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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夕陽殘血染紅了廣宗郊外的古道,風過樹梢,將幾片握不住樹枝的葉子給帶到了遙遠的天際,一對剛好飛過的鳥雀好奇的看了眼,像是在跟它打招唿,隨後撲騰著翅膀落於路旁的石頭上麵,互相用喙幫對方理著羽毛,可惜安逸不久便被一陣車軲轆夾雜著馬蹄聲給驚飛了。


    馬車自道路的盡頭緩緩駛來,周圍隨著十幾騎,皆穿太平道服,雙眼不住的審視著周圍一草一木的動靜。


    “轟隆”一聲而起,馬兒嘶鳴,前蹄飛揚,處於高度警備下的眾人聞聲紛紛把頭轉向馬車,見是左側輪子陷入坑中,動彈不得。此時車內傳出一陣劇烈的咳嗽聲,嚇得幾人連忙下馬跪地。


    “出了點小麻煩,驚擾教主,還望教主恕罪!”


    嗦!一道箭矢從道旁的林子裏疾射而出,從那說話之人的脖子橫貫過去,灑了一地的鮮血,隨即殺喊聲起,隻見數十名羽林甲士衝出林子,朝著馬車處殺去。


    “有刺客,保護教主!”


    剩下的十幾名太平教徒見狀紛紛起身拔刀,跟那群羽林甲士拚殺在了一起。刀光劍影之間,血花四濺,待到聲音平息之後,十幾名太平教徒皆已倒在血泊之中,而羽林甲士則將馬車團團圍住。


    身穿銀甲的皇甫嵩、朱儁、盧植三人走來。


    “張角,你蠱惑民心,聚眾造反,企圖謀朝篡位,實屬反賊逆臣,罪大惡極,今你已無退路,還不快快下馬受縛?”盧植朝著馬車喝道。


    “此言差矣,往昔秦王****,民不聊生,有高祖皇帝斬白蛇而起義,滅秦、楚而歸漢,統轄海內四百載,春秋鼎盛,歎今時昏君當道,魚肉百姓,乃民之不幸,氣數漸亡,我張角替天行道,匡扶正統,此為民之所向,眾望所歸,又有何不可?”車內張角緩緩說道。


    “妖佞之徒,也膽敢自比高祖皇帝,看來今日若不殺你,必為漢室禍害,”盧植把手一揮,喝道:“給我殺!”


    羽林甲士得令,舉刀便要砍向馬車,隻聽“嘩”的一聲而起,一條蠍尾鎖鏈突然從後襲來,唿嘯之間,將措手不及的十幾名羽林甲士給拍飛了出去。突然的一幕讓在場的人都為之一怔。


    “呦,這不是羽林軍嘛,我還以為是誰呢,竟然有這狗膽動我們教主,一群鼠輩!”


    冷嘲熱諷的聲音隨著微風席卷而過,布滿了濃鬱的殺氣,盧植環顧四周,隻見八道身影不知從何而現,將他們困在了中央。羽林甲士見情況有變,都從馬車旁退迴,護在三人周圍。


    來人是為太平教的九大神將其中八個:黃龍、雷公、白雀、楊鳳、於毒、左校、波才、苦蝤。


    “你們沒有勝算,走吧!”車內張角開口道,劇烈的咳嗽了兩聲。


    盧植感覺自己被藐視了,心生怒火,用大拇指輕輕的將握劍推出鞘,突然眼睛一眯,隨著腳下塵土揚起,飛身拔劍衝向了馬車,寒光驟起,長劍刺出。


    嘩啦啦!蠍尾鎖鏈從旁側極速飛來,捆住了盧植的劍身。鎖鏈拉直緊鎖,隻聽“叮”的一聲,竟是將劍生生折斷。盧植大驚之即,身後一人而至,將森冷的匕首架在了他的脖子上,頓時頭冒冷汗。


    “放他們走!”張角說道。


    “教主...”


    “我說,放他們走!”張角加大了音量,發出了咳嗽聲。


    楊鳳不甘的咬了咬牙,將匕首從盧植的脖子上拿走,身形一閃繞到他前麵,一腳給踹飛了迴去。雲林軍見狀連忙上前將盧植給接住,這一腳力道很重,讓盧植不由得吐了口鮮血。


    “為什麽...為什麽不殺我?”盧植沉聲問道。


    張角冷笑道:“你們說我是反賊也好,妖佞也罷,但我問你們有沒有看到現在百姓們過的是什麽生活,朝廷剝削,豪強壓迫,貪官汙吏借勢欺淩,無惡不作,正當這些都在發生的時候,你們這些所謂的正義之士又在做著什麽,大臣趨炎附勢,各立一派,敢怒而又不敢言,皇帝整日沉迷於酒池肉林,使得朝綱不正,日漸萎靡,諸侯各個擁兵自重,自私自利,試問這樣的天下就是你們所想要的大漢嗎...咳咳咳咳咳...”


    “教主息怒,還請保重身體,何必跟這群人廢話!”楊鳳跪說道。


    張角緩了緩語氣,道:“正所謂得民心者得天下,連百姓都照顧不好的皇帝,又談何能夠坐穩江山,就算沒有我張角,大漢也已氣數不在,我不殺你們,是因為你們是難得的好官,我希望你們看待問題先從根源入手,殺我不過是揚湯止沸罷了!”


    百姓為何起義?為何要跟著張角對抗朝廷?因為在他們眼中,皇帝隻是一個信仰,一個能夠讓他們過上豐衣足食生活的期盼,就如高祖皇帝,孝景皇帝一般,他們廣施仁政,勤政愛民,給了百姓一個穩定幸福的環境,在他們的統治下,沒有繁重的徭役跟賦稅,海內一統,天下歸心,而這種期盼他們在靈帝身上看不到,然,張角做到了。


    “我們走!”盧植說道。


    “就這樣走了,大將軍那裏怎麽交代?”皇甫嵩擔心道。


    “自有交代!”盧植說完轉身便走。


    ————————————


    馬車緩緩行駛至冀州廣宗城一棟民宅前停了下來,充當馬夫的楊鳳掀開車簾,將套著黑色鬥篷的張角給扶下了車,伴隨著一陣咳嗽聲,進了屋子。


    屋內的裝扮與普通人家並沒有分別,隻是在一張畫有“黃老道”的牆壁後麵卻別有洞天,是條延伸直下的階梯。楊鳳點著油燈,在前方引著張角前行,大概走了百來個階梯後,眼前豁然開朗,十畝大的殿宇遁入目中,經由十根金龍大柱所撐,牆壁四周刻有成千上百的飛禽走獸,栩栩如生,盯久了仿佛就會跳出來一般。


    此時大殿之上坐滿了太平教徒,圍著中央一座巨大的青銅蓮台,口中念誦經文,道音空靈。青銅蓮台之上一身穿黃衣的嬌小身影麵朝東麵而跪,雙手放在胸前做祈禱狀,閉目冥思,虔誠而聖潔。


    太平道聖女——張悅,是為天氣悅下,地氣悅上,二氣相通,而為中和之氣,相受共養萬物,無複有害,故曰太平。


    張角站於路口處不動,閉目聆聽這安寧的訴說,當今天下世道無常,分久必合,合久必分,每當江山氣盡,戰火硝煙之時,最苦不過蒼生,最難不過百姓,最痛不過沙場,最慘不過死別,但若幸福安定,誰又願意顛沛流離?他曾癡心妄想的要憑一己之力改朝換代,拯救蒼生於水火之中,怎奈天意弄人,不如他願。


    “哥哥!”一道清澈得不帶絲毫雜質的聲音打破了張角心中的哀歎,待他睜開眼時,一黃影便已經是撲進他的懷中,笑著道:“哥,我就知道你今天一定會來的!”


    “你怎麽會知道?”張角輕撫著她的發絲,微笑著問。


    “當然是算出來的啦,我現在已經懂得占星卦象了,厲害吧!”女孩睜大一雙水眸望著張角,滿臉得意的笑,笑得不食人間煙火。


    “悅兒最棒了...咳咳咳咳...”張角嗬嗬笑著,然而實在身體太過虛弱,高興之餘便開始劇烈的咳嗽,這次咳得比前幾次還兇,直叫張角都跪在了地上。


    “哥哥...哥哥,你這是怎麽了,你不要嚇悅兒啊!”張悅見狀急得都快哭了。


    楊鳳連忙將手掌按在張角的背後,渡了內力過去,幫他穩住氣血。片刻,張角才緩過了去,拿開捂著嘴的手,鮮血淋漓。


    “哥哥!”


    “教主!”


    張悅跟楊鳳兩人大驚失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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