同時看著,自然不敢有人動她。


    唐知眠是將徐清留給了蘇辛,隻要蘇辛認為徐清必須被懲戒,那麽就會毫不留情地把徐清丟出去;如果蘇辛想繼續完成委托,那麽他亦有辦法,在大眾以及法律麵前,讓“徐清”這個名字再不被提及!


    而現在,宋誌想見徐清。


    蘇辛對著男人仿佛蒼老了好幾歲的臉,半晌,應承了下來。


    第十卷 此恨不關風月 第160章 噩夢


    徐清瘋了。


    卻比任何時候都要安靜。


    蘇辛將宋誌帶過來,自己則到另一個房間裏等著。


    那裏有監控,可以監視這邊的一舉一動。


    司越之已經在裏麵坐著了,看到蘇辛,無奈地搖搖頭:“真瘋了,刺激太大,可能是短暫的瘋,也可能是永久的瘋。”


    “坐過去點。”蘇辛在他旁邊坐下,拿起茶幾上的一把瓜子,一邊嗑著一邊盯著麵前的屏幕。


    兩人沒說話,房間內很安靜,除了屏幕上播放的隔壁房間的畫麵之外,隻有蘇辛嗑瓜子的聲音一聲快過一聲。


    “該愧疚的是我。”


    司越之認識她這麽久,知道她越是有心事,越是鎮定自若,如果可以忽略她嗑瓜子的速度更接近於無意識狀態的話,他還真的會以為這丫頭一點兒異樣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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